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阳渐渐冷静下来。
他知道,眼前的困境再着急也无济于事,恐慌只会让人沦为规则的傀儡。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梳理着眼前的信息:一把钥匙,三人求生。规则看似简单,却透着致命的悖论。
若仅凭钥匙开罐,那为何只给一把?三个人,却只有一线生机,这根本不是解谜,而是诱导自相残杀的陷阱。
真正的破局点……真的是钥匙吗?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低声自语:“如果那个‘人兽’拿到了钥匙……会发生什么?我们互不相识,又怎能确定这把钥匙能打开自己的罐子?”
疑问如蛛丝,在意识中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罐底传来一阵低沉的“咔啷咔啷”声。
许朝阳猛然睁眼,低头望去——竟是锁链!
冰冷、粗粝的铁链从玻璃罐底部延伸而出,深深嵌入地板缝隙。
他试探着轻轻一拉,一声呜咽从前方传来。
他顺着锁链望去,瞳孔骤缩——这条链子,竟与那个匍匐于地、戴着兽面的人身上的锁链相连!
“可恶!”许朝阳咬紧牙关,后槽牙咯咯作响,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不行,绝不能让这场游戏得逞!
可就在此时,另一侧也响起了急促的“咔啷”声。
许朝阳转头一看,身旁的少年正疯狂地拉动着自己的锁链,双眼赤红,嘴里不断重复着:“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给我去拿钥匙!快去啊!”
而随着他的拖拽,那‘人兽’已被铁链一点点拖向燃烧的火圈。
他拼命用手肘撑地,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好似在哀求。
许朝阳的心狠狠一揪。
必须救他!
“叮!是否使用个人技能:【赫尔墨斯之册】。”
“是。”他毫不犹豫。
一本古老卷册在他意识深处缓缓展开,泛黄纸页沙沙翻动。
最终停驻在某一页,空白处浮现出一行血色的文字:
“开启之钥,即是终焉;唯有焚焰,可照生门。”
许朝阳浑身一震。
钥匙不是生路,而是陷阱。
真正能打破牢笼的,不是开启锁孔的金属,而是那团跳跃在舞台中央、令人望而生畏的火焰。
好阴毒的设计。
让人本能地趋利避害,却将希望伪装成毁灭。
他立刻抬手猛拍玻璃壁,声音嘶哑却坚定:“住手!别拉了!钥匙根本打不开罐子!那是死路!”
“你放屁!”少年怒吼,满脸狰狞,“你是不是想独吞钥匙?滚开!我要活!我一定要活!”
“你想死吗!”许朝阳几乎是咆哮而出,“就凭我是预言家!信我一次!我能带你们出去!”
少年动作一滞,眼神剧烈波动。
“预言家?”他喃喃道,语气中第一次透出迟疑。
许朝阳抓住这一瞬的动摇,目光如炬:“信我!我会让我们全都活着离开!”
他猛地转向那‘人兽’,用尽全力大喊:“火圈!撞倒它!用你的身体撞倒火圈!”
全场死寂一瞬。
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那人兽微弱的喘息。
那人抬头看向许朝阳,后者站在玻璃后,目光坚如磐石,缓缓点头。
那一眼,像是一束光劈开了混沌。
“人兽”忽然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目充血,拼尽全身力气爬去,向着火圈,狠狠撞去!
“砰——!”
火圈轰然倾倒,烈焰四散喷涌,瞬间吞噬舞台边缘。
火焰如蛇般攀上玻璃罐,舔舐着透明的壁面,烧得噼啪作响,木地板焦黑卷曲,却诡异地没有坍塌。
台下的观众瞬间两眼放光,他们翘首以盼,像是在渴望一场更极致的毁灭。
火焰肆意蔓延,发出噼啪炸裂的声响。
玻璃罐内,刚才拉锁链的少年嘶声力竭地咆哮:“你这个骗子!你想害死我们!”声音里满是恐惧与背叛。
“闭嘴!”许朝阳低喝,目光死死盯着燃烧的火圈。
玻璃罐在烈焰中纹丝未动,触手竟无一丝滚烫。
下一秒——
“咔!”
清脆的机括声划破喧嚣,三个玻璃罐底部的锁孔同时弹出,无形的门悄然开启。
三人踉跄逃出。
而那把铜钥匙早已熔化,化作一滩赤红如血的液体,在地板缝隙间缓缓流淌。
另一个罐中少女刚落地便腿软跪倒,泪水冲刷着脸上的烟灰,颤抖个不停。
许朝阳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她肩膀,声音低沉却坚定:“没事了。”
远处,驯兽师立于高台,脸色阴沉。台下掌声稀稀拉拉,夹杂着叹息与不满——这场逃生太过平静,没有死亡,没有挣扎,毫无观赏性可言。
许朝阳抬头望向头顶巨大的表情包,那条跳动的数值曲线缓慢地向上爬升了五点。
结束了?
他刚松一口气,身后却骤然响起癫狂的大笑:
“不!我要做明星!我是明星!!!”
他猛然回头。
是刚刚的少年,此刻他双目赤红。一把拽起地上的锁链,将“人兽”拖入了烈火之中!
