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洗的东西太大,脚盆又被刀莲荷摔烂了,海棠原想用挑水桶,可只塞了一床被套进去,看看那体积,已经没空间再塞床单和衣服了。海棠就去牲畜圈里,把那个拌桶扛了出来。
那拌桶有两个浴缸那么大。海棠也是佩服自己,嫁进山里一个月,洗衣做饭就不说了,割麻栽秧,到如今轻轻巧巧地扛起一个能把自己盖住的拌桶,可见人的潜力真是无限。
海棠烧了一锅热水,把婆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扔进拌桶里,再铲了几锅铲草木灰搅合在水里,先泡上个把时辰再洗。
老太太用了一整个秋冬春三季的床上用品,虽然床单被套颜色深,藏蓝色的,看不出脏污,可只闻着那冲脑子的味儿,想也能想象那得有多脏。
翘着脚等到要到晌午了,海棠才端了个板凳坐在拌桶边,把那个烂脚盆的木板拖了一块来斜搭在拌桶里当搓衣板,然后抓起床单铺在木板上一下下地搓洗。
莲叶回来做午饭,海棠让她给自己烤两个红苕当午饭。莲叶又尴尬又艳羡。海棠看出小姑娘的心思,就让她多烤几根红苕,说留她吃,只要她别让娘和姐姐发现了就行,不然被骂了,她可不管。
莲叶这才偷偷乐起来,开开心心照做。
中午吃饭,一家子女人谁也不说话,各吃各的。
吃完饭,白氏带着两个女儿又去隔壁给曹秀珍织布。
曹氏的麻早点织成布,织布机空下来,刀家才好织自己的。
寨子里的马帮半个月后就要回来了,如果这次不卖布的话,等到下次马帮再回寨子来收货物就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而且卖布的最好的时机过了,很可能很久都脱不了手了。手里没钱,会直接影响家里的生计。
地里的事情忙完,农闲的时候,才正是寨里的女人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海棠把被单床单在家搓洗了个头道,就用背篓背到寨神林的水潭里去清洗。完了后,晾晒在悬在房檐下的两根竹竿上。
又累又热,打了盆冷水,洗了个脸,擦擦背上的汗水,便回卧室去困觉。
进入六月了,土里的知了跑出来了。
阳光洁净的午后,已经有知了开始在寨子后面的山林里声声叫唤,聒噪、悠长,时间慢下来。
外头来了个后生找刀莲生,他在院坝里望堂屋喊,“莲生哥?莲生哥在家吗?”
海棠才睡了一会儿,浅眠中,听到男人的声音,爬起来,打开堂屋门走出去。
见来者是个比刀莲生看起来小几岁的面生的青年。
那青年的脸膛黑黝黝的,跟刀莲生一样。身子骨也跟莲生一样,壮实,长手长脚。
“哎,莲生嫂子您好。”来人见开门的是她,愣了下,有些害羞的主动先打招呼道,然后问:“您家阿哥在吗?”
海棠道:“我没哥哥。”
青年抿嘴笑了下,“我是说莲生哥。”
海棠愣了愣。
原来窝尼家女人唤自己丈夫唤“阿哥”吗?还怪好听的。
人家既喊她嫂子,海棠便做出做长辈的稳重来,微微笑道:“我夫君他去镇上赶集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
青年道:“嗯。我爷让莲生哥得空去家一趟,商量修祠堂的事情。”
说罢跟海棠辞别,“那嫂子我就先走了,麻烦您给莲生哥说一声。”转身就走,有点着急的样子,步子迈得又大又急,逃跑似的。
“喂喂,你等等,别慌着走啊。”海棠喊住他,还追下地坝去。
青年停住脚回过身子来,一脸惊慌,耳朵根儿都红了,磕磕巴巴:“嫂子,我,我没慌着走……”
“你没慌,那你跑那么快干嘛?”
“我,我……”青年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了,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她。
海棠瞧了他会儿,琢磨出来,才明白过来这青年是害羞呢,失笑摇头,“我又不认识你,你让我跟我丈夫怎么说?寨子里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很多吧?到时候我给莲生说是谁家来喊他去的呢。”
青年愣了下,一下子就不慌乱了。他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冲她咧嘴傻乐道:“对不起啊嫂子,是我考虑不周。您就跟莲生哥说,说是芦生来喊他的。我就是芦生,我叫刀芦生。”
海棠点点头,温柔道:“好的,我知道了。”
青年才下去的绯红又爬上黑脸膛,也不说辞别的客套话了,红着脸一溜烟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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