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苍老的妇人激动地拥抱艾伦，并且不断亲吻着艾伦的脸颊，泪水堆积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将面颊弄得晶莹一片。

艾伦扑在她怀里，埋下头，紧紧搂着她的腰。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

“太好了……感谢，感谢神……”

“天哪，艾伦……你失踪了很久，原来你没有出事……是这位好心的先生送你回来的吗。”

那位老人握住了艾伦的双肩。接着，她顺着孙子的目光抬起头，望向了卡尔文。

她看见了卡尔文骑着的那黄铜色的金属骏马，发问的语气小心翼翼且紧张，但却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带着一点点隐秘的期待。

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对别人说话并不礼貌，卡尔文翻身下来，对着老妇人微微弓腰，说：“举手之劳，夫人。您就是艾伦的奶奶吗？”

老人依旧用手揽着艾伦的肩膀：“是我，先生，我的名字是凯琳。让您这样的客人一直在路边讲话也太不礼貌了，请您跟我来吧，我们要好好感谢您。”

这位老人将卡尔文带回了自己的家。

那是个普通的石制长屋，木制的窗棂组成极小的窗户，院子前面种了四五棵苹果与樱树，还有一些迷迭草、石蒜花一类的植物杂乱绕着院子生长。

看得出来，这是一间很老又曾经被主人保养的很好的屋子。

凯琳太太带他们进来，又用那双粗粝的手搂住安慰了艾伦一会，为他擦拭脸上的眼泪。

艾伦的低声抽噎终于停了，正在窘迫地抹着眼泪。凯琳太太拿了碗装满小小的樱桃端给卡尔文，这是他们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她站在卡尔文面前，却请他坐下，同时忐忑而期待地瞄着那匹炼金的魔偶开口问：“先生，您是炼金术士吗？”

“卡尔文·兰德尔。凯琳夫人，您可以直接叫我兰德尔。我确实是一名炼金术士。”

她的语气里那股隐秘的期待更足了：“炼金术士？兰德尔先生，那您与矮人有联系吗，认不认识一位叫瑞纳尔的矮人？”

卡尔文想到了这孩子的矮人血统，猜到她想问什么：“很遗憾，夫人，我只是偶然遇见了艾伦，和矮人并没有关系。”

凯琳夫人的神色骤然失望下去。

艾伦吃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迟疑道：“奶奶，你为什么要问这些？矮人，你在说什么……”

凯琳夫人缓缓叹气，盯着男孩稚嫩的脸。

她脸上显示出挣扎的神色，开口说：“艾伦，你越来越大，我应该让你知道真正的事实了，我为你的身世编造了谎言。你是我女儿的孩子，而你的父亲，是一位来自多夏的矮人工匠……”

艾伦彻底傻了。

“那，我那个父亲……矮人，他在哪里？”

凯琳夫人叹着气，肩背佝偻着走了几步，从床头一个地方转身拿出了一只破旧的妆奁，它的盖子上是银线掐出忍冬的纹样。

她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个东西。

那是一块石头，纯白色的石头，被簇拥在黑色天鹅绒布之间，颜色纯净得像轻飘飘的雪。

艾伦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的东西。”凯琳太太叹气：“至于它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

卡尔文走过去，接过那颗白色的石头，将它托在掌心，感觉一股暖融融的温度从中流泻出来。

“它来自矮人国度最特别的一座山，火焰巨龙查菲尔德的心脏被埋藏在其下，所以这座山才能点燃整个地底，将多夏变做一座永恒燃烧的锻造之都。而那座山的石头就是这样的纯白色。”

艾伦听得半懂不懂，他是个长在东部偏远村庄的男孩，什么火焰巨龙、矮人的锻造之都，都离他太远太远：“那我的父亲，那个矮人，他人呢？还有，还有我的母亲呢？”

凯琳太太的语气有些愤怒起来，语速极快地说道：

“他说他来这里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灰溪镇认识了当时在做纺织工学徒的你的母亲，他们相爱，他承诺要与你母亲结婚。我的女儿啊，她相信了你父亲的承诺。可那个矮人却在某一天突然离去，再也没有回来过。她那时候怀了你，只能生产，却在生产时流了太多血……”

她重重喘了口气，接着说：“我什么也不懂，不知道如何去什么锻造之都多夏，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瑞纳尔。”

听起来像是一个渣滓抛弃被自己欺骗的人的故事，但卡尔文对矮人族却有些了解，就像之前说的，他们性格坚韧、固执、直率、看重家庭。

同时，不管是矮人还是精灵，作为天生的魔法种族，魔法的天赋同时束缚着他们，使得他们的本性比人类忠贞得多。

更何况还有那块石头，它来自多夏的圣山之石。那样的礼物，即使在矮人中也称得上稀有。

卡尔文问：“他还留下了什么吗？”

凯琳太太：“有的。是一些书信文字，其中一封是他没来得及寄出就失踪的信，他一直靠一只古怪的机械鸟与远方传递消息。但我看不懂，我拿去过镇里，也没人能懂。还有一把金色的弓，艾伦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为了换钱，我已经将那把弓售卖了。”

