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芳樽像是早就被人精心地从头到尾收拾过,先前那种莺莺燕燕烟雾缭绕的感觉没有了。白桑他们进来的时候,甚至觉得空旷旷的玉芳樽有种莫名的肃穆寂寥之感。
若不是此刻身后还跟着几位丽人,仿佛就要以为此刻身处的是满金皇宫。
“敖释!”进了玉芳樽后,白桑一眼就看见立在凉亭池畔的太子,迫不及待同太子挥手。
然后他就看见盘坐在凉亭顶上的陌生面孔,那个陌生面孔的主人此刻并没有看向众人,而是垂着头,神情专注地转动手里的一颗糖丸。
“啊!那是!”白桑惊叫。
文星和扶麟被他这么猝不及防地一声惊住,自然也都看见了。
远远看着,文星显得格外好奇:“这人难道就是太子的识君?”
扶麟道:“不确定。似乎跟那天夜里所见到的人有些不一样。”
文星道:“他虽然不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头发会冒火,不过看上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啊。”
扶麟不由挑眉:“这个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文星拍了拍扶麟的肩膀:“至少,他不会在刚见面的时候,拿刀架在他立契对象的脖子上。”
扶麟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拍下来:“啊。的确。既然你这么想的话,要不你同太子商量一下,换一换就好了。”
望着扶麟远去的背影,文星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跟上去道:“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麟不想再同他多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白桑见状只能夹在中间两边劝架。
“你们真是--”见三个人一齐走过来,敖释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太吵了。”
众人注意到他左手手腕至手掌掌心整个被纱布缠绕着,隐隐见到渗出一丝血红色。虽然失血过多,面色稍有些苍白,可是看他现在的气势,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文星见到他,顿时结结巴巴,道:“我……那个……以为你……”
“会死是么。”敖释淡然地瞥了他一眼,疲倦地转动脖子,“正如你所见,我被救下了。”
文星道:“所以我想说……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敖释没想到他想说的是这个,微微一愣,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道:“我好像第一次听到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文星瞪大眼睛,问道:“用这种语气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敖释恢复原先的状态,“这样挺好的。”
这样,就能让他感觉自己只是云生结海楼的一员,而不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满金权贵。毕竟,君臣之间的疏离感让他活得过于清醒过于孤独了,他虽然面上不说,可是打心眼里还是反感这种感觉的。
“陛下和姑苏此刻就在前面的堂屋里。我们现在需要过去吗?”白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凉亭顶上,和太子的识君并排坐在一起。
“等人传召吧。不急于这一刻。”敖释道,“毕竟堂苑出了井鬼黑常侍这件事,需要给众人一个解释。”
“看来你已经见过姑苏了。”白桑道。
“我的识君将我带回堂苑,如果不是姑苏默许,堂苑也不敢堂而皇之将我放进来疗伤。她同我见与不见都是一样的。”敖释简单回答。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确是见过姑苏了。尽管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就分别了。
“你的识君什么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不说?难道真的又聋又哑吗?”文星发现了问题,问道。
提到这个敖释那种疲倦烦躁的心情和莫名的挫败感又出来了,显然十分想把先前努力挤出微笑的那个恶心的自己从脑海里挤出去。他说:“我不知道。”
“他的名字你知道吗?”扶麟问。
“似乎提过,但我没有听清。”敖释道。
“他叫如意。”头顶的白桑说。
底下三人动作整齐划一地一起探出头来,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桑微笑道:“我自己取的。”
众人:“……”
敖释四平八稳地说:“叫这个名字的人,我宫里有十几个。”
白桑似乎对自己取的名字十分满意,他侧过脸来看向太子的识君,问道:“你讨厌这个名字吗?”
太子识君一脸没有睡醒的表情疑惑地看着他。
“看!”白桑兴冲冲地朝下面的三个人说,“他没有拒绝我!他喜欢这个名字!”
太子的表情告诉众人,自己此刻已经丧失了说话的**。
“真的不要紧吗?”文星担忧地问,“你的识君以后可能真要被叫做‘如意’了。”
“我不想管。随便你们好了。”敖释淡然地走掉了。
* * *
结海楼众人在玉芳樽院落里闲聊的这个期间,田律到了。
扶麟眼睛一眯,同白桑对视一眼,朝来者道:“你就是那夜殿堂顶上的拦我们的人吧?”
