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缩在窗下,那些贼人声音越发近,
为首者一刀捅破窗纸,泛着冷光的刀锋几乎擦过他们头发:“你确定他上了船?”
另一人放低声音:“那一头卷毛我绝对不会认错。”
那人冷声道:“割了头发,拿去领赏,余下的人放一两个去报官,其余的全杀了。”
他正刀刃向上,正欲劈开这碍眼的窗纸。
此时正是半夜,多数人已经睡下,更何况只是民用商船,纵然那异乡人带了些人,又能如何,总归家乡处水源稀少,更遑论有会凫水之人?
忽从破洞伸出一只宽厚大手,不待他反应,一把扯上他的衣襟,向内一收,重重撞上木制框架上,另一手捏住他拿刀的手腕,干脆利落一卸,弯刀下落。
黑衣人眼中慌乱一片,想要挣脱,却对上一双恶狠狠的鹰眼。
乌尔坦磨牙几分:“小爷在此,你来割就是。”
黑衣人试图挣脱,乌尔坦手劲颇大,他竟似粘在窗框上一般动弹不得。
另一稍矮些的黑衣人瞧见首领被捉,再瞧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一双格外亮堂的阴桀双眸,心中一沉,那首领大呵道:“你还不上?”
矮个子拎刀上阵,这异邦人双手被占,他若能拿下此人,当是大功一件。
刚向前两步,屋内忽伸出一把利刃,他慌张一躲,刀刃擦着他的脸颊划去,硬是挑掉了遮面的布巾。
他方躲过,只听见领头之人一声惊叫未全数发出,便被猛然推出,正正好砸在他身上,矮个子一怔,只见身上之人按着脖颈,鲜血潺潺流出,窗框内之人慢条斯理收回短刀。
矮个子心跳如鼓,此人若用短刀,那方才用弯刀者又是何人?
屋内到底有几人?难道是特意埋伏在此?
乌尔坦声音发冷:“告诉你们主子,若想要拿我填你们的漏洞,尽管派人来,看看是拿了老子,还是用你们的命去填!”
矮个子慌慌张张推开身上的人,四脚并用慌张逃开。
沈慕林收回弯刀。
顾湘竹道:“船上可有你的人?”
乌尔坦大咧咧推开窗户,大跨步迈出,将那昏迷之人丢进屋内:“不足十人。”
沈慕林取了床单,顾湘竹拆了被单,乌尔坦将人捆了个严实,又打上死结,他收着力气,瞧着可怕,及时止血便不会损害性命,他扯了枕巾绑住那处伤,将人绑到床脚,堵了嘴。
这人还有用处,对外已死,捏在手中,说不得能撬出多少消息。
沈慕林紧了紧手中弯刀,并不怎么趁手,但聊胜于无,他悄悄推开一条门缝。
顾湘竹扯住他,轻声道:“跟着我。”
沈慕林顿了顿,转头将乌尔坦收入袖中的匣子翻出来,递给顾湘竹:“情况不对,先砸他一匣子,不求能砸死,只要有那片刻失神,你只管跑。”
顾湘竹摸摸精致小盒,扬起唇角,他将衣角塞进沈慕林手中:“别走散。”
乌尔坦被抢了匣子,还被迫看了两人间的腻歪,想要张口,又记起事端因他而起,到底是没有底气,他朝着暗处挥挥手,跟着两人离开。
顾湘竹脚步很轻,却不算很慢,一路上只遇见两三个搜寻船厢之人,被乌尔坦轻而易举解决。
船厢角落,无想听见屋外刀剑之声,他所住之处只巴掌大的小窗,方要偷偷探看,一把刀透过窗户伸进来转了个圈。
无想浑身一颤,连忙屏住呼吸,整个人贴在另一侧狭窄的墙壁上。
他下意识想转动佛珠,这才发现手上空无一物,那刚缝上补丁的包裹丢在距他不远处。
无想心中嗤笑,何来吃斋念佛者,庙宇非庙宇,院中藏金银。
莫非是那些人发现庙中失窃,追寻至此?
眼看那利刃再度袭来,无想避开桌子,小心翼翼躺平,弯刀在眼睛上方扫了几遍。
他听见窗外人道:“得了,这样窄的地方,要是那大块头,这几刀下去,早就砍到了。”
另一人不满道:“好房间他们抢了去,就让咱们来这儿地方,功劳一个也捞不着。”
无想暗暗念了句“阿弥陀佛”,原不是为他而来,他默诵几句经文,暗暗祈祷船上民众无人殒命。
转弯之际,沈慕林看向乌尔坦:“你可曾派人?”
