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那场比赛到底是什么样的其实江晚欣已经不太记得了，无论是作为观众还是作为选手，她的人生中有太多场这样的比赛，她并不是每一场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重视的永远都不是比赛的结果，而是过程，一段段经历和过程才造就了现在的江晚欣。

但是她却记得那天牧时泽那个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大概是因为难得窥见他的真心，所以只是一瞥就异常难忘。

然而更“难忘”的事情还在后头。

度假结束后，江晚欣和牧时泽不得不回到他们曾经的社交圈子，互相扮演对方。

江晚欣这才发现，要想当好“牧时泽”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他们二人所在的学校是一所以精英教育闻名国内上流社会的百年私校，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

江虹和牧君恒谈恋爱之前，江晚欣也在这所学校就读，但她是在另一个城市的同名校区，江虹订婚之后她自然也转到了牧时泽所在校区来。

一般来说这种操作是不被允许的，但这所私校是百年前由牧氏家族创办，现在的校董有一半是牧家人，作为牧君恒的便宜女儿，江晚欣自然享有特权。

况且她实际上已经毕业，连未来要去的大学都早已通过考核收到offer，现在只不过是属于等待学校最终的流程走完，并最后参加学校统一的毕业典礼。

除开家庭背景，这个学校里也不乏天才，而牧时泽更是这些天才中的佼佼者。

江晚欣之前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一些牧时泽的光辉事迹，等她真的回到学校后才发现：像牧时泽这种长相背景出众，头脑聪明，表面上性格很有魅力，同时还是各类竞赛冠军、商赛全奖项大满贯得主的人，走到哪儿都会是一群人围着他、和他打招呼，简直是行走的发光体！

难怪牧时泽告诉江晚欣，她不需要记住谁是谁，因为她根本记不过来！她怀疑全校的人上到老师下到每个年级的学生都认识这家伙！

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江晚欣只能保持微笑，和所有向她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

而跟她视线对上的人仿佛得到了什么肯定般开口向她搭话，江晚欣全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已读乱回，不断点头。

牧时泽见状直接拉着她朝前走，在旁边小声提醒她：“不用这么热情，走快点甩掉他们，不然一个小时都走不到话剧社。”

当“牧时泽”他本人比较有经验，江晚欣闻言加快步伐。抬眼却发现迎面走来一个男学生，像摩西分海般从人群中朝她的方向走来。

学校里所有人都是穿的制服，男生穿的制服是改良版中山装。牧时泽之前都是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江晚欣也按他要求这样穿的，其他人就算不把扣子扣上也会规规矩矩穿在身上。然而眼前这个找茬的家伙却把制服用袖子系在腰上，只穿一件半袖T恤招摇过市，一看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眼看二人就要撞上时江晚欣朝旁边让了让，对方却故意上前几步，狠狠地撞到了她的肩膀！

“！”一阵疼痛从肩膀处传来，江晚欣猛地转头看向对方，“喂，你干什么？”

男孩却故作惊讶地看着她：“你在叫我？哎呀不好意思，想不到牧大少爷有一天也会跟我这样的人说话，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江晚欣这下哪里不懂这家伙是故意找茬。周围的人全都在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对方，看样子这人绝对是个有名的刺头。

按照江晚欣的性格，必然会直接和他杠上，但她还是看了眼牧时泽，毕竟她现在顶着牧时泽的壳子：怎么处理？

牧时泽冲她摇摇头，江晚欣压下怒气，没有继续和这刺头纠缠，转身准备离开。

可对方却不乐意了，伸手就要拦住她，牧时泽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

男孩这才不耐烦地低头看向牧时泽，然而下一秒他就愣住了，盯着牧时泽的脸——或者说江晚欣的脸，眼睛一眨都不眨。

男孩：“你是不是……江晚欣？”

江晚欣和牧时泽面面相觑，牧时泽：你认识他？

江晚欣：不认识啊。

牧时泽明白了，他松开手，对男孩微笑道：“我们赶时间，先走了，再见。”

男孩：“啊，好，再见。”

这场风波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化解了。

去往话剧社的路上，江晚欣问道：“刚刚那个人是谁？”

牧时泽：“他叫全江，一个在学校里臭名昭著的家伙，他经常会来找茬，你最好见到他就离他远点。”

江晚欣奇道：“他讨厌你？居然有讨厌你的人，我还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的假象蒙骗，看来也有看穿你真面目的人嘛。”

牧时泽看向她：“当然会有人讨厌我，我面前不就站着一个吗？”

江晚欣：“……别把自己说那么无辜，你难道觉得自己很讨人喜欢吗？”

牧时泽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基本上是这样。”

江晚欣表示：“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他们喜欢的又不是真正的你，而是伪装出来的你。”

牧时泽则很坦然地说：“伪装出来的又如何？我并不要求他们真的喜欢我，我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喜欢真的我，我只是在扮演一个让他们喜欢的角色，这样会让我的生活顺利很多。所有人都这样，没人会喜欢别人真正的样子，他们只喜欢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投射了他们自己意愿的集合体，也就是，戴面具的假人。而我伪装得非常完美。”

他的说法让江晚欣心生不适，但她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反驳的观点：“你的说法不对，至少我就是在做真正的自己，虽然会有人不喜欢我，但也依旧会有喜欢我的人。”

牧时泽发出一道笑声，抬头看向她：“那你会喜欢真正的我吗？”

江晚欣犹豫了：“我……”

牧时泽毫不意外：“你看，你自己都回答不上来。所有人都活得很虚假，他们嘴上要求别人真实，但是又不喜欢别人真实的一面，还把自己的心藏起来。”

“自私自利、懒惰贪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这些丑陋的部分都是人类真实的一面，你觉得自己会喜欢这些部分吗？”

