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京城市井喧嚣，走入城门，前面就是一派热闹景象。一条平坦的石板大道，街道两侧相距几乎百米，两边楼宇鳞次栉比。整条街上临街一面尽皆破开门来做商铺，道旁栽种着些新栽的低矮乔木，装饰的灯丝缠绕在树间，漫街织起晶莹璀璨的网，暖黄银白交相辉映。街上人流汹涌，小贩穿梭其间。
“来来来，先生请让一下。”
一个身负七八个保温袋的黄衣制服人从他身旁蹿过，他踩在平衡车上。
“卖醪糟釀，木耳糕啰，还有新熬的桂花羹啰——”
“先生尝尝吧。”
羽十微微摇摇头走开了。
“火树节在即，全场八八折，全场八八折！姑娘小伙走过看一看嘛，我们这儿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诶，小伙长得真精神啊，这个帽子适合你。”胖乎乎的阿姨手一挥，一顶帽子呼啦甩来，扣在羽十头上。
“真帅啊，”阿姨拍拍手，心满意足地感慨道，“小伙来一顶吧，这儿有镜子，看看这戴着多俊呀。”
京城民风还真是……慓悍纯朴啊。
羽十付了钱，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阿姨的猛烈攻势。
路边飘来异香，像阵阵松涛声一样涌过来，羽十往旁边一瞥，是一家门面极窄的香氛店，顶多只能容两人并肩进出，他走进去，里面窄若巷道，两旁琳琅满目地铺陈着瓶瓶罐罐，有神似天线宝宝的四小只不同色的瓦罐子，有列在一队的多米诺骨牌般的细长条瓶，有状似魔方的组合小瓶子……
这家店虽然门面小，其内却曲曲折折，深不见底。羽十被这各色形象的瓶罐吸引着继续往内走去，越往里，巷道越加逼仄，瓶罐的形状也愈发奇异。
“喂，别往里了，那里面根本走不通了。”前面忽然出现一人。“走到底也没见着店主，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那小胖伙子抱怨道。
羽十侧身让那人出去，自己仍然向更深处走去。
准确而言，这条巷子并非是一条笔直的小路，而是以轻微幅度向某个方向偏移，从店门进来羽十就控制着自己双脚步幅一致，已经有五分钟了，他现在能够确定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了。
羽十隐约感到这家店的主人必非常人。
眼前是灿然的甬道，地板，墙体和天花板浑然一体，羽十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他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站在地面上。这条甬道的四周壁面布满齐平的小口，罐身瓶身隐藏在墙体内，瓶口都一模一样，玻璃做的，硬币大小一个，泛出点点繁星一样的光泽。成千上万枚瓶口嵌在黑如死水的四周，叫人猜不出那些隐藏在墙体里的瓶身是如出一辙，还是千奇百怪。
周围在收缩，像宇宙在收紧，玻璃泛出的熠熠星光一点一点汇聚，羽十觉得周围的墙，地面，天花板都向他逼过来。
突然羽十眼前出现一个凌空悬停的巴掌大的小瓶子，这只瓶子在旋转，因为其自身晶莹剔透，羽十难以分辨它究竟是朝哪个方向旋转，甚至连它的形状也难以辨清。羽十盯着这只瓶子，觉得它很有些奇怪。
巷道忽然间扩散开来，像鸟的两翼向远处延伸开去，刹那间天地豁然开朗。羽十觉得先前局促的身子突然轻松了不少。
就在这一瞬，他明白了那个旋转瓶子的形象——那是克莱因瓶！这东西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而且这条巷道也是按克莱因瓶构造的，他现在正处于所谓的瓶颈部！
这有违于眼下这个世界的规律！它不应该存在于这里！
羽十不禁打了个寒战，看来这家店店主远远超出“并非常人”一词所能界定的了。
纸条从他的衣兜里飞出，羽十知道这是到紧要关头了，否则白鸦那懒家伙根本不会跑来主动记录的。
前面越来越开阔了，远处出现几点白帆。羽十谨慎地向前走去，他的手插进兜里，悄悄地推开刀鞘。
羽十迈开步子，每一步踏地很扎实，像踩在松针上一样，周围是一片无声的静默。
啊！不是白帆，是四个身着青衫的人！
羽十把羽衣一抖，变做缀着银光的黑色披风，笼住全身，掩过半脸，融入甬道的背景里，悄无声息地在离那四人二十米外停下来。
白鸽掩藏在他的兜帽里。
那四人在讨论些什么问题。
“还有，牵制住京城王族势力。”
“好，那就暂定按这个计划进行。”
“好，下周还是这个时间，先过来敲定计划。”
“这次这批东西格外珍贵，不能出任何差错。”
羽十突然看到他右侧十五米开外，一个乘香水的铜鼎背后藏有一道亮白色的身影。
是黎商！
他惊地猛一跺脚，右脚踩在左脚上，他忍住没骂出声。
前面四人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两三人回头一望。
羽十埋下头披风完美地将他隐藏在背景中。
“许哥，刚刚后面好像有声音。”
“这儿很难有人能找进来，待会儿走出去时再仔细查。”
“说起这个，许哥你可真牛啊，这个克莱因瓶的构造你怎么搞出来的？”
“那外面那个小模型你看到了吧，还不是从四维那边淘的，我依葫芦画瓢罢了。”
“大哥谦虚了，这玩意儿可不一般。正常人都进不来。”
你骂我不是正常人呗——场上明面暗面七人一道想。
“秦仔，别耍嘴皮子。言归正传，别的工作照旧，下周同地同时见。”
“收到！”
一行人像更深处走去。
“哦，秦仔，记得去检查检查后面。”
羽十向黎商那边望，他自己想逃脱当然不难。可这眼下还有个跟他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他觉着做为一个本性善良的大好人，他还是得顾及这个害羞鬼的安危。
黎商在羽十发现他的同时也发现了羽十。两人四目相对，他立马转过头去，今天真是见了鬼了，这偏僻古怪地方也能碰见同一只色狼。得亏黎商素来是脏话不出口的人，没有像那只色狼一样一脚蹦起。
那个叫秦仔的青衣人向后走来，黎商心里打起鼓来。他今天走到这里来说实在的完全是机缘巧合。急匆匆从车上下来，是因为在人流中看到了东院官谭拂。
他一路躲躲藏藏终于跟到这个古怪的地方，哪里知道这里面如此玄妙，更不知道后面的那人东逛西逛，以至于误打误撞两人居然在这邪门地方又遇上了，然后……一块儿倒霉……说不定马上还要同年同月同日同地......