乌尔坦敛眸:“事态紧急,非我提前预见。”
沈慕林抿唇:“你不愿讲实话便罢。”
他不再言语,无想师父乃是重要证人,论理该早早送于唐文墨,可拿人容易,让他开口且未有隐瞒却并非易事。
唐文墨思索一番,决定先按住不动,派人暗中跟随,以便监督与保护。
此事事关重大,并未告知他人,沈慕林纵然猜到几分,却也不敢真的赌,何况那真真儿是条人命。
眼看就要到了无想师父的住处,两个黑衣人大咧咧走在正中间,除却那遮面面纱,毫不见遮掩。
其中一人瘪嘴道:“这一层均是仓库,哪有什么人藏着,这时间,值夜的人怕也眯着了。”
顾湘竹将匣子朝另一侧扔去,他用了些力气,匣子落地之声引了黑衣人注意。
一人前去探看,抱怨之人不情不愿跟上去。
行至拐角,后行者被绊了一下,下一瞬便被捂了口鼻,追捕之人近在咫尺,只这一眼,他便没了意识。
另一人捡起匣子,只觉身后一阵掌风落下,他立即躲开,转身提刀便劈。
眼前的小哥儿步步后退,并不出手,黑衣人心觉有诈,方要停止追寻,凌空飞来一短刀,他提刀挡住,硬生生接下那力道。
紧接着便见那小哥儿拎着与他出处相同的弯刀,一跃而起,一招一式皆奔着要还来。
黑衣人挡下击杀,紧盯着沈慕林手中弯刀。
又一短刀来袭,黑衣人赶忙回神去挡,边挡边冲着沈慕林喊:“我要他的性命,与你无关,滚远点!”
沈慕林冷笑一声:“你们要扮成水贼,怎会留我性命?想要一打一,我可不要同你这坑杀他人者讲公平。”
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越发吃力,却寻不到同行者,终于发觉不知何时竟剩下了他自己。
心中一空,手上动作便落下一步,被沈慕林抓住空隙,用刀柄砸向死穴,乌尔坦紧随其后,黑衣人踉跄几步,再也没了力气反抗。
顾湘竹已敲开无想房门,一手扶着有些腿软但仍抱着包袱的无想,一手拎着从临近仓库寻来的麻绳。
他干脆利落将无想推给沈慕林,同乌尔坦将两个人捆了个结实,又将无想捞了回来。
无想这才回神,发觉自己安全,随手拽住一人:“他们要杀块头很大的人!”
乌尔坦被拽住衣角。
无想看了他半晌。
乌尔坦咧嘴一笑:“是啊,他们来杀我的。”
无想:“……阿弥陀佛。”
沈慕林叫住众人,无想缓了过来,两人押一个黑衣人,一并朝着值班之处赶去。
夜深多是熟睡者,便是掌舵守夜也是轮值,那些人无论冲着谁来,必然先来此处,拿下掌舵者。
船舱中寂静无声,顾湘竹侧耳倾听:“小心为上。”
他轻轻推开门,果见凌厉刀光落下,顾湘竹眼疾手快关门,沈慕林手更快些,下一瞬将他向后拉。
乌尔坦双手做哨,两声过后,屋内有了回应。
沈慕林挑眉看他:“不足十人?”
乌尔坦回望他,摊手道:“不是我的人。”
三人入内,徐福提着沾了血的砍刀,见到他才松了口气:“沈掌柜,你们可有受伤?”
沈慕林摇头:“叔叔伯伯们可好?”
徐福道:“船上的人都在这儿了,只有两人受伤严重些,还好船上常备止血药粉,这些小兄弟出现很是及时,只是叫剩下的那些活口跑了,如今的水贼真是猖狂。”
沈慕林并未讲明,只暗暗看了眼不知想什么的乌尔坦。
船上渐渐恢复安静,于众人而言,惊心动魄一番,真真儿是个不眠之夜。
沈慕林与顾湘竹回房,乌尔坦紧随其后,无想想了想,抱紧包裹,也跟了上去。
行至屋门口,乌尔坦停了步伐,转而进了隔壁房间。
沈慕林进了房间,捆在床尾的黑衣人果真没了去向。
顾湘竹摸了摸水壶,壶身已凉,他看向床榻,不知何时铺上了干净床单。
两人对视一眼,沈慕林推开被砍坏窗纸的窗户,朝着路过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卷毛打招呼。
直到瞧不见人,他才拍拍手起身,关了窗户。
顾湘竹去要了热水,兑了些凉水,湿了帕子让他擦手擦脸,桌上也有正晾着的热水。
沈慕林端起茶盏,抿了两口。
无想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顾湘竹也给他倒了杯热水。
沈慕林放下滚烫的茶杯,捏了捏耳垂,翻出顾湘竹给他的糖块盒子,挑出几块,一人发了一块。
糖块入了口,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方才的惊险似在眼前,无想裹紧怀中的包袱,泪水掉落,茶盏中的平波水面泛起涟漪。
他咬咬唇:“沈施主,顾施主,今日多谢你们记挂,若非你们,那些贼人若是去而复返,不知我还能不能……”
沈慕林拍拍他的手,只递给他一帕子,并未多言。
无想用衣袖拂去泪水,扬起头:“无念师弟一直被师父带在身边,师父到底图谋什么我不知晓,只有一事,无念师弟同我们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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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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