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月之前，冯俊对叶南突然亲近了起来，晚上会早早地回房，睡觉的时候也会拉着他的手或是将他半搂着，冯俊这般的表现让叶南心里有了些希望，他想着或许日子可以慢慢变好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只是王氏为了把控和羞辱自己的算计。

突然就觉得恶心无比，叶南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双手，他觉得很脏，曾经被冯俊握着的手很脏。

叶南去到婆婆的院子，原本以为她会和以往一样摆婆婆得谱训斥自己，却不想自己想差了，如今人家连面子都不要了。

“相信我们阿俊和你堂姐的事你也知道了，叫你来也没有旁的事，就是想让你有个准备，那叶露儿可能是有了，若是她真有了那么冯家自然是不可能让冯家长孙是庶出。所以以后等到你堂姐进门，自然是她为大你为小，正好她在娘家也是你族姐，如此也能全了礼数。”叶南的婆婆本家姓王，她闺名翠花，因着嫁到秀才公家里之后嫌弃自己名字不好听，便再不许旁人提起，只允许家里人唤她王氏，下人们唤她夫人。

这王翠花倚靠一张梨花木的大椅上，旁边有一大一小两丫鬟候着，她人到中年身材变得臃肿，加之本身外貌也不很出色，这样一番样子倒是叫叶南想起了他们家过年猪待宰杀的样子。

叶南虽然只嫁到冯家一年，可他这个婆婆他是最知道的，欺软怕硬，好吃懒做，自私虚伪极好面子。他公公虽然考中了秀才有功名在身，可本身不是官身，他这婆婆却处处以官宦人家自居，也爱仿着官宦人家的生活，这不她身边杵着的两个丫头就是写照，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叶南以前只觉得婆婆有一些小毛病，可如今他知道不只是这样，除了自己以前的认知，这个女人还恶毒无比。

她以为自己若是和冯俊圆了房，怕是就更没有退路了，只会在冯家继续的忍气吞声了，叶南原本以为叶露儿是要进门为妾，却不想人家打的是这个注意。

“大晏律法，为官者若以妻为妾官降三级或贬为庶民，平民若犯此罪罚银十两，仗五十，囚三年。婆婆这是已为夫君准备好了银子，请好了大夫，打点好了狱卒？”叶南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可他偏偏镇定自若还能好言好语待人，虽然他的好言好语让王氏恨不得撕了他。

叶南话落，王氏吃惊的同时却是立马火冒三丈，直接抓了身边的茶盏朝着叶南扔了过去，叶南如今可不会任人欺辱，他闪身躲过之后朝着王氏说道：“既然婆婆无事，那我明日再来请安。”

根本不去看王氏是何反应，叶南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而王氏气的立马就要追过去，可惜她身宽体胖，等到坐起来的时候叶南已经出门了，她只能对着身边的丫头一通骂，吓得两个丫头赶紧的跪下，都想着她们这都是什么命啊，在秀才家里干活还不如在村里地主家里做长工呢，还不会被打被骂。

叶南快速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过去，脑子里也全是叶家的人和事，等到到了自己屋子之后，他便已经有了打算也有了主意。

叶露儿是一个多月前住进冯家的，当时她说来看自己堂弟，还送了一些家里的东西过来，本来当日她就要走的，可王氏却以和她有眼缘为由留了下来。当时王氏的意思是她手里有许多家世好人品好的人家，可以带着人到处转转，方便给她找人家。

叶露儿和叶南同岁，甚至比他还要大几个月，可是亲事一直没有着落，本来她家里就操心，且叶南出嫁之后爹娘膝下无儿无女，经过族里和两家同意，将叶露儿的二哥叶强过继到了他阿爹名下，这样一来叶露儿的事叶南自然更上心了。

叶南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人家是给自己儿子相看的，还把自己算计的明明白白。

叶南回房之后，他的那个小丫头一直守在他的房门外，叶南看向窗边，又看了一眼门边上影子，出言让小丫头去休息。小丫头不敢不听主人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叶南翻身望着头顶的床帐，心里算着公爹归家的日子，如今他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如同冯俊所言，他和叶南的亲事是他父亲定下的，冯秀才是个典型的读书人，为人刚直极守承诺。

