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村口三个鬼祟身影在嘻嘻索索交流后入睡。
“啊。”老蛛从梦中挣扎醒,背后冒出大颗冷汗。
另外两人随即醒来,跳起身,惊恐的拿出枕下尖刀朝着空气胡砍:“谁?”
“别装神弄鬼,我杀过人比吃过的盐还多。”老蛇吼道。
老蛛虚着声音,喉咙发紧:“是我,我做噩梦了。”
“梦?”老哈眼皮跳动,抬起手,“啪”的打在老蛛后脑勺:“大半夜发什么疯?”
老蛛捂着后脑勺,声音委屈:“我梦到荣兴村的鬼了。”
老蛇握住尖刀的手晃了晃,他对昨日骷髅头立在半空中,心有余悸,怂着胆子想,那是鬼给的警告,他颤抖声音问:“他们不要我们进荣兴村偷果树苗吗?”
老蛛摇头道:“我梦里看到一个人,他跟我说,这三天果园中只会留下一个姑娘,让我们瞅准时机,大胆偷走果树。”
老蛇从袖口拿出黄色三角符香囊,握在手中:“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保佑,诸邪退散。”
老哈推了老蛇一个踉跄:“闭嘴。即在梦里,你怎么知道他是鬼?”
老蛛吞咽口水,绷紧的脸皮抖动:“我听人说过,鬼在梦里看到不到脸和脚,我梦中来报信的人正是这样。”
老蛇将三角符香囊放在胸口:“这鬼无缘无故为何帮我们?”
“那鬼是不是左脚有点瘸?”老哈沉着眉问。
“好像是。”
老哈舒张脸皮,拍了拍老蛇胸口黄符:“怎么叫无缘无故,你忘了吗?前年大麻子偷东西被人打死后,就扔在荣兴村。是他托人来报信了。”
老蛇老蛛同时喊到,语调都破了音:“真有鬼!”
老哈鄙视两人:“我们有黄符,还有鬼通风报信,你们怕什么!”
快黎明时分,三个影子朝着荣兴村土地庙走去。
土地庙前后,安静得只听到风声,从耳旁刮过。
“你们是谁?”
天将亮流意去远处摆擂台了,白岫跟着一起起了个大早。她提着水桶,站在庙门旁。
天边有了一线光,微薄的照在白岫身上,让她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老哈回头,一个年岁不大的女人,长得挺漂亮的立在庙门口,看着他们。
做贼心虚,他们先怯了几分胆气:“我们来敬土地神。”
白岫让开身体,心里泛嘀咕,这几个人两手空空,并未带钱纸香烛:“请进。”
这几个贼虔诚的站成两排,双手合十,屈膝跪在地上,心道:土地神爷爷,土地奶奶,求您保佑我们顺利挖到果树苗。
拜完土地神,几人出门。老哈四周看看,摸摸口袋里的黄符,跑到河边,脸上挤出笑:“小妹,这就你一个人啊?”
白岫小心翼翼提着半桶水,她的身体是泥做的,沾水就化开:“还有两个哥哥。”
老哈道:“这里就你们几个人住吗?”
白岫迈着步子,走在青软草地,笑着道:“不是。这里还有很多好朋友也住在这里。”
老蛛笑了起来:“这里哪有人。”
白岫放下水桶,不说话,声音带着缥缈:“没有人,也有其他东西。”
几个贼闻言脸色白了白,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东西。
老蛇干声笑:“小妹,可别吓唬哥哥们了。这里除了你,哪有其他人。”
白岫眼皮低下,盯着老蛇肩上看,一会移开视线,一会又看过去,反复几次,欲言又止:“你们说没有就没有吧。”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不再理会这来历不明的几人。
三人相互使眼色,老哈指了指白岫手上的水桶。
老蛛跑上前,抢了白岫水桶,热络道:“我们来帮你浇水吧。”
白岫不敢与他们抢水桶,怕水沾到身上,她眼中带着审视,脸上挂着笑:“那就多谢几位大哥。”
另外几人从庙内取了另外几只水桶,他们浇水十分粗放,提着水朝着树上泼去就完事了。更多时候,他们轮流找白岫聊天。
白岫坐在繁茂桃树分出的枝干上,双手撑在粗粝枝干,脚悬空离地三尺,看着这几人举动,不动声色。
这颗桃树上长满了果子,还开着一些花,因是天界树种,凡人看到的只是一个高大的桃树,其他的看不到。
老哈上前搭话:“你哥哥出去多久了?”
白岫道:“几个时辰了!”
老蛛紧握水桶把手:“那快回来了吧。”
白岫点头:“是呀。你们找我哥哥有事啊?”
老蛛赶紧摇头:“没。”
老哈推了推老蛛,让他去浇水,他道:“前年荣兴村并无果树,没想到这才一两年,变化就这般大。”
白岫掩唇轻笑:“这些树都是我和哥哥们种的。”
老哈讪笑两声:“是你们种的呀?”
