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世子

“审自然要审,”萧时予将最后一点鱼食抛入水中,看着锦鲤一拥而上,语气淡漠“罪证确凿,依法办理便是。该罢官罢官,该夺爵夺爵,该流放......便流放。至于嘉诚......”

“他背后若真有人,这会儿怕是比朕还急着让他闭嘴。”

他接过内侍递上的湿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嘉诚暂时动不得。不仅动不得,还要‘保’,他不是玩忽职守吗?革了他所有实权差事,留个郡王空衔,圈禁在府里,让他好好‘颐养天年’。对外,就说是朕念及旧情,法外开恩。”

任然立刻领会:“陛下是要让背后之人以为计策失败,甚至让嘉诚郡王心生怨怼,觉得是背后之人弃车保帅?如此一来,他们内部或许会生出嫌隙.”

萧时予,“看紧了嘉诚郡王府,断了他在外面的财路和人手,逼得他走投无路。朕倒要看看,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会不会想办法去求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是。”任然躬身领命,心里清楚,陛下这是要明松暗紧,一边敲山震虎,一边等着那藏得更深的狐狸,自己露出尾巴。

萧时予“嗯”了一声,似乎对此事已不再关心,转而问道:“金水周边几个县……近来似乎很热闹?”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聊。

任然谨慎回道:“是。‘太子显灵’之说愈演愈烈,民间议论纷纷,皆言……天意示警。看风声已有御史准备上书,奏请重查冀王旧案。”

萧时予指尖拂过亭栏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天意?人心罢了。”他顿了顿,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粼粼的湖面上,“十五年前的旧账,翻出来,除了能得一个‘公允’的名声,于国于民,有何益处?不过是让些不安分的人,多了由头生事。”

“说起来,当年冀王府的世子?若活到今日,也该是能搅动风云的人物了。”

任然心头一凛,垂首道:“据卷宗记载,冀王世子......当年确实只寻获一具烧焦的尸身。陛下是怀疑......”

“怀疑什么?”萧时予打断他,“只是觉得,若真有这么一位人物,看着旧案被重新翻起,看着这满城风雨,他会做些什么呢?是继续当个缩头乌龟,还是......忍不住要出来,亲自添一把火?”

他侧过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远处宫墙的一角,沈南初的居所正在那个方向。

“当年常去冀王王府与世子同岁的玩伴?似乎,在那一年也一并殁了?”

任然心头一跳,据实回禀:“是。据卷宗记载,是顾大将军的独子,名唤闻笛,与世子情同手足。”

“顾闻笛......”萧时予将这名字在唇齿间无声过了一遍,面上不露分毫,“当年北疆噩耗传来,说是顾大将军幼子闻笛,亦与北疆众人一同罹难......尸骨无存,只得衣冠冢。”

任然心头微凛,斟酌道:“是。当年蒙古铁骑来得太快,北边……几乎被屠戮殆尽,难以细查。不过……顾家如今不是还有一位‘世子’在撑着门楣么?也算延续香火,安抚了旧部人心。”

“哦?你说那位……养在深宅、鲜少露面的顾家世子?”萧时予语气平淡,却带着讥诮。

“陛下明鉴,”任然低声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如今这位顾家世子……倒也安分。”

“安分就好,这‘太子显灵’的风既然刮起来了,就难免会吹开一些积年的灰尘。你着人看着点顾家,毕竟......也算是与旧案有牵连的人家。别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去扰了那位‘世子’的清静。”

任然立刻躬身:“臣明白。”

“等流言传到京城,看准机会,便传话去宗正寺,说朕......夜有所梦,亦感不安。着太常寺择吉日,于京郊太子祠,举行一场祭奠,一为告慰太子在天之灵,二来......也安安民心。”

“臣,明白。”任然躬身,“只是......如此一来,朝中要求重查旧案的呼声恐怕会更高。”

“呼声高些,才好。”萧时予“水浅了,鱼怎么敢冒头?”

任然垂首:“陛下圣明。只是……如今舆情汹汹,恐伤及陛下清誉。”

“清誉?”萧时予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微扬,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朕若事事顾忌清誉,便可同太后一起诵佛念经了。北疆才安稳了十多年,军心、民心思定,此时重提旧案,无异于将已快愈合的疮疤重新撕开,撒上盐。到时候,边关不稳,动荡再起,谁去平息?靠那几个只会写锦绣文章的御史么?”