“不要——!”许朝阳怒吼。
太迟了。
那人被狠狠推进火海,火舌瞬间吞噬躯体,人影扭曲。
而掌声,如雷贯耳,瞬间淹没一切良知与悲鸣。
少年站在火光中央,仰天狂笑,竟在灰烬中翩然起舞,双臂展开如拥抱神谕:“哈哈哈……涨了!涨了!我成了最受欢迎的!这才是出路!”
“为什么?!”许朝阳双眼通红,声音撕裂,“我们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已经安全了!”
少年斜眼看他,眼神如看蝼蚁:“安全?你真可笑。在这个舞台,只有明星才能活着!至于他……”他指向火堆,语气竟带上几分怜悯,“他这副样子,已经废了,我这是在救他,让他解脱!”
“你!”许朝阳怒不可遏,拳头紧握,几乎要冲上去拼命。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猛地拽住他胳膊。
是岑野。
岑野看着他,无声的摇头。
许朝阳咬牙,胸口剧烈起伏,最终缓缓后退,一步步走下舞台。
后台角落,他靠墙蹲下,双手掩面,肩膀微微发抖。
“是我……没保护住他。”
岑野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朝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舞台之上,灯光再次亮起。
木偶戏拉开帷幕。
魔术师双手翻飞,无形丝线牵引着提线木偶滑稽舞动。
木偶扭头、抬脚、鞠躬,动作精准得诡异。
当木偶抬起头,露出面孔的刹那,岑野瞳孔骤缩——
那是上一场“锯人魔术”中的玩家!
五官依稀可辨,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笑意。
田烬低声开口,语气凝重:“看来所有的木偶,都是过去的玩家。”
岑野心头一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脑髓。
玩家死了,并未消失,而是被制成了永恒的傀儡,继续在这场永不完结的狂欢中跳舞。
他们的灵魂被钉在丝线上,供人取乐。
这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紧紧的盯着舞台,直到——
那个穿着彩虹条纹裤、踩着大皮鞋的小丑,再次走上舞台。
“他被魔术师复活了。”岑野一拳砸向墙壁,“如果我们不尽快破解这个副本,接下来的伤亡,会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田烬望着他,“今晚的梦境,是突破口。”
岑野回头,与他对视片刻,重重点头。
*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破旧帐篷,可帐篷里的玩家却几乎少了一半。
风穿帐而入,吹得油布猎猎作响。
岑野、田烬和许朝阳蜷缩在角落,三人之间弥漫着沉默与疲惫交织的压抑。
“遇到南瓜头孩子,甩掉他们。”田烬低声开口。
岑野拧眉:“你说的那个‘过生日的人’,在哪儿?”
“2号街,13号矮房。”田烬说道。
“行。”岑野侧身,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许朝阳软乎乎的小肚腩,“你还好吗?墩儿。”
许朝阳坐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我没事,我……等等,你喊我什么?”
他猛地惊醒,瞪圆双眼,抡起肉嘟嘟的拳头就往岑野头上招呼:“我好歹一米八的大高个!你个小矮子!”
“我只是发育晚。”岑野咧嘴一笑,毫不避让,“小墩墩~”
“小矮子!”
“小墩墩~”
田烬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秒都会降低智商。
渐渐的那股熟悉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沉重得无法抗拒。
许朝阳四仰八叉倒下,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岑野干脆爬在他肚子上,像只晒太阳的猫,闭眼沉入梦境。
再次睁眼,岑野又闻到了腐烂南瓜的气息。
又是那条斑驳的老街。
下一瞬,幽绿色的灯笼从路口飘出,忽明忽暗,伴随着清脆却诡异的孩童笑声。
来了。
岑野屏住呼吸,目光扫视四周。
“不给糖,就捣蛋——”
稚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群南瓜头小孩围拢过来,他们手拉着手,开始齐声歌唱:
“糖!糖!给我们糖!”
歌声未落,岑野忽然站起,脸上竟扬起灿烂笑容。
他一把牵住最前面那个南瓜孩子的手,跟着节奏晃动身体,大声接唱:
“没有糖?那就把你变成糖!”
众鬼一怔。
岑野趁势搂住其中一个南瓜头肩膀,语气欢快:“我们来玩游戏吧?丢手绢怎么样?赢的人——有糖吃哦~”
“玩游戏!玩游戏!”南瓜孩子们瞬间被点燃,欢呼雀跃。
“来来来,围成一圈,闭上眼睛!”岑野撕下袖口一块布条,挥舞着,“谁偷看谁就没糖吃!”
南瓜头们听话地蹲成一圈,齐刷刷闭眼,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岑野拎着布条,蹦跳着绕圈唱歌: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一起唱!”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丢在小朋友的后面……”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歌声却愈发轻快。
就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他悄然转身,贴着墙根猫步疾行,像一缕烟般消失在街角。
身后,南瓜孩子们仍在闭眼歌唱,浑然不知“手绢”早已逃之夭夭。
岑野一路狂奔,心跳如鼓。小镇街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他几次拐弯后便彻底迷失方向。
终于,他靠在一堵矮墙后喘息,额头渗出冷汗。“跑了这么远……应该甩掉了吧?”
他小心翼翼探头回望——空街寂寂,唯有风卷落叶。
可心头那根弦,始终绷得发紧。
凉风拂过耳畔,带着一丝腥甜。
突然,一个声音贴着他耳膜响起,缓慢、扭曲: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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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嘉年华马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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