白岫道:“嗯。哥哥对这片果园看重,临出发前还嘱咐我照顾好它们。”白岫声音带着三分玩笑,三分真切:“若坏了一棵树,就拿一根手指赔。”
老哈干笑:“哈哈哈,哥哥真会开玩笑。”
白岫声音低沉,眼皮盖上:“不是玩笑哦。”她拿出一只手,放在脸前,白皙精致的脸从指缝中透出,上面四根手指扭曲成勾,增添了诡异恐怖感。
老蛛吓得水桶都掉地上,声音带着颤:“这是你哥哥做的。”
白岫半垂着脸,哀戚道:“是我没把事做好。哥哥看在我是亲妹子的份上,就只掰断几根手指,若是旁人非要让他断手断脚不可。你们知道吗?骨头断裂的声音就像老鼠嗫咬木屑的滋滋声,钻心蚀骨的痛全集中在手指,太痛苦了!”
老蛇吓得脸色青白,跌坐在地上:“你哥哥···”
老哈撑着打颤的双腿,拉起老蛇,小声道:“你干什么,镇定点。”
白岫看向老蛇的,然而其实视线没有落在老蛇身上,而是落在身后,扬起扭曲的手指招呼道:“你来了?”
老哈脱手,老蛇重新跌坐在地面:“哎哟。”
老蛛看向老蛇身后,那里什么也没有,吓得汗毛倒立:“小·小·小妹,你跟谁说话?”
白岫撑着脸,无辜道:“我跟村里的好朋友打招呼。”
老蛇快哭出声:“你好朋友在哪?”
白岫睁着眼睛很是好奇:“你感觉不到吗?他搭在你的肩上了呀!”然后她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说道:“哥哥说,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都吓到人了。”
老蛛看向老哈不停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快走吧。
老哈手旁拽着两个同伴:“我们还有旁的事,就不多留了。”
白岫很可惜道:“别走呀!再陪我说说话,哥哥就回来了,他们肯定很高兴有客人来做客。”
几个贼吓得半死,还未走出几步,就摔了好几跤。白岫笑出声,老哈回头时,她又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她稍稍动动手指,一团阴风从贼的脚底板窜起,卷起灰尘迷了眼。
白岫用几人贼听到的声音悠悠的,带着小小训斥道:“他们要走了,不要捣乱。”
老哈“砰”的摔了个大马哈,白岫在跟空气说话!他拿出救命黄符,刚拿出来,这符纸就被风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三个人又跑又摔的,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裳,又沾满泥石,露出的脸上划出好几个印子。
来到村口,他们回头看去,白岫坐在树上,朝他们挥手,好像在说,欢迎再来。
村口处,老蛇吓哭了:“哥,咱们别打这里桃树的主意了。”
老蛛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这地方太鬼魅了,刚刚那女的也不知是人是鬼?说起来话神神叨叨的。”
老哈定定心神,恐惧与贪婪交替在脸上出现,最终贪婪占了上风:“两百文一棵的树,你们真不要了?”
老蛇道:“哥,那也得有命消。你看那女的说,他哥会把坏树的人砍手砍脚。”
老蛛也哭出声了:“是呀,这里还有鬼。”
老哈吼道:“怕什么?我寻思那娘们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你们也别被她吓住了。今日至少证明一点,那女的哥哥确实不在,老蛛你做的梦是真的。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能顶什么事,事不宜迟,我们休息一下,等会瞅准时机就去挖树。”
老蛇道:“我腿软,再等,等一天。”
老蛛两腿颤颤:“对,等等一天。”
老哈啐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那就等一天。”
“明日那女的不让挖树怎么办?”
老哈眼中闪过阴毒的光:“不让挖树,就绑了她,卖勾栏瓦舍去。”
“那女的不是脑子有病吗?瓦舍里的老妈妈会要吗?”老蛛道。
老哈道:“那张脸能看就成,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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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岫目送几个人离开,把掰歪的手指掰正,拍拍身上裙摆:“啧啧,就针眼大胆子还敢来偷树。”
远远的地方,刮出几阵旋风,流意应当与是鬼们对上了。一万只鬼,三天时间,流意这得从早打到晚吧。她从泥人里出来,飞到远处,平地上流意正在与鬼对战,招式眼花缭乱。
“吁~”
“打他。”
“踹他下盘。”
底下全是给流意喝倒彩的。白岫看了一下,流意轻松有余,似乎并未尽全力。
流意这人行事乖张,她想了想后,喊了一句:“流意不可伤鬼。”
流意一手掀翻身旁那只鬼,朝着白岫道:“嗯。”他是要收服这些鬼,打伤了结仇就远离初衷了。
其他鬼带着幽怨看着白岫,白岫一会才想明白,这话摆明是在说,众鬼打不过流意。
她尴尬笑笑,看半天感觉没意思,回了土地庙。庙里墙壁下放着一个干瘪的麻布袋子,扒拉袋子,里面肥料所剩无几。
她心道,明日上云舟城店铺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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