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大雨中，路灯下。一辆摩托在水上穿行，遇堵便改道，人行道也是它的车道，怎么方便怎么来。

车上的三人都穿着连体雨衣，连脸都罩住了，中间一人正是梁潇宁。

手机震动，她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是短信，来自轻安。

“我在五楼无障碍卫生间。”

“不要淋雨，避开白色、红色、黑色眼睛的人。白红眼睛一伙，会咬人传染，黑眼睛诡异可怕，可能会杀人，不好杀死。”

梁潇宁抬头看一眼周围，右前方有一人踏水而来，进入车道。她身后的人抬手开枪，子弹经过消音器，声音不大。那人眉心中弹，摔入积水中。

避开，确实避开了。梁潇宁低头，回了一个“嗯”字。

她不怀疑身后的人会开错枪。她戴着形似护目镜的眼镜，但功能肯定不止护目。

节假日加上暴雨天气，现在还在室外的人不会很多。她身后的人压力不大，还忙得过来。

梁潇宁抬眼看摩托前进的方向，又摸了摸腿上横放的一把刀。轻安是这三种人都遇到了吗？

突然间，防空警报响起，接着，四面八方的陆续传来广播声，前方十字路口，户外大屏刷地亮起，播放一则紧急新闻。

梁潇宁凝神倾听，发现说的是同一件事，大意是提醒在外的市民以及假期工作者不要淋雨，避开白眼睛和红眼睛的人，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藏。

攻与守，他们选择了守。梁潇宁对此不置可否，两者皆有利弊。而她，只想要轻安平安回到她身边。

再往前，宽敞的道路上两辆汽车发生追尾。前车的车门被打开，驾驶员慌慌张张地滚下车。

梁潇宁右手握紧刀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

驾驶员没在意一旁经过的摩托车，踩在水中跑去敲后一辆汽车的车门，时不时转头看自己的那辆车。

一只手探出车门，之后是身子，是一个高瘦青年。驾驶员敲得更急了，另一只手去扒拉后座的车门把手。

雨中，青年朝驾驶员冲去，才跑出三步，突然倒地。

梁潇宁瞥了一眼身后的人。青年在她们身后，对她们是没威胁的，但她还是开枪了。不过，另一方面来说，少一个啃食者，就少一个、甚至更多个被啃咬的人。

越接近长宁站路上的情况越混乱，梁潇宁的右手没再离开刀柄过。

广播和新闻后，现在还在雨中乱跑的基本只有异色眼睛的啃食者了。

长宁站在商场东边，摩托车从西边靠近。商场就在前方，东西向的大道上，梁潇宁透过雨幕看到停滞不前的汽车和穿梭其中的人影。

她眯起眼睛，神情严肃。再过去是长宁站，人群扩散了。

其实最佳的办法是让轻安远离长宁站，离开它旁边的长乐购物中心。但，其他的地方也已出现啃食者，轻安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与他们对抗。

她不想赌运气。她是大人，她来承担其中风险。

商场进入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有条小斜坡，所以路面的积水还没倒灌进去。

齐韶停好摩托，从胸前背的包里拿出枪，和许施怡对视一眼，又看向梁潇宁。

“走吧，我们从逃生通道上去。”

停车场不算安静，时不时传来异响。三人长手长腿一路快走，视线五十米内的啃食者都被齐韶和许施怡解决了，无用武之地的梁潇宁则静静观察。

白眼睛的比较呆傻，红眼睛的行动和反应都更快，一枪不行就两枪，三枪。

三人行动迅速，两人持枪，一人持刀，看着安全感满满。

躲在汽车底下的一个男人看得目瞪口呆，三人从他眼前走过时，男人连忙出声：“救命！”

他从车底爬出来，追问道：“你们是政府派来的吗？快护送我离开这，我是幸存者。”

没人理他，三人加快脚步跑向不远处的楼梯口。

男人看着干净的三人又看了看自己。衣服上有血手印，他焦急道：“我没被咬，真的，我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不信你们可以检查。”

梁潇宁冷冷瞥了他一眼：“闭嘴！”

已经到了商场，她不想节外生枝。

男人闭上嘴巴紧紧跟随，看她们撇下他即将进入楼梯间，心里生出一股气，冲向落在最后的许施怡打算缠着她。

齐韶似是背后长了眼睛，转身将枪口对准他：“滚！”