羽十飞快地考量了一下眼前情景，黎商战斗力看着是一拳能被掀倒的，对面白袍人目测四肢发达，方才他和老大的对话不负众望地坐实了他脑子不好使的刻板印象。
那么就只能牺牲一下你了——白鸦老哥不要怪我啊，此时不牺牲你更待何时，你能力那么强，肯定能飞回来！
白鸦被羽十忽然从兜帽里抓出来往外一丢。
黎商看到羽十那边有只气地发红的乌鸦“腾”地一声炸起来。
等黎商再回过神来，羽十已经揪着他的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来时的甬道跑去，百忙之中还不忘一手把他那件显眼的白色长衫剥下来扔在原地。
于是黑暗中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后，头后方还有一只显眼的红鸦叽叽喳喳疯狂叫着上下乱窜。
谢天谢地，那个秦仔还真是个脑子瓦特的，这呆子奔着乌鸦上蹦下跳，向前赶的步子反倒放慢了。
到了狭窄处，羽十一推黎商要他先过，黎商往墙边避开，要让羽十。
羽十又气又无奈，这个伪正人君子到这个关头还要谦让。
行啊，让我先过就过。于是黎商看着眼前这个人居然没有再次还礼让他，毫不客气地真就自个儿往前跑了。他只好紧紧贴着羽十的后脚跟向前赶。
跑出店门，混进人群里。
“哟，黎先生，没想到刚刚这儿又遇见了。看不出来，你的脚力还挺好啊。”
“刚才多谢羽先生了，没有您我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那，怎么谢我？”
黎商愣住了，没想到今天开了眼，真见到了上秒赠人玫瑰，下秒伸手要钱的人。
“那——”
羽十看到眼前人不到一秒内表情经历了石化-强行镇定-从容自若，觉得逗逗这人还挺好玩儿。
“那就先当作欠我一个人情吧。怎么，不然难道让你以身——”羽十故意拖长声道。
黎商觉得自己脸上的血管一下爆浆了。
“呀，脸红了呢。”
黎商别过头去，果然青山易改，色狼本性难移。
“哦，不对你救命恩人感恩戴德，是不是心里还在骂我啊？”
“你——”黎商恨自己的嘴怎么到这种非正式场合就废柴一张。
嘿嘿嘿，终于扳回来一局，羽十心里暗暗想。原来如此，以后每一次开口聊骚就能打败这个脸皮薄死鬼。
羽十绕到黎商另一边，意欲乘胜追击，发挥盯人**。
“先生你收敛一点，日后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叫我就是，不过说好，要以礼相待。”
“好好好，就怕你不敢见我了，”见好就收羽十还是明白的，“你为什么在那里呢？”
“这个无可奉告。”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那先生先讲您为什么在那儿？”
“对不起，我也无可奉告。咱俩谁都不说，相安无事行吧。”羽十看到左边的人脸上出现一道固执的线条。
这一杠硬朗的线条维持了片刻，突兀地被其主人破坏了，“先生最好还是告诉我，我是因为公务在身，不可以乱说话。我也是因为公务才要问先生的。”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ps. 白鸦os ：嘎嘎嘎气死我了，主子重色轻友嘎嘎！大难临头了，一块儿出生入死的还抵不过认识两小时的！嘎嘎嘎！我要批判你！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关于克莱因瓶的具体内容都是我胡编乱造的，我只是借用这个概念做设定，感兴趣的话不要看我乱写的，可以去查查～后续文也会有更多涉及四维世界，时间空间的内容，在这里统一声明，所有详细的内容都是我瞎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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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那，怎么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