“是。”一身统领着装的田律毫无表情地向众人行礼,尽管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淤青。
“陛下传召?”敖释将鱼食全部抛进水里,捞了把水洗干净,弯腰起身。
田律面色吐露出为难的表情:“陛下……说是要召见除太子之外的所有人。劳烦各位同我走一趟。”
敖释眼色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止住自己的步伐。
“你们先去。”敖释回头朝众人道。
“你觉得陛下和姑苏会同我们说什么?”白桑轻巧地落地,掸掉身上的灰尘。
敖释叹了口气,仰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天气不算特别好,所以夜空中一个星星也没有,漆黑一片。
“不要问我啊……”他回答道。不知为何,他心里腾起一股空荡荡的感觉,有点无力,又有些澎湃。
“看来我们两个都猜到了。”白桑微微一笑。
“我倒是很高兴。”白桑也学他的样子,看向这片漆黑的夜空。这片夜空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所以他看了一会儿就把头放下了。
“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他温柔地看向敖释,“欢迎回来。”
“为什么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敖释啧了一声,仰望天空的目光收回来,一双眸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因为啊……在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白桑转身,同众人远去,背对敖释朝他挥挥手,“要舍弃的东西很多啊。”
“所以,辛苦了,做出这种决定。”
等人走远了,敖释还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迟迟没有回过神。
半晌,他才看向站立在自己身侧的识君。
敖释指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对他说:“你也去。”
识君迟疑了一下,似乎听懂他的话一般,乖乖跟上去了。
一行人进入堂中,白桑面向坐在台阶上的满金君王开口:“火护有话要对我们说?”
此刻,君王的左侧站立的是二皇子,右侧则是姑苏。
“是有话要说。”敖淤丝毫不拖泥带水,“关于我儿的身世。”
白桑一怔:“难道太子也不是满金的人?”
敖淤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这倒不是。这一点毋庸置疑的。我要说的,是他的生母。”
众人除太子识君之外全都一滞。
“也许你们都知道他同姑苏关系匪浅,也知道姑苏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你们或许从未听人说起,太子真正的母亲,是一个识君。”敖释缓缓道。
“那么他的母亲现在在哪儿?”白桑问。
“死了。”这句话是姑苏说的。
“他的母亲就是我的识君。在太子出生后的一年里,被井鬼的占星人用‘溯回’抹杀了。我无法对他说出真相,只能谎称在堂苑外捡到了他。将他带回堂苑好生抚养,等到风头过去才将他送入皇宫。”姑苏道。
白桑道:“哪怕是井鬼,能用‘溯回’的人也不多。”
“你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井鬼的高层。”姑苏道。
白桑眼神冷了下来:“况且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井鬼尚且没有发展成势力,只是一个人口稀薄的旁系,能用‘溯回’的更是屈指可数了。就算今日不提,我也能够猜出是谁了。”
“今天对你们说出这件事,并不是期冀你们以云生结海楼同伴的身份去替他报弑母之仇,而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敖释他,于理,于情,都要同你们一起,踏上这条去往九州的路。讨伐井鬼,既是为了众生,也是为了他自己。”敖淤道。
白桑神情平静道:“我自然是要带他走的。”
敖淤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劝你们今晚就动身出发。”
这是众人都没料到的。大家不约而同一愣:今晚?
白桑也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如此仓促?”
一旁站了许久的二皇子,双眼从头到尾就没有从太子识君的脸上移开过。那眼神十分怵人,哪怕无意中被殃及到的文星,鸡皮疙瘩都起了满身。只能不动声色地将如意藏到自己和扶麟的身后。
对此毫无觉察、猝不及防被拉到后面藏起来的如意:“?”
双眼失了猎物的二皇子回过神来,说道:“难道太子暴毙还需要等到明天吗?”
“暴毙?”白桑不解。
敖淤解释:“这些日子我思前想后,只有对外宣布他病逝,让他死一回,才能坚定他离开的决心。”
白桑依旧不解:“可是如此一来,太子便再无退路了。万一有朝一日他重回满金,他将以何自居呢?”
敖淤道:“满金的大门,永远为他打开。”
“今晚,你们便动身准备。满金内部的那些井鬼不用你们担心。满金自古闭关锁国,只要我的命令下去,通风报信的线路便会中断,他们只能永远滞留在满金,与外界再无往来。”敖淤道。
白桑从敖淤的脸上看到了昔日占星世家火护的霸气雄风,他说:“陛下不是期待满金能够对外界开放,与九州同轨吗?”
敖淤一笑,道:“我虽然期待,但也清楚这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已年老,朝中纷乱复杂,国家内外局势严峻。井鬼对满金虎视眈眈,可能下一秒堪世的铁骑就会踩到这片土地。这等震动根基大刀阔斧的壮举,我想,还是交给下一任的满金君主吧。”
说完,他收了笑,道:“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么接下来,请让我同太子谈一谈吧。”
太子识君就决定叫“如意”啦!他的真名是个伏笔!满金篇快结束了,太子组也归队了,圆圆满满的。很快就能出满金,去新的国家冒险啦~
五人小分队fight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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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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