任然若有所思地点头,“陛下福安怎么处理。”

“一朝天子一朝臣,朕为着情分已经留他在身边办事了,他自己没抓住机会,怨不得谁,更习惯伺候先帝,便下去继续服侍好了。”

任然挪动两步,低声说:“青葵坊已经正常接客了,目前看着倒是安分,没什么动静。”

“饵料已经下了,网要放久些,鱼才会大。”萧时予沉默须臾,眼中狠厉隐现,“那个女人也没动作吗?”

“她除了前阵子,夜里独自去了偏巷,也没什么动向,属下闲时去逛过那条巷,都是一些居民房,没什么特别的。那鱼龙混杂,要查她见了谁也不容易”任然说,“不过齐逍远倒是跟她走得近。”

“齐逍远?朕记得他也算是你的同僚。”

任然点头称是,“他这人看着没心没肺的,遇到大事还是知道方寸,那女人的动向就是他说的,那晚他还见到了太后的弟弟,不过他到时他们起了争执,之前的事便不清楚了。”

十几年前段涛很喜欢青葵坊的一个姑娘,得空也是经常去,后来小娘子怀了孩子,姑娘不想打,他不想要,倒霉的孩子就那么出生了,母亲是哪个院里的人,那这个孩子自然也是妓,再过了几年,姑娘得了花柳病年纪轻轻便去世了,留下幼女独自活在院里,幼女长大后便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莺时。

沈南初之前在金水河便伤了身,房里湿冷,伤口开始溃烂,人也在发烫,加上精神不济,逐渐连时辰也摸不准。

这屋里不通气,闷还糅杂着霉味,饶是身体无碍的青壮年,也待不住几天。

沈南初虚虚地躺在草席上,意识昏沉。

禁军照常开了门,往里送饭后又拉了门,沈南初费劲地睁着眼,慢慢爬起身,攒足力一把掀翻碗,瓷碗破碎发出清脆的声响,饭食跟着撒了一地,门外的人听到动静也没管他,又等一会到收碗时去看。

只看到沈南初躺在草席上,左臂上还淌着血,右手中紧拽瓷片,何美怕他死了,于是出去叫了人。

沈南初猜他们是为了,金水河的东西才关的他,东西不在自己。

东西在哪?只有沈南初知道。

这逃不出去,就只能赌他们暂时不想他死,乖乖为他找大夫。

等沈南初意识回神,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起了争执。

“让你们看着,就是让人去阎王那报道?”凌厉地女声轻说着。

“又不是我们动的手,他自己不想活,能赖到老子头上?”

莺时冷笑,“哦,你们知道东西在哪了?”

何美翻了个白眼,“啧,没眼瞎吧?他宁可去死,也什么都不肯说,干老子*事。”

莺时目光冷冽,“那照你那么说,我们关他那么久,是闹着好玩?金水河的人之前就上了路,要不了几天,萧时予就该知道,这两人失踪了。”

何美慢慢撑起身,“他们不也没找着人吗?说不准里边的人知道。”

“......,你待如何?”

何美缓抬起手指,又百无聊赖一般地放下去,说“威逼利诱啊!实在不行就上刑,嘴能有刀硬。”

莺时闭了眼,蠢材“他要是有这想法,前几天就该交代清楚了”

“那你给支个招,不行就别乱叫,”何美捋顺额前的碎发,“投胎也是个技术活,人有时候就得命,不过因为他是你老子,较弱无力的女人,也能在老子跟前叫嚣。”

莺时手里攥着帕子,冷淡地看着何美,神色认真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摆脸色,我能走到如今这地步,因为我是他的女儿吗?他杀母亲的时候可有一点想过我?我一人在肮脏的妓院里长大,他有管过我?还是我进影子时,他有帮衬过我?”

见过无数次她这幅神色,也知道莺时起了杀心,何美满不在乎,逆着瞳子看她,“老子怕你?人活到现在,又谁是容易的,就你没爹娘,就你没人帮衬,没人要的野种就该待着烂泥里。”

莺时说:“........”

何美目光凶狠,笑说:“暗处太黑,把金乌,玉盘射下,四下无光,处处都是一色,我们便也能走在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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