江晚欣回答不上来，但她觉得这个问题是有答案的，并且绝对不是牧时泽的这个答案。

牧时泽没有再继续深入谈论这个问题，他们两个人的差别太大，连爱吃的水果都不一样，更别提在这种争议话题上达成共识。

身为已经毕业，就差等待大学入学的牧时泽，早就已经通过面试得到入读不列颠顶尖大学的资格，实际上以他的家世背景，哪怕他是个低能儿，也可以通过特殊渠道入读。不过正因为他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所以在牧家同辈中更加突出。

按照他的脑子，就算跳级也没问题，但是江晚欣知道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读书压根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他得在这个环境中结识同辈的其他人，搭建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如果不是因为还要排练话剧，他已经不需要再来学校。所以江晚欣来学校也只需要代替他做这一件事就行了。

他们来到话剧社专用的活动室，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正在聊天，见二人进来，其中一个人道：“好久不见，你今天带着你妹妹来了？”这个人江晚欣有印象，江晚欣听见牧时泽说那些话那天，他也在场。

江晚欣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牧时泽在来之前已经把这些人的名字和照片对照着给她交代了一遍，她只需要认识这几个人就行了。

和在路上遇见的那些人不同，这几个人都是牧时泽这个身份需要的朋友，哪怕里面有些人实际上并不被牧时泽本人所认可，但他依旧选择和对方维持所谓友谊。

和她打招呼那个人小声问道：“你和你妹妹关系变好了？”

江晚欣：“……算是吧。”

能不好吗，都互相交换身体了。

对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牧时泽，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了。”

江晚欣：你这眼神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了？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了？

江晚欣和他们对了一下台词，指导老师不解地看着她：“你是故意的还是功力退步？你的台词怎么变成这样了，气口呢？怎么像没演过话剧的人一样说话？”

江晚欣哪知道什么气口不气口的，她能代替牧时泽来排练已经不错了。江晚欣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然而之后的排练更是漏洞百出，表演的磕磕碰碰，没有一处让人满意。牧时泽坐在一边看着，神色莫测。

最后指导老师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离正式演出没剩多少时间了，如果下次排练你的状态还是这样，那我只能考虑换一个人选。”

换人？江晚欣巴不得这样，然而回去的路上，牧时泽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这个幻想。

牧时泽：“我之前告诉过你，这出话剧是要在学校建校120年的周年庆上表演的，能出演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表面上看起来是话剧表演，实际上背后是各个家族势力的暗中较量，每个家族都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参演。如果我被换下，那么就会由我的堂兄弟们替上，也就是说……”

“你就需要亲自去向牧君恒交代，为什么你连已经板上钉钉的事都能搞砸，被人取代，让他在他的兄弟姐妹面前丢脸了。”

江晚欣：“不、不至于吧。”

牧时泽：“你应该知道，我们家老爷子公开的老婆就有三个，还有数不清的情妇和私生子，我爸可是从那些私生子中杀出来还能被老爷子看重的人——总之，你最好别把他想的太善良。”

江晚欣崩溃：“不是，那意思是我还得代替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竞争？”她现在就连夜去找那个神像换回来还来得及吗？

牧时泽：“那倒不至于，之后你必然还会和牧家人打交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个打交道的机会很快便来了。

牧家老爷子准备重修家里的佛堂，牧君恒得知便带着江晚欣前去帮老爷子推荐设计师，顺便刷点好感度。

今天牧时泽不能跟着江晚欣，所以一切只能靠她自己随机应变。

刚到地方，就碰见另外几批人也已经抵达，显然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相比之下牧君恒二人反而是到的最迟的了。

江晚欣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在场众人：坐在主位上的人自然就是牧老爷子，其余位置上各有四男三女，这些人之前她在订婚仪式上就见过，无一例外全是牧家人。只不过当初她是江晚欣，这些人对她全都是客客气气的，而现在她是“牧时泽”，会看到什么场面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牧时泽告诉她，牧君恒战斗力很强，以一当十，就算她当哑巴一句话不说，牧君恒也可以横扫整个牧家。

现在有了其他牧家人的对比，江晚欣深以为然。不说别的，牧君恒光从外形上就占据优势。

牧君恒和牧时泽这种优雅贵公子的风格不一样，虽然他已经有四十来岁，但身材维持的非常好，一点都不像寻常中年男人那样发福秃顶，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双开门肌肉男，并且说话做事雷厉风行，气场十足，穿正装都有一股西装暴徒的大佬味儿。

据牧时泽说他爸从年轻时候起就对拳击、柔术、跆拳道等等运动很有研究，目前依旧没有放弃这些爱好，时常训练，这也是他让江晚欣别跟牧君恒对着干的原因之一，毕竟牧时泽本人的身体还真打不过他老子。

在所有人注视下，迟来的牧君恒向老爷子请安：“爸爸，我听说您要重修佛堂，特意连夜去请了之前您想结缘的了心大师，多番请求下他终于被我的孝行感动，答应亲自操刀新佛堂的设计。”

说是佛堂，其实是一座修在牧家主宅后山的私人寺庙，占地面积原本就不小，此次重修是打算扩建得更大。

“你有心了。”老爷子点点头，神色冷淡，让他坐下，江晚欣此时已经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但牧君恒非常淡定，眉毛都没抬一下，坐到离老爷子最近的空位置上。

江晚欣很有眼色地站到他背后，这场面还轮不到小辈坐下，没看到这地方除了她，一个同辈的人都没有吗？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牧时泽”独得青睐。

牧君恒刚坐到位置上，就有人厉声呵斥他：“牧君恒，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大哥的位置你也敢坐？！”

来了！江晚欣精神一振，就知道今天不会那么轻松。

下一章，牧君恒要开大了，星星坐等带飞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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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过去.所谓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