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别墅前停稳。
车门打开,带着草木气息的微凉空气涌了进来,驱散车厢内略显沉闷的暖意。
温眠跟随着众人跳下车,春日的阳光给庭院里新发的草叶镀上一层浅金,但风中依旧残留着未散的寒冷。
她下意识拉紧外套,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前方。
先一步下车的谢凛正微微侧身,向旁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从口型来看,应该是“我没事”,似乎工作人员又在确认他的状态。
他手臂受伤的那侧,动作明显要比另一边谨慎得多。白色纱布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一行人鱼贯进入别墅,户外活动带来的疲惫和意外惊吓,让气氛一时间不再像往常那样活跃。
节目组向嘉宾们简单交代了几句,让大家先稍作修整,休息一会儿再吃晚餐。
玄关处一时有些拥挤。
温眠换好鞋,直起身时,视线扫过置物架。
上面正整齐叠放着节目组准备好的干净毛巾,供嘉宾们回来后使用。
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夏薇薇小声嘀咕道:“算你们还有点良心,没想到春天还会这么冷,差点把我们冻死在外面!”
旁边的霍骁听见,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毛巾还散发着暖烘烘的热气,对刚从外面回来的人来说恰到好处。
跟在几个人身后,温眠也伸手,拿起最上面那条米白色的毛巾。
触碰到的时候,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和一些酒店用餐前提供的毛巾类似,节目组准备的毛巾也是湿热的,方便大家清洁。
这对于活蹦乱跳的各位来说是很贴心的,然而,她想到的却是某个伤员。
湿毛巾的热气散得很快,没一会儿就会变凉。
可受伤失血的人更容易感到冷。
她正准备向屋内走去的脚步顿了一下。
这个不行。
思索片刻后,她的目光落在旁边一个开放式储物格里。
那里零散放着几件衣物,其中有一条灰蓝色的羊毛薄毯,大约是之前哪位嘉宾夜里在客厅休息时用过后,随手放在这里的。
伸手取过羊毛毯,她像是不经意般,将叠好的薄毯轻轻放在了离门口最近的单人沙发扶手上。
做完这个,她便转身走向客厅,背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谢凛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换好鞋,最后一个才进来。
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很多,小心避让着右臂的伤。
刚要抬手去拿毛巾,目光却先一步落在那条格格不入的灰蓝色薄毯上。
这毯子……不是节目组统一准备的那条。
显然,是有什么人特意摆放在了这里。
他的眼神在那条看起来更柔软保暖的羊毛毯上停留了几秒,眸色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呀,温眠姐好细心啊。”夏薇薇甜美的声音响起。
她也注意到了这条毯子,却比他早一步进来,知道更多细节,调笑着看向已经走进客厅的温眠。
“还给凛哥拿了条更暖和的毛毯呢。”
谢凛抿了抿唇,没有接夏薇薇的话茬。
只是沉默地走上前,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拿起了它。
然而,在他微微低头,接触到毛毯轻柔的面料时,耳根处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
与他刻意维持的冷淡表情,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
稍晚时分,在短暂休息过后,嘉宾们来到一楼的休闲区聚集。
落地窗外,天色渐暗。
节目组贴心地准备了热茶和一些茶点,试图缓和早上那场意外所带来的紧张感。
温眠坐在茶几一端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听紧挨着自己坐的孟诗情分享她昨天活动时的见闻。
因为只是在城市周边的山林里,所以她见到的主要是一些鸟类和小型哺乳动物。
温眠虽然并不觉得新奇,但也在耐心倾听着,偶尔会点点头,或是简短地聊一两句自己的见解。
外出就医归来的谢凛披着那条蓝灰色毛毯,坐在她们对面的长沙发上,旁边是霍骁和陈默。
他左手端着茶杯,由于茶水滚烫,只是在小口抿着。
受伤的右臂则搭在腿上,姿态有些僵硬。
几次,他放下茶杯想去够放在茶几中央的茶壶,却都动作迟疑。
距离太远,如果他想够到,就要半起身往前探,而且左臂也不方便使力,只好作罢。
又一次,他看着茶壶,刚放下手中的茶杯,在心里衡量着要不要在大家闲聊的时候突兀起身。
这时,正听着孟诗情说话的温眠,明明还是看着对方认真倾听的模样,手却非常自然地伸了出来。
稍一用力,将那个沉甸甸的陶瓷茶壶向他的方向推近了许多。
这个距离让他能够轻松地单手发力拿起,又不会让自己置于一个显眼的处境。
她这个动作流畅无比,没有打断孟诗情的讲述,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好像只是拿起桌上果盘里一个橘子那样顺手。
谢凛伸出的左手顿在半空,指尖距离茶壶柄只有寸许。
他抬眼,目光飞快地掠过她沉静的侧脸,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举起茶壶,给自己添满了水。
其他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霍骁有意活跃气氛,便笑着开口:“还是温眠眼力好,看出我们谢凛老师不方便。”
节目已经进行了好几周,嘉宾们之间都不再以生疏的敬语相称。
只是在调侃的时候,还会用xx老师、xx先生小姐这样的头衔来打趣一下。
“但你也是,不方便的话可以让我或者陈默帮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呢。”霍骁接着道,“怎么样,手臂有好些吗,医生怎么说?”
