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荷花宴

“是夫人先喝了陈明琇的妾氏茶,然后陈明琇才去服侍的老侯爷。她们谁都不知道侯爷当年为了迎你娘进府,承诺过你娘,除了先你娘进府的陈姨娘,今生不再纳妾。陈家姐妹哪里甘心,一日陈姨娘设宴,请侯爷吃酒,但晚上陪侯爷睡的却是陈明琇,具体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只知那次侯爷很生气,差点将陈姨娘和她妹妹赶走,还是夫人把陈家姐妹保了下来。”

“我服侍你娘后,有次侯爷与你娘喝酒,说到动情之处,说他失而复得,今生必不负你娘。他还说他有一妻二妾就已知足,圣上最看重臣子作派,妾纳多了又哪里当得起一个‘廉’字。侯爷太痴迷你娘了,他眼中只有你娘,我早说过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虽得丈夫宠爱,但其他妻妾能甘心?能不嫉妒?”

“你娘也跟我说过这件事,说你外公是天下有名的儒师,来聘他的人天南地北,你娘跟着你外公走了不少地方,后来就到了京城。”

“你娘自小博览群书,再加上见闻广博和让人过目难忘的美貌,还不到十五就名动京城,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其中不泛秀才、举子这些已经身负功名之人,甚至还有勋贵人家的子弟,老侯爷当年也在其中,是所有求亲者最尊贵之人,但他又与其他求亲者不同,老侯爷送来的是聘妾之资。”

“老侯爷成亲早,你娘进侯府只有当妾,你娘当年就明明白白地拒了老侯爷……”

这是夫人,跪下磕头呀。

妾身白氏,给夫人奉茶。

偌大的花厅顷刻间走得只剩那对可怜又无助的母女,刚满六岁的苏慕昕委屈极了,抽抽噎噎的质问母亲:“娘,侯爷家里人都不喜欢我们,你为什么还要给侯爷当妾?”

白昕脸色苍白,艰难的向女儿解释:“昕昕,侯爷曾求娶过娘,但娘年轻那会儿心气高,哪肯给人当妾,再加上娘被你爹爹的才华所折服,最终嫁给了你爹爹。你刚出生没多久,你爹爹就当了押粮官,后来死在了战场上,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你外公忽然中风,瘫痪在床,没挺几天就过世了。”

“娘那会儿一边带着你,一边跟人打官司,很是艰难,就像天塌了一样,没想到有一天官司突然就解决了,娘一打听才知道侯爷竟到了,是他帮了娘一个大忙,更令娘没想到的是,那么多年侯爷一直没忘记过娘。报恩也罢,被生活所迫也罢,娘就答应了侯爷。”

……

“娘,你裤子上有血!”

“这才四个月,见血可不好。刘莹,你快去告诉侯爷,让侯爷请大夫过来。”

白昕抚着肚子,痛得冷汗淋漓,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

大夫把脉后,向梁谧回道:“侯爷,姨娘身子尚弱,不是生产的最佳时机。得静养,这三月就别下床了。”

……

“发过誓又怎么样,还不是宿在了我房里。”

“寡妇就是晦气,克死了丈夫,肚里的那个也保不住,现在连床都不能下,你说她有什么用呀。”

“男人喜新厌旧,三个月后,侯爷还知道她是谁……”

“是夫人先喝了陈明琇的妾氏茶,然后陈明琇才去服侍的老侯爷……”

一段段回忆浮现在苏慕昕的脑海里,她这才明白当年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是狼狈为奸,同恶相济罢了。

王宏君没吃苏慕昕母亲的敬茶,陈明玉也嫉恨苏慕昕母亲的才情与美貌,妻、妾二人在苏慕昕母亲进府后达成了某种默契或则协议,就是找一个比她们年轻、比她们貌美的姑娘来分苏慕昕母亲的恩宠。

或许是陈明玉向王宏君荐了自己的亲妹妹陈明琇,或许王宏君本就见过陈明琇,所以陈明琇来了,王宏君喝了她的敬茶,安排陈明琇服侍自己的丈夫梁谧,哪曾想梁谧却拒绝了妻子王宏君的安排。

陈家姐妹不甘心,或则王宏君不甘心,总之,在某天,陈明玉以自己的名义设宴,席间她不住给梁谧灌酒,最终梁谧不胜酒力,陈家姐妹趁机偷梁换柱。

更令梁谧想不到的是,那次陈明琇就有了身孕……

苏慕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几个女人争一个男人:她母亲死了;王宏君虽当家作主,但被过往羁绊,夜深人静,难免孤独;陈明玉依然不得不依附王宏君过活;陈明琇至今没有嫁人;还有那位守坟的姑娘……最终,都成了输家。

