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随着奥加尔的陷落，人们普遍认为，属于地面生灵们辉煌的第三纪元结束了。人类在那场灾难中仓皇逃窜，如同丧失了家园的猎犬，幸好光明神及时降临大地，将瘟疫一样的灾难扼守在了失落之地内。那些来自失落之地的仅有的幸存者们，只有悲伤地望着自己的故乡的土地，期待着时间能够带来奇迹。”

卡尔文的目光又落在这句话上，来回看了几遍。

他这一晚上都在读找来的历史书，结合书上的信息，忍不住对奥尔摇头：

“人类的边疆已经退到赫姆加德了，曾经的边塞可是辛加城，不过奥加尔的灾厄污染的区域倒是不算太大……以及，光明教廷居然去了北境，塞缪尔居然当了教皇，选他做什么，给贵妇们卖脸吗？”

同时，他心里还有个想法一闪而过，西奥多必然与教廷一起去了北境。

大陆西北，气候苦寒，西奥多自幼在温暖的奥加尔长大。

他住得惯吗？

卡尔文记得记得，西奥多这家伙小时候非常怕冷。

他曾经对奥尔说，西奥多是他最好的兄弟。但，他们不是亲兄弟，西奥多是被捡回来的孤儿。

由他亲手带回了自己的家。

那是帝国对恶魔熔岩之地的二十年战争的第十三年，胜利还遥遥无期，冬季的夜里刚下了雨。

年幼的卡尔文在天光未亮时就小跑在街道上，昨晚的积水将他的小腿打湿，湿透的裤子绑在腿上。旷日持久的战争逐渐把街道泡得发胀，仿佛整座城市都在慢慢腐烂。

卡尔文转过一条街，路过路口处的面包房，那里面卖着价格骇人的商品：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一小袋掺了木屑的面粉……

随着奔跑，卡尔文的鼻尖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从街道砖块每个角落散发出来，那里面是混合了垃圾、粪便和泥土的黏稠物质。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匆匆往前。

他已经去为城外的集市抢购到了一点能取暖的魔燧石，背在身后，准备白天倒卖出去。

城里很多孩子都在做类似的工作，这能让他们勉强买得起那一小块黑面包。

他跑得太着急，脚尖踢到了一块石子，石子朝着巷口的黑暗中飞了进去，传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

卡尔文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一团小小的黑影，蜷缩在角落里，像一条小小的幼犬。

哦，卡尔文明白了，角落里这个家伙估计是个孤儿。

这在这座城市里太常见了。

战争的绞索勒紧所有人的脖子，男人们都被征召进入军队，留下的只有老人、妇女和儿童。偶尔会有马蹄声踏上街道，带来的也不是捷报，而是又一卷长长的阵亡名单。

书记员捧着那卷羊皮纸，用单调的声音宣读名单，每一个名字落下，城市里就又多了一些孤儿。

那团黑影动了动，抬起头。

那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卡尔文第一眼看见了一双浅蓝的眼睛。

这段时间奥尔加的天气糟透了，总是乌云密布，卡尔文看进那双蓝眼睛里，回忆起了城市曾经蔚蓝透亮的天。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西奥多为卡尔文带来了一次短暂而久违的晴天。

卡尔文走过去。

其实他不该管这种闲事的，他的父亲也在某一卷名单上，他们家的情况已经很艰难了：“喂，或许你需要一点热汤？”

窗外的钟楼悠扬地响了七声，卡尔文从书里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的天空。

清晨七点已经到了，卡尔文合上书，站起身，他的黑发已经长到胸口，被他顺手用纯白的缎带绑起，侧垂在左肩上，结合忧郁的气质，让他像个安静的吟游诗人。

叫上小艾伦，卡尔文走下楼，走到一楼的时候却听见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吵闹。

死人了。

死的是这家旅店的老板，莫琳·科洛弗。

他昨天还在酒馆的吧台后面与她对视过一眼，对方有一头艳丽的红发。

卡尔文略过治安官与围起来的人群，向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莫琳·科洛弗的死与他无关，这次出来，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他也不打算去管这件闲事。

奥尔在他精神里问：“卡尔文，你不好奇这个老板娘是怎么死的吗？说不定这是桩凶案。”

卡尔文：“这是治安官的事情，我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

奥尔听起来有点失落：“是吗，我还以为你和西奥多·海因斯是好朋友，不是都说他是美德的化身、拂晓之辉光，他肯定是世界上最正义的道德楷模。你也会像流行故事里那种主角一样……”

