“你夫君?!”
崔二惊掉下巴,楚未寻亦愣了一下。
“是啊。”沈婉贞点头,又挺了挺腰,一脸笃定的样子。
“你不是说你父母早亡、孤身一人逃难逃到这里的吗?!”
“是这样……没错啊。”沈婉贞看着他,无辜地眨眨眼。
“那你哪来的夫君?!”
崔二语气激动,一张脸又红又青,看了眼楚未寻,满眼的不敢相信。
“就是突然有的啊……有时候就是缘分到了……歪打正着……就遇到了呀……”
她自顾自胡乱编着,没关注到崔二越涨越红的脸,还想说什么,却见崔二猛地转身,一下子冲出了院子。
沈婉贞愣在原地。
看着满院子跑的鸭子,她想喊他:“诶,你的鸭子忘拿了!”
门口已经没人影了。
“……”
还得找个时间给他还回去,沈婉贞想着,一回头,就看到楚未寻在盯着她,眸子幽幽,情绪不明。
“公子。”
沈婉贞走到他身边,轻轻扯他的袖子,眼,抬眸看他:“刚刚有外人在,我随口胡说的,公子应当不会介意吧?”
见他不说话,她秀眉一蹙,声音有点委屈:“实不相瞒,我是因为不想给人当小妾,才逃到这里的,我…村民本来就不喜欢我,要是让他们发现我私藏陌生男子在家中,怕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着说着,她竟低声啜泣起来。
“贞娘。”
沈婉贞愣愣抬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少年见她惊疑的样子,垂下眸子,声音极低。
她很快反应过来,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当然可以啦,大家都这么叫。”
“你一个人么?”
“什么?”沈婉贞愣了一下。
“不是说,父母早亡、兄弟走散。”楚未寻平静地解释。
沈婉贞扁扁嘴,叹了口气,“是啊……我命不好,早早没了双亲,手足失散。从小到大,不知道吃多少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年纪稍大些,又被老富商惦记上,要被送去做妾,我才逃到这里,然后遇见了公子……”
一说起来,她就不由想起邀月楼那个肥头大耳、满脸油腻的七十岁老头,都能让她爷爷了,家中十几房姨娘还不够,竟又看上她!
楚未寻眸子微动,刚要说什么,沈婉贞突然哎呀一声,往厨房跑走了。
不一会儿,她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出来,放到院子里的桌上,招呼楚未寻坐下。
“公子,吃饭了!”
被崔二这么一闹,差点忘记灶上还煮着东西了,幸好没糊。
楚未寻看着她一顿忙活,给他盛了一碗放到面前,又从厨房端来两碟小菜,才露出满意的微笑,自己也端起碗准备吃饭。
菜粥很烫,还冒着阵阵热气,她两颊微微鼓起,双手捧着碗轻轻地吹,待热气消散,才送入口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喂。
沈婉贞一碗粥喝完,抬头才发现对面的人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坐得规规矩矩,碗里的东西却是一点没动。
她有些恼,怎么又不吃饭了?
“公子怎么不吃?”
“我该怎么报答你?”少年看着她,清冽的声音蓦然响起。
沈婉贞先是一怔,随即心中躁动起来。
他突然说这个,是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吗?
果然没看走眼,这么多天的辛苦是有有回报的……既然他都这么问了,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正当沈婉贞思考着怎么委婉开口时,少年突然递给她一物。
她一脸懵地接过,发现是根木藤子。
有点像村里老人给小孩辟邪戴的鸡血藤手镯,光泽不错、是挺漂亮的……
可是他给她干嘛呀?
沈婉贞抬眸,怔怔看着他。
少年略微垂眸,“我现在身无长物,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个。”
这是拿这个报答她的意思?
现在没钱没关系,可以不送啊,等回家了有钱再报答她呀,别送根树藤子给她呀……
难不成现在富贵人家以这个为风雅了?
沈婉贞欲哭无泪,她想要钱、要金子银子,不想要这个黑树藤子啊!
“这……这是公子的爱物,贞娘怎么能夺人所爱?”
他却执拗地摇头,“你若不要,便扔了吧。”
沈婉贞拗不过他,只能“开心”收下,往手腕上随手一套,强颜欢笑:“那便多谢公子了。”
若是现在就表现出嫌弃,怕是破坏了她单纯善良的形象,让他知道她是奔着钱来的,心里膈应,又偷偷跑了怎么办?