“我娘也真是,一个八竿子远的表婶至于嘛,这几日倒冷落疏忽了我。”

苏慕昕怀抱着一捧荷花和莲蓬,刚跨进一间摆满荷花的厢房就听到一旁耳室嘁嘁喳喳有人说话,听声音就知是梁玥,刚刚去池塘剪荷花她和她的两位客人因要拾掇屋里的荷花就都没去,此时在耳室里说话的自然是她们三人。

苏慕昕很了解这位梁府的六小姐,此时贸然进去只怕会打扰到她的“雅性”,她想等她抱怨完了再进去,便在案上挑了一只五彩凤鸟纹玉壶春瓶,又从一旁的青花大缸中舀了水将瓶子灌了大半瓶,然后将荷花和莲蓬一支支插到瓶里。

她们目前所处的庭院是西角门这边的后房院,后房院被一分为二,共两处院子,其一是刚修葺好的金鳞院,待十一月梁治成亲所用;其二叫蓬莱院,正是陈明玉和梁玥的居处。

后房院曲折幽深,旁边有处不大的池塘,在她们小时候梁谧撒了几把荷花的种子,前些年长势不佳,去年才渐成规模,今年规模更盛,府里都说这是家族兴旺之兆。

梁玥见状,起了办场荷花宴的念头。

以前四小姐梁祯未嫁时,姑娘家的宴会皆由她主持,梁玥那时候就很羡慕,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长女出嫁,主持闺阁中的宴会的事自然落在她这个次女身上,正好她表妹闵春娴登门拜访,陈明玉便向王宏君请示此事。

王宏君听后,很是赞同,“多一些人到家里走走,增增人气也是好事。六丫头年龄也不小了,当多主持丫头们的宴会,以后嫁人家中也是要应酬交际的,若在娘家没有操持过,在婆家难免闹笑话。”最后又嘱咐陈明玉“六丫头首次筹办宴会,切忌张扬”。

梁玥得到肯定后就在家里操办起来,除了她、苏慕昕、梁清、梁静和闵春娴之外,她人生中主持的第一场宴会她只请了她的两位闺中密友,一位是兴安伯家的,一位是工部侍郎家的,这两位小姐与她谈得来,又身份匹配,被她视为闺中密友。

“还表婶呢,都没人请她自己就来了,这可是安平侯府,我哥哥是安平侯,哪是什么人都能来巴结的。”

耳室里很快又响起了梁玥的声音,她的声音刚落,一道明显带着取笑意味的女声就响了起来,“听说你那表妹是商户之女?你可得老实跟我们说,不可诳我们。”

第三道女声有些天真:“商户是不是时时都带着算盘?时时都在琢磨算计,你那表妹可带着?”

梁玥噗呲一笑,“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有这样的亲戚。”

耳室里的声音突然转小,苏慕昕只大概听到“恬不知耻”、“叫我哥表哥”、“她也配”之类的话。

听她们越说越过分,苏慕昕不觉皱起了一双秀眉。

这时,瞥见地板上有几道微微晃动着的人影,她心中一动,抬头往房门方向瞧,只见闵春娴和她的丫鬟各拿着几大张荷叶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窘迫。

闵春娴此时的处境,苏慕昕颇有些感同身受,想出声提醒耳室里的人,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声也没出。刚进屋时不提醒,这时候提醒算什么事?只怕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最后,闵春娴眼泛泪光,带着丫鬟悄无声息地走了。

次日就是中元节,王宏君特意免了苏慕昕的请安,又让库房管事送来香烛、黄纸等物,准许苏慕昕在竹隐院单独缅怀亡魂。

早膳过后,苏慕昕就开始在院子里叠元宝,太阳太烈,她就让彩霞和花楹将桌子搬到树荫下,这件事她不想假手旁人,每一份对爹娘和继父的思念她都想亲自向他们诉说。

她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尽管清风徐徐,汗珠还是悄悄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来。

就在她快叠完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真真领了一个男人进院,那男人二十五、六岁,个儿不高,头上戴着一圈网巾,不是薛斐是谁。一时间,她有些懵,不明白是薛斐自己找她,还是他来传达梁骁的“旨意”,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圆凳上站起身,看着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苏小姐。”薛斐向她叉手见礼。

苏慕昕曲膝,回了一礼,“薛爷,有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阳光太烈之故,还是在他面前紧张使然。

“我知道你的书多,可否送我一本?”薛斐说这番话时,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苏慕昕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一表情,猜测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恼之事。“你要看书?”从认识他开始,她看过他练剑、练枪、练鞭、练拳,就是没见过他看书!

“我把人的书打到池塘里了,得赔人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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