她接着掏那只妆奁，从中取出了一叠古旧却保存完好的纸。

卡尔文接过来，翻了翻，其中一些是矮人语的情书，写给一个叫丽兹的女孩。而有几张纸，上面刻画着一些古怪蜿蜒的字母，像蛇一样连城一条条线。

这不是人类的文字，甚至不是矮人的文字。它是一种死亡很久的古文，芙里嘉文，为了保密目的书写。

【……我再次深入了失落之地，到达了奥加尔城的废墟。但这次依旧一无所获……

同时，我疑似在奥加尔发现了其他智慧生物活动的痕迹，预言泄露了吗？是精灵？还是人类？不管怎么说，我请求多夏派出足够强大的战士来支援我。

我知道多位强大的多夏矮人偷偷深入巴莱王国可能会引来他人的警惕，但一旦错失这次机会，我们的损失将无可估量！

……】

卡尔文合上信，这位矮人的目的与失落之地有关。

他在失落之地中寻找着什么？他又去了哪里？他发现的另一个人又是谁？那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重要到矮人瑞纳尔在信中如此描述它。

而从书信内容看，矮人瑞纳尔必定不是要抛弃他的爱人，他大概率出了意外。是什么杀死了一位起码四瓣叶的矮人工匠？

卡尔文从醒来开始，无数谜团就将他缠绕起来，让他久违地有点烦躁。

凯琳太太将这些书信送给了卡尔文，她从那匹黄铜色的马能看出这位好心人是个炼金术士，请求他帮忙留意矮人瑞纳尔的消息。

卡尔文想了想，收下书信，答应了。

在驱马离开这小村庄之时，卡尔文又回头望了一眼。

长方形的破旧的小屋被灿烂的阳光笼罩，在向阳的那一面，一片忍冬花爬满了半面墙，黄白的花朵纠缠在一起，像一瀑散发着花香的雨。

奥尔在卡尔文脑海里跟他对话，“一般来说，人们都认为查菲尔德的心脏是个传说，但你在讲述它的时候，语气像是确定它发生过。”

卡尔文：“是啊，童话中叙述着真相。你以为我所使用纯白的‘冷焰’来自哪里？”

奥尔轻轻抽了口气。

卡尔文慢悠悠笑了一下：“替我好好保密吧，奥尔，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之一。”

……

在卡尔文前往德霍村路上的时候，玩家们正在忙着做接收炼金材料的任务。

任务栏提示，卡尔文购买的炼金材料会由店铺‘荣耀之风’的人在今日送达。他们要负责清点数量，并将货物整理打包。

力大砖飞和飞天意面上线之后就早早等在了旅店门口，一边闲聊。cyn为人低调沉默，枕书眠性格安静，就他俩天天凑在一起嘴里叭叭不停，像一对相声搭档。

力大砖飞：“怎么还没来，不是说上午送到吗？NPC也会迟到啊？”

她两手在眼前搭着，眺望着街道那头，嘴里不停抱怨。

飞天意面一脸淡然：“没事，等等吧，就当我们要坐德国铁路。”

力大砖飞：“你在德国呆过？”

飞天意面语气怨怼：“留学，我在德国的三年是我五年求学时光中最漫长的七年……（注）”

他还没抱怨完，一辆枣红色的马所拉的货车从远处缓缓出现，走到他们四个面前停下：“到了！”

负责送货的是个中年女人，脸色憔悴，瘦且高，四肢同样十分瘦长，从衣袖里伸出来，显得皮肤苍白不带一丝血色。

她递上货单，嘶哑开口：“货物都在这里，你们可以搬运清点了。”

cyn接过货单，结合面板上的翻译，很快核对好了所有货物。他们几个把货物搬下来，女人直接就要驱车离开，神色冷漠，将想要搭话的飞天意面直接忽略。

飞天意面翻了个白眼：“这NPC好没礼貌，而且她身上香薰也太浓了。”

旅店的接待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这个性格开朗的年轻女孩插嘴：“先生，理解一下吧，菲尔太太很可怜的，她的丈夫病故，独女也死了。从那天开始，她就不爱和外人讲话。”

“好吧好吧……”面板显示任务完成，飞天意面专注查看任务奖励，也就没再计较。

这个任务给他们一人奖励了一枚斯克银币，等待卡尔文回来后发放。

力大砖飞语气兴奋：“虽然咱们错过了卡池，不过我们可是第一批获得NPC货币的玩家，要是操作得当，说不定能提前体验到更多玩法！”

做完这个任务，他们商量着去四处转转，力大砖飞招呼枕书眠：“我们想去镇子的店铺看看，你去吗？”

枕书眠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不去了，我自己去转转。”

“哦哦，好的！”

枕书眠对这座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卷里走出的魔法小镇很感兴趣。

她一个人沿着街道走，天空是水洗过的蓝，她静静享受着温暖的，照射在街头巷尾阳光。

不过，她总是忍不住想到昨晚月下看到的一切。

那种冥冥之中好像在暗示着什么的预感非常古怪，枕书眠也自己生活也有直觉，但这种直觉从不会来的如此清晰强烈。

不知不觉，她走到一处偏僻的小街前，这里没什么人迹，只能看见一栋年久失修的小楼伫立在尽头，缝隙中零星生长着浅黄的小花，窗口像一张黑洞洞的嘴。

枕书眠突然走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要原路返回。

但她刚转过身，一张苍白的脸居然一动不动贴着她的后脑，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她。

谢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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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