他实在要给,她也不好拒绝,就当个辟邪的小玩意吧。
秋忙过了就是冬,估摸着再没多久,他总要提回家的事,毕竟再赌气,过年总要与家人在一起的吧。
那时再管他要钱也不迟,反正都要走了,沈婉贞默默想。
“对了,我还不知公子的名姓呢。”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忽然想起这事。
这么久了一直公子公子地叫,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对面之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抬眸看她,“我叫……未寻。”
“魏寻。”她似是想了想。
沈婉贞笑:“是个好名字呢!”
与此同时,小河村的另一边。
崔家院子里正骂骂咧咧,各种不堪入耳的词语往外蹦,声音又大,引得左邻右舍围在门口看热闹。
王五媳妇刚洗完衣服,听着动静过来,就看见熟人李三娘正竖着耳朵往崔家院子里张望。
她挤开围观的人,凑到李三娘旁边:“翠英,这是咋地了!都围在这儿干啥?”
李三娘拽住她的胳膊,尖尖的下巴一扬,示意她看前面,闷声道:“还能咋!还不是那沈家丫头搞的鬼,唉……真不检点呐!”
只见院子一个少年跪在地上,眉头紧锁不太服气的样子。他旁边微胖的中年女人,一脸凶神恶煞,手里拿着根荆条,一边抽他,一边骂个不停。
“叫你逞英雄,把你能的!”朱氏狠狠抽在他背上。
“崔老二,你就这么馋啊!啊?这十里八村是没姑娘了,非要上赶着去那浪蹄子那儿!你是出风头了,想过你老娘老爹、你大哥妹妹怎么活没有?!”
“我是不会去要回来的。”崔二红着眼眶,抖着身子坚持道。
朱氏见儿子犯倔,气得要死,又是狠狠几鞭子打在他身上,“兔崽子!你去不去?去不去?”
“蠢货!人家都勾到男人在家里了,哪里还瞧得上你!”
围观的村民瞬间躁动起来。
这沈姓丫头是生得貌美不错,可一直独来独往的,什么叫勾到男人在家里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呜呜呜……别打哥哥……”
朱氏的大儿子在一旁左右为难,年幼的女儿看见娘打哥哥,也哭闹个不停,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看不下去,劝朱氏:“哎呀,算了算了!一只鸭子……看把大壮都打成啥样了!他朱婶儿,我看这件事就算了!”
朱氏闻言挑眉,毫不客气:“算了?我的鸭子你赔我啊?!多管闲事,回家铲你的鸡屎去!”
本想和稀泥的大娘一听她这么冲,顿时也来了脾气,骂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其他张望的人见朱氏拿着扫把要赶人的架势,纷纷退避三舍,人群瞬间散去大半,只余下几个惦记的还杵在原地不动。
她们大概搞清是个什么状况,崔二郎私拿了家里鸭子和肉去送给那丫头,结果发现她屋里藏了男人,结果东西也亏了、人也没得到,朱氏才大发雷霆。
“看什么看!”
朱氏一扫把挥过去,灰尘弥漫,把王五媳妇和李三娘呛得不行。
“咳咳咳……”
二人正要发作,突然被人拽住袖子。
回头一看,一个圆脸长辫的年轻姑娘正给她们使眼色,又在她们不解的注视下,走进崔家院中,笑着去抢朱氏手里的扫把,“二姨,我帮你扫。”
朱氏抬头,发现是李三娘的女儿冯妙,只觉得她和她娘一样都是来看笑话的,没好气道:“用不着!”
冯妙也没生气,脸上笑意不减分毫,靠近朱氏:“二姨先别气,我是来帮二姨的。”
朱氏闻言停了手上动作,斜眸看她,“帮我?”
冯妙勾唇一笑,小心看了眼还跪在院子里的少年,凑近朱氏:“鸭子和肉,我有办法帮二姨要回来。”
见朱氏疑惑,她赶紧道:“这事儿我来的路上便听说了,只怕现在大家都知道是二哥哥自己将鸭子送给那丫头的,送出的东西自然不好要回来,但若是寻找失物,便说得通了。”
“失物?”朱氏盯着她。
冯妙点头,勾起一抹笑,“不错,有人说在后山那处看见我家走丢的鸭子,那处只住着沈婉贞一户人家,不是她昧下了还能是谁?我便亲自上门去要,她敢不给?到时我再将鸭子给朱姨。”
朱氏黑溜溜的眼珠一转,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
那沈丫头在小河村无依无靠的,就算是没有做过,又有谁会相信?又有谁会给她撑腰?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她偷,她就是没偷也是偷了。
朱氏抬眼看冯妙,两人相视一笑。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破了山脚处小屋的平静。
“沈婉贞,开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