当年，冯秀才和叶南父亲同窗之时定下了儿女亲事，后来叶南父亲没能考中也没再继续读书而是回村改行做了个木匠，两人家世明显不再匹配，可他还是在叶南十五岁那年去下了聘，将人迎娶过门了。

叶南对自己公爹映像很好，公爹也确实是家里对他最好的人，平日里若是公爹在家婆婆也能对他好点，可公爹在府城拜了一个老师，一月里又大多时间都在外求学，如今婆婆就是趁着公爹不在让冯俊和叶露儿成了事。

这一夜叶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心里也犹豫良久，可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一切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吧。

阿爹曾经说过，人难免都会做些后悔的事，可若当下的事是你觉得有可能后悔还仍旧想做的，那便放手去做吧。

三日之后是王氏生辰，王氏向来爱面子，她的生辰城中与冯家有来往的人家，还有冯家亲戚定会上门为她庆祝，家里也会早早地就开始准备起来。

王氏年纪并不大，她今年不过三十有四，可自三十之后每年的生辰都会大操大办，冯秀才也曾训斥过她，不过隔年她仍是照旧，冯秀才也就不管她了，想着不过是多花一点银子罢了，自己常年不在家，她操持家里也确实辛苦。

事发之后的三日里，冯俊再未踏足过叶南的屋子，他竟然日日都和叶露儿歇在了他娘的院子里。不过冯俊没来，叶露儿却是每日必到，她到叶南院子里无非就是一个原因，炫耀自己奚落叶南。

“我早和你说过了，我这辈子肯定会过得你比好，你看你哪里比得上我？从前村里人因着你有一门好亲事，处处恭维你，如今咱们再回村子里大家该羡慕的人可就是我了。”叶露儿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这可绸缎的啊，自己以前见都没见过，就连叶南都没有穿过的好东西，如今自己可有好多呢。

叶露儿每日必到，每日必炫耀，而叶南却几乎一个睁眼都没给她，这让叶露儿得意的同时又有些生气。她得意是觉得自己赢了，叶南在自己面前抖不起来了，生气是觉得叶南这样子没意思得很，显得她像个唱戏的。

也不管叶露儿如何日日奚落，也不到冯俊面前大吵大闹要死要活，叶南的反应让冯家母子都觉得叶南可能是安分了，只要留着他的正妻位置就行了。

叶南那天的话到底还是让王氏有了顾忌，问了儿子之后才知道还真有这样的律法，气得她狠狠打了儿子好几下!

“你个蠢货，既然真有这样的律法你干嘛还要许那叶露儿正妻之位？纳回来当个妾室就行了啊。”事关儿子前途王氏也不敢大意，她虽然极度不满叶南这个儿媳妇儿，可比起赶走叶南还是儿子更重要。

“要赶走那乡巴佬可以慢慢来，你何必急着再娶一个乡巴佬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之前的话就是为了气气羞辱那叶南，让她在外是你的妻子，在家里却是服侍你的妾室。”王氏拉下了脸，对她来说不管是叶南还是叶露儿她都是不满意的，叶南的家世和性别她都不满意，叶露儿的家世她更不满意，她觉得她的儿子该配官小姐的，这样才和她们家门当户对。

“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律法。”叶南竟然能对他娘说出那样的话，冯俊自然是吃惊的，就连他还是他娘问起之后他特地翻找了有关书籍才知道，没想到那个乡巴佬竟然知道。

叶南熟知律法，想要让人留在冯家给他做妾那肯定是不能了，可冯俊当初和人成事之时许人的是正妻之位，他如今又正对叶露儿心热实在不想喜欢的女人受委屈。

看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王氏立马在儿子头上敲了几下，她赶紧的劝到：“儿子啊，你无非就是看上那丫头的脸了，可她又不是永远长这样，等过几年没颜色了一个穷丫头凭什么占着你的正妻之位？说到底不管论长相论家世她还赶不上那个叶南，咱凭什么换个差的啊？儿子啊，你听娘一句劝吧，反正如今她已经是你的人了，也跑不了了，等过个两三年咱再以无后休了叶南，到时候你应该也考上秀才了，你爹也管不了你了咱们就可以再寻好人家了。”

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预想好的美好未来，王氏笑的嘴都合不弄，自然地他也劝动了冯俊，让冯俊歇了让叶露儿做正妻的心思。两母子觉得所有事情他们都安排算计好了，就美美地等着隔日过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