许施怡和齐韶交换位置，第一个进入楼梯间，梁潇宁和齐韶紧跟其后。

“艹！年年交的税养出来这么些个玩意儿，最好都死在里面。”男人左看右看，周围暂时安全，转身跑向自己的汽车。

三人即将上到二楼，忽地被盯着的感觉让梁潇宁头顶一凉，她抬头看去。

上方的楼梯扶手处探出一个脑袋，红眼睛，咧着嘴，鲜血和口水一齐往下滴。齐韶也注意到了，对准她的脑袋就是一枪。

红眼睛少女歪头躲过，下一秒越过扶手直接从四楼往下跳，猴子一般，几下便到了二楼往三楼的通道，和三人隔了半层楼梯。

这只啃食者的速度太快了。

狭小的空间，不透气的雨衣，梁潇宁的额头和后背开始冒汗，她将刀抽出刀鞘。

两方对峙，红眼少女先动了，再一次跳下来，要和三个食物面贴面。

齐韶和许施怡一边开枪一边往下走，躲开她。

红眼睛少女似是知道脑袋是重要的地方，宁可用手挡也不想脑袋中枪。身上连中几枪，她朝她们龇牙。

梁潇宁没退几步，此时离她最近，趁着她的注意力还在她们身上，一刀砍向她脖子。

少女抬手去挡，瞪眼看向梁潇宁，另一只手抓向她。

刀刃上附了一层几不可见的气，锐不可当地切断她的手，然后是脖子。

脑袋落地，身体轰然倒下，滚下楼梯。

齐韶和许施怡瞠目，对视一眼。这刀，这么锋利的吗？之前还以为她们是主力军，负责护送，现在看来，人也是有些本事才敢出来找人接人。

两人看向梁潇宁的眼神多了一分敬意。

当事人举起长刀看了眼刀刃。她也有些懵，刚才的手感堪比切西瓜。她自是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传世神刀，这是她拍戏时新铸的，她当礼物带回来的刀。

刀刃反射出白墙，梁潇宁想起白矿石。她将刀收回刀鞘中，装作无事地跟着她们爬楼梯。不是刀，便是它了。

*

姚轻安数次吞咽口水，不是因为口渴，是因为那具黑乎乎的尸体。它就在那里，不偏不移，无声地吸引她，诱惑她去触碰。

她抬手凭空取出一块白矿石，寄希望“糯米”能克尸。

正要丢过去，脑袋抽疼一秒，疼得她拧起眉毛，手一松石头落到地上。

姚轻安弯腰去拾白矿石，手指触碰的瞬间她忽然知道怎么称呼它了：它们是灵石。

在进入下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会知道它们是灵石”之前，她被另一件事夺去注意力：她，卖了自己去年一整年挖出来的灵石！

卖了！一整年挖的！灵石！

这么一想，她感觉自己的心要裂了，心痛难忍。

她捂着胸口，心在滴血。嘤嘤嘤~~~为什么在她挖的时候不告诉她这是灵石，能救命的灵石。

姚轻安对着天花板竖了个中指，站起身来。

塞进脑袋的名词除了灵石，还有魔气和魔晶。

姚轻安走到尸体旁，豪气地丢出十几块灵石给自己打气，蹲下身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伸手触碰黑乎乎的小腿。

‘凝神静气~’

几个呼吸后，黑气扭动起来，朝姚轻安的手聚集。白气从手心流出，黑白如阴阳鱼般交融起来，又逐渐被白吞噬。

气散，一小块圆润如玉的白色鹅卵石显出全貌。姚轻安握着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开心地将它放入口袋，决定一会儿把它送给宁姨。

黑气退去，尸体露出本来的颜色，姚轻安如法炮制净化了另外两段尸体。

三试三成，姚轻安信心膨胀，精神奕奕地盯上角落被灵石压着的黑晶，或者说魔晶。

她像寻宝一样三下五除二移开灵石，一把握住魔晶。

“轰~”一道声音在她脑袋炸开，接着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挤进她脑袋。

昏暗的雨夜，游动的黑影，晃动的灯光，令人恶心的侵入感随之即来。

“瑶瑶，呜呜呜~~回家了~~~”

我不是姚姚，我是安安，是天选挖矿人，是天才净化师！

姚轻安不断给自己加码，消除心中的惊惧哀伤等各种负面情绪。

黑乎乎的记忆片段潮水退去，姚轻安一屁股坐到地上，整个人像是跑了八百米般酸软无力。

大意了，不过还好，净化成功。

手中，扁圆形的黑墨变成了圆润的白石。

姚轻安挣扎着坐回马桶盖，刚坐下，门被敲响。

“咚~咚~咚~”

力竭的少女惊弓之鸟一样抖了抖身体。

“轻安。”

轻柔的声音穿过门板，钻入少女的耳朵。她瞪大眼睛盯着门，有些不敢相信，一时愣住。

“轻安，在吗？”

姚轻安整个人忽然爆发出极大力量，扑过去打开门。

高挑的女人和细巧的少女无声对望。还是年长的女人先动了，挤入门内关上门。

怀里突然扑入温热柔软的身躯，梁潇宁的瞳孔微微扩张，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哇~~嗷~~呜~~”

怀里的女孩嚎啕大哭，她缓缓抬起手，轻抚女孩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窄小的卫生间一览无余，她看见了地上的尸体。但能解决是一回事，怕不怕是另一回事。

姚轻安不想哭的，但亲眼看见鲜活宁姨的那一秒，澎湃的心潮化成酸软，泪腺开了闸，两行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妈妈可能会来找她，爸爸肯定不会，宁姨却义无反顾地来了。

“呜~~我，我不哭，我缓缓。”

一只手摸上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姚轻安抽噎着止住哭声，又忍不住沉溺在着温柔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