闻言,大家的关注点立刻回到谢凛身上。
孟诗情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那重新处理过的包扎:“哎,幸好没伤到筋骨,不过皮肉伤肯定也得难受几天。”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关切中,温眠没有说话。
但她的视线,也随着大家一同落在了谢凛的手臂上。
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专注,静静观察他手臂的姿态,再移回他此刻的神情,判断着他是否在强忍不适。
谢凛被一群人围着问候,非常不自在。
尤其是,他能清晰感觉到其中有一道来自温眠的、安静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他动了动左肩,试图让自己坐得更正常些,语气尽量无所谓:“还好,就是点擦碰,医生处理得及时,没大事。”
他这话,明面上是对着霍骁他们说的。
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瞟向温眠的方向,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然而温眠只是无声看着,唇线紧抿,看不出太多情绪。
这时,林远超像是想到什么,有点憨直地问道:“凛哥,那你这伤口周围会不会肿啊,或者发烫?我上次打球扭到,第二天就肿老高。”
这个问题问得具体,隔着纱布,大家想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温眠看着他掩饰不适的样子,眉头拢了一下。
她放下水杯,站起身,借着和其他人差不多的行动,向他靠近了几步。
“暂时还看不太出来,医生是不是也说需要再观察几天?”
终于,趁着大家都在发问,她也加入了话题。
试图将自己的那份关心,隐蔽地融进整体的气氛中。
谢凛听到她的靠近和询问,抬起眼,正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目光。
她离得比之前近了很多,近到他能看清她眼中清晰的倒影,倒影中是自己,以及褪去掩饰后的关切。
这种关切,不同于其他人泛泛的问候。
他小幅度地转过去,假意去和其他人眼神交流,避开与她对视。
“一周吧,但目前应该不至于肿得很厉害。”
温眠闻言,仔细端详了一下他整体的神态,没有去伸手触碰。
“如果感觉有什么变化,记得及时说。”她很平常地嘱咐着,就好像只是朋友之间的一些关心话。
“嗯。”谢凛应了一声,声音低哑。
他依旧没有看她,但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她站立的那一侧。
集中在她话语里的细致,以及刚才靠近时带来的淡淡气息。
混合着愉悦和别扭的情绪,再次在他胸腔里扩散开来。
她这样……算是又一次在关心他吗?
尽管,只是隐藏在众人之中,并且询问完后立刻就退了回去。
——
琴弦声轻轻响起,是程让已经坐到落地窗边,拨弄起了吉他。
在舒缓的旋律下,聊完谢凛伤情后逐渐失去话题的嘉宾们自然散开,三三两两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谢凛在他拨弦的时候,朝温眠的方向瞥了一下。
见她毫无所觉般看着窗外,并没有打算起身,又迅速垂下眼眸,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啊切!”
陈默离开后,一屁股坐到他位置上的林远超刚落定,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霍哥真是的,路上跟我念叨说回来肯定会感冒,现在我好像真要感冒了。”
霍骁一摊手:“这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一大早穿着单衣跟我比赛。”
旁边的苏蔓默默起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轻轻放在林远超面前的茶几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苏蔓姐!”
苏蔓微微颔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叮嘱说:“早晚还是要多穿点,你看谢先生都还披着毛毯呢。”
听到这句话,林远超投来羡慕的视线。
谢凛警惕地歪过头盯着他,默默裹紧自己身上的灰蓝色毛毯。
但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方只是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接着,就跑回房间也拿了一条出来。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路过的沈安娜见了,没忍住嗤笑一声。
眼看自己随手为谢凛拿的毛毯再度成为焦点,温眠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镇定如常,装作与自己无关。
别墅内灯光温暖,茶香袅袅。
不似往常喧闹,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淡淡的温情与安宁。
每个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消化着早些时候的惊险,也在此刻这种不经意的互动中,悄然拉近着彼此的距离。
谢凛靠在沙发里,左手单举着温热的茶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比疼痛更鲜明的,是从温眠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的那一种区别于以往的特殊。
这感觉让他心底隐秘地泛起一丝欢喜,却又因这欢喜的不确定性而倍感煎熬。
他偷偷抬眼,再次看向对面那个安静的身影。
她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柔和,却又有些疏离。
那种强烈的、想要靠近却又害怕的矛盾心情,在他胸腔里无声地翻涌、拉扯。
没想到这么普通的一章竟然卡了我三天…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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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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