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的猜想在几分钟后得到证实。

牧行让他滚，警告他不准碰柯泉：“我现在没空管你。明天如果让我见到你，就不是刚才那一巴掌那么简单。”

“学长，”师弟忍着侧脸疼痛，撕着嗓子叫道，“你跟他又没有交往，他也没有喜欢的人，我们是公平竞争！”他眼睛红着，情绪过于激动，再加上疼痛，导致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

像是在斥责牧行自以为是地把柯泉当成自己的，而正大光明、鼓起勇气向他发起挑战。

“公平？又不是体育竞技。”牧行嗤笑道，“还有，如果他不喜欢我，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他？”

“……”

师弟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牧行。

牧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可以证明，那是他和柯泉的通话记录，柯泉刚才确实给他打了电话。

更让师弟震惊的，是柯泉睁开眼睛看到牧行，他以为柯泉也会把牧行推开，谁知柯泉竟然抱住牧行。

“你怎么现在才来。”

听上去就像是情侣之间的埋怨话。

师弟没有注意到，此时牧行也怔住了，双手不知如何是好。柯泉突然抱住他的腰，主动跟他贴得如此近……他接着听到柯泉又低低道：“他一直纠缠我……你不要让他碰我……”

牧行的手放到柯泉后背上。

“你的手机响了。”牧行再次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柯泉的师弟，说道，“你自己坐车回去吧，柯泉想走路回去。”

说完，他带着柯泉往旁走。柯泉松开手臂，跟着他走。

两人走了几分钟，牧行回头。柯泉的师弟没有跟来。牧行一想到刚才自己看到他要亲吻柯泉的那一幕，情绪就顿时暴躁。

然而，他转回头，看到身旁的柯泉，心里那烦躁和怒火又渐渐平息下去了。

从离开刚才那个地方到现在，他始终搂着柯泉的肩膀，怕他身体无力。两人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柯泉却没有抗拒，只是沉默不语。

牧行可以嗅到柯泉身上的酒气。其实，他对酒精过敏到嗅到酒气都会反胃想吐，但是他可以忍住，就像那时……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柯泉现在喝醉的状况，他根本不可能被允许这样搂抱他。

就像那时……牧行想到的是柯泉带自己去医院那时，那个时候喝醉难受的是他，照顾他的人是柯泉，现在等于是反过来了。牧行不禁苦笑。记忆慢慢往更远的时间移动，牧行看到了一切的开始，自己看到柯泉似乎在亲吻喝醉酒的陈星然的画面。

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像刚才那样冲动地上前，只是很冷静地拍照？是因为实际上并没有亲，自己随时可以阻止吗？

幸好柯泉喝醉了，他应该不会记得刚才的事情。牧行怕他看到自己打人讨厌自己，国庆假期的时候他就又犯了这个错。当时，他又看到柯泉的室友黏着柯泉，于是想都没想就走上前把他室友狠狠撞到了一边。柯泉这个室友懵懵的没说啥，谁知柯泉另一个室友好像生气了，叫住他，让他跟他道歉。他们几乎吵起来了，最后柯泉这两个室友不知去哪儿了，而柯泉让他去道歉。

“你让我去道歉？”他有种柯泉不站在自己这边的委屈感。柯泉道：“本来就是你的错。”他不情不愿地去找柯泉那俩室友，在路上想到自己现在像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小丑，心里就憋屈难受，忍不住跺脚，硬着头皮去道歉。

结果他看到他俩室友在接吻。

他简直瞳孔地震。后来的一切都恍恍惚惚的，他晚上躺在宿舍床上，想到别人甜甜蜜蜜恋爱，自己却被喜欢的人讨厌……自己又在柯泉面前表现出粗鲁的一面，柯泉讨厌自己……他想让柯泉慢慢了解自己喜欢自己，却又让他看到自己那种糟糕的样子，柯泉本来就有阴影……柯泉会不会彻底讨厌他，没有希望了两人真的不会在一起了？他哭了一晚上，接下来一两天都精神萎靡不振，不想或不敢再见柯泉。直到假期最后一天，他想自己和柯泉果真是有缘，他不知道柯泉这天是否也来图书馆，抱着一丝希望去找他，结果与他见面了。

并且，柯泉还答应跟他一起吃午饭了，只有他们两人。

几天的阴霾消散了许多。他格外兴奋，而在吃午饭时他又觉得柯泉有什么心事。是在“考核”他吗？他是又让柯泉为难了？他那狂甩的无形尾巴又慢慢垂落下去。

谁知，柯泉接着答应他加好友的请求了，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直到看到柯泉给自己发消息，他都仍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柯泉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不知道柯泉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反正随时可以再删除拉黑你。”柯泉说完，给他发了一系列古文书单，“加你是监督你好好写论文。你必须给我写出一篇能发在影响因子在0.4以上的期刊的论文。”

从那天之后，柯泉似乎不怎么回避他了，会跟他一起泡图书馆，会接受他的约饭邀请。

但柯泉也依旧跟他保持距离，依然不怎么说话，也很少笑。

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

“绿灯了。”

牧行回过神。

他现在站在路口，看到对面的红绿灯显示绿灯。风声人声在耳旁响起，路人车流在马路上纵横穿梭，街边店铺有人进出，各种灯光照耀得快看不到黑夜的存在。

牧行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存在，扭头嗅到酒气，比刚才稍微淡了一些。柯泉仍被他搂着肩膀，眼帘和睫毛遮住了一半眼睛。他静静地看着马路对面，双唇闭合，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