卡尔文叹气：“少看流行小说，我真的很好奇奥尔斯顿都给你看过什么东西。而且你对西奥多到底有什么误解。那种光辉万丈，百战百胜，一张嘴就听吐出光明神像的完美圣徒吗？”

他语气有些无奈，又带了一点笑意：“他性格暴躁固执，又爱冷着脸给别人摆脸色，一张嘴能把人气死。我们小时候，西奥多因为自己那张破嘴惹上了街上的一群孩子们的帮派，被十来个孩子围在一条小巷里打。我晚上发现他没回家，跑出去找他，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揍得趴在地上了。我想冲过去，但我打不过那么多人。”

奥尔听得紧张起来，看得出来，它真的很向往紧张刺激的故事：“然后呢？”

卡尔文：“然后，我从一户人家门口偷了一桶满满的粪桶，爬上巷子的墙，威胁他们再不放开西奥多，我就把这桶粪从他们头顶上浇下去，谁也别想好过。那群家伙被吓跑了，我从墙上跳下去，用提了粪桶那只手帮西奥多擦干了鼻血。”

奥尔大受震撼。它想到资料里那个金发灿烂的光明之子，怎么也无法联系起来。

卡尔文对它说：“哪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大人物，每个人都有很多不光彩的故事，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奥尔斯顿，他不光彩的故事尤其多。”

奥尔：“……”

因为老板的死，这家旅店的一楼酒馆今日挂上了不再营业的牌子，想要购买食物，就只能前往面包房或者路边的摊位。

奥尔汇报玩家们目前还没有上线，卡尔文给他们发布了一个接收送至旅店的货品的任务，就带着艾伦去购买早餐。

清晨的血案并没有消减这座城市的活力，卡尔文在街边的外沿出的一家小小的店面门窗前购买到了两份热腾腾的南瓜馅饼。

这种馅饼制作的非常粗糙，口感并不好，带着强烈的谷物原味，咀嚼的时候能尝到嘴里发酵的麦香与麸皮的涩味，和柔软香甜的南瓜馅混在一起。

但卡尔文很久没有吃过正常的人类食物，和炼金药剂喝得想吐，他将馅饼仔仔细细咀嚼后咽下去，然后摸了一颗昨晚给艾伦买的乳酪蜂蜜糖塞进嘴里。

艾伦看了这个吃小孩零食的哥哥一眼，举起手：“卡尔文，你还要吗？剩下的都可以给你。”

卡尔文：“不了，谢谢你。”

昨天购买的炼金材料还没有送到，卡尔文选择先带着艾伦回家，同时，他对艾伦的矮人血统很感兴趣。

他又想到了昨晚看到的打造那把弓的矮人工匠，如果艾伦的那位亲属与哪个工匠是同一个人，那这件事就更值得思考了。

矮人以枫红树叶片的瓣数区分工匠的登记，根据他的判断，那把弓出自一位至少四瓣叶的矮人工匠之手，也就是黄金阶，这种工匠在多夏也不多见。矮人重视家庭与故乡，是什么让这位工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还留下一个后代又弃之不顾？

他给还没上线的玩家们发布了一个接收送达炼金材料的任务，就带着小艾伦出了镇子。

德霍村在距离灰溪镇大约7英里外的一条小河边，依河而建，整个村落只有大约两三百人口，周围都是覆盖着青翠短草的丘陵侧面。牧羊的丘陵起伏柔和，羊群零星散落在上面，像一朵朵柔软的云。

村庄被人们用低矮的石墙与篱笆围起，篱笆墙边挖着防地精的深沟。入村的道路口处铺设着厚重未刨光的木板形成一个简陋的路面，其下是泥泞的黑色泥土，入口两侧爬满茂密的紫色铁线莲，热闹得开了一片。

艾伦从遥遥看见村庄门口时就激动起来，他小声对卡尔文说着这个村庄，说他和奶奶就住在西北方向，村庄的西边有一小片栗树林，他们还会在那条小溪里面捉小小的鱼与螃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与牲畜粪便的味道，周身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黄铜魔偶马刚刚进入这个村庄就引起了注意，艾伦从马上跳下来，在前方引路。

“天哪，艾伦，是你回来了！”路边一位挎着盖蓝布的篮子的老妇人看见了男孩，手里的篮子摔落在地，满满一筐苹果滚落出来，惊叫出声。

这个老妇人迈着蹒跚的腿脚，跌跌撞撞地朝艾伦扑了过来，张开的双臂像一只挥舞着翅膀的母鸡，褶皱下的眼睛里则闪烁着晶莹的泪水。

[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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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德霍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