牧行有一瞬间以为他酒醒了。但如果酒醒了，他现在的反应也太平淡了。牧行和他过了马路，继续往前走。他还是保持刚才的样子，并没有抗拒牧行对自己的搂抱。

牧行不知道，柯泉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跟柯泉答应加好友那时一样，他明明应该非常开心，觉得自己和柯泉距离拉近了，但他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明明那么想跟柯泉在一起，他不会伤害柯泉，对靠近柯泉的人警惕凶恶只是怕柯泉被抢走，他只想跟柯泉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伤害自己喜欢的人，他又不是那个人……

但是，他现在，却在伪装那个人，来获得与柯泉亲密接触的权利。

“他把你当成那个人渣了。”

陈星然说过的话，此刻讽刺性更浓更强，牧行感到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拽着自己的心脏用力扭扯般痛。

在柯泉打来电话，听到柯泉说话的声音时，他就有种回到六月底那次的感觉。

就知道，柯泉是又把他当成那个叫“章明栩”的人了。

“你怎么了？”

牧行听到柯泉的问话，扭头，正对上柯泉的目光。

“因为我喝酒了……？”

柯泉继续问道。他的声音很轻。牧行看着微微仰起头与自己对视的柯泉，看到自己搂着他肩膀的手臂，不知为何突然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与他此刻距离有多么近。

柯泉脸上依然平静无波，眼神看上去有些微试探，但是是无恶意的。牧行完全感受不到，他一直以来那种拒人千里的冷酷气息了。

柯泉只是纯粹看着牧行。非常单纯的询问。

牧行还是能嗅到柯泉身上的酒气。柯泉是看出他不适了？牧行道：“没事。没事。是想起一些事情了。”

不能让他察觉不对。

那个叫章明栩的人会喝酒，应该不是酒精过敏体质。

刚开学时，牧行跟陈星然见了一面，有聊起过柯泉喝醉酒后把他认成章明栩这个情况。

柯泉不是应该害怕、讨厌那个强□犯吗？为什么还会想着跟他谈恋爱，把他错认成他？难道柯泉心里还在喜欢那个人渣？？

陈星然认为，柯泉喝醉酒后，意识好像是过滤掉以前遭受过的那些禽兽事。

他只记得那个人对他的好了？

是的。这次，牧行直接来到柯泉身边，确认了自己和陈星然的猜想。

有一点儿像“退行”。他现在的意识，是回到章明栩还没强□他的时候了？是他们两人刚谈的时候吗？现在，他在他眼里，是没有强□他、没有任何危险值得信赖的那个章明栩，是他认为非常爱他的优秀男友。他现在在谈非常甜蜜美好的初恋。

“但是没有完全‘过滤’。”那时，陈星然又补充道，“因为他在喝醉后，也会特别抗拒别人靠近他。”

会说“不要过来”“不要看我”“没有人喜欢我”……

所以他也可能会随时察觉到不对，回想起现实……

“不要让他回想起来。”

这句话，陈星然那天反复强调了很多遍，临走前又说了一遍。那种语气，好像如果牧行敢让柯泉回想起来，他就会再跟牧行打一架。他还警告牧行如果敢趁柯泉喝醉……他还交代了很多事情，跟牧行说了很多。他好像越说越激动，他好像经常这个样子。牧行打断他的话，让他“放心”。

不然的话。

“那你追他啊，成为他的男朋友，你自己把你说的这些都做到位，不要现在以朋友的身份一直管我们的事。”

“……”

陈星然没再说话，只是盯着牧行。

“我会让你放心。”最后，牧行道，“会让你这个朋友放心。”

所以，你不必再过度操心了。

“你不要一直扶我。”

柯泉忽然从牧行怀抱里离开，牧行一下子回过神。

“柯……”

“我自己能走。”

柯泉边说，边快步往前走着，身体有些摇摇晃晃。

这真是牧行听过见过最多的醉言醉行了。

“柯泉。你慢点儿走，慢点儿。”

牧行追到柯泉身旁，把手伸向柯泉，却被他甩开；再伸过去，又被甩开。

“柯泉，我是怕你出事……”

“不是有你在吗？”

“……”

“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

“……”

牧行怔住了。

在街灯的照耀下，柯泉唇角的笑意那样清晰夺目。他的语气，就像是提起他的某句幼稚发言的黑历史般调侃他。

牧行感到胸口仿若猛地被砸了一拳般。

柯泉现在……正在跟他的男朋友谈恋爱。

柯泉是那么相信他的初恋，把自己都交给他了。醉酒这种最危险的状态，他都能放心地把自己交给那个人。

他对他的初恋，究竟投入了多少感情。

你想让他想起他实际上遭遇的事情吗？

牧行又想起陈星然质问自己的话。

就像梦一样，如果柯泉发现bug，就会醒来。如果柯泉发现他不是章明栩，会清醒，会想起现实，会继续陷入他们都无法想象的痛苦中。

不要露馅。就这么一点儿时间，让他忘掉那些事情吧。让他做个美梦吧，就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他并没有遭遇过那些事，他一直一直都在幸福地享受初恋的美好。

牧行手紧紧握成拳，接着放到嘴边，牙齿些微用力咬住，借助疼痛让自己镇定。

“如果这样能让他逃避痛苦，稍微好受一些，”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那我就当一下这个替身吧。”

这种替身梗我以后会单独开文写，本文不玩替身。

之前那个答应了两件事，本章回忆部分就是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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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1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