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岑的那一刀几乎切断了生机。
安商白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止血,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他撕下包里相对干净的布料,试图压住许肆颈侧那道可怕的伤口,鲜血却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渗出,冰冷黏腻,带着生命急速流失的触感。
鹿岑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瘫坐在一旁,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轻颤,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他那双总是闪闪发光的眼睛,此时只剩下一片空茫,默默盯着许肆颈间的刀柄。
这不对劲。
为什么这次等了这么久许肆的伤还没愈合?
血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汩汩往外流,上次许肆这样的时候就醒过来了,为什么这次还没有?他只是想发泄一下,没想到许肆根本没打算躲。
他接过安商白手里的布条,轻轻擦拭着许肆颈侧快要干涸的血。再也没鲜血流出,许肆脸色一片灰白,和死人无异,鹿岑闭眼握住在外的刀柄,狠狠往外一抽!
“你干什么?!”当安商白意识到鹿岑在做什么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水果刀被扔在一边,许肆的伤口展露出来。
那条伤口看着很小,但却很深,几乎贯穿许肆的整个脖子。刚才被堵住的血再次飙溅,安商白架住鹿岑把人拖到墙角,自己用布料徒劳地堵住喷涌的鲜血。
“你为什么要杀许肆?”安商白的声音很低,细听和许肆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平时吊儿郎当惯了,很难让人把他和许肆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此时他褪去平日的语气,声音里压着怒火:“你们不是相互喜欢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许肆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值得就这样死。”
鹿岑什么也没说,摇晃着站起来。
脚边踢到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到一小盒药。
“你去把药喂给林也。”安商白道,“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次卧传来咳嗽声,鹿岑捡起地上的药朝次卧走,身形不稳,看起来随时会摔倒。
屋外的雨小了一点,丧尸撞门的声音愈发清晰。安商白胸口上的伤被雨水泡的发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的注意力被分成三份,一份在次卧,一份在手下染血的布条上,还有一份在楼下。
刚才他九死一生从丧尸堆里抢出两盒药,同时也被丧尸盯上了,他借助雷声躲过了大部分丧尸的追击,却还是有小部分跟着他留下的血的味道追到了这里。
林也不能出事,鹿岑也不能。他将许肆的头抬高避免血液倒流,尽管这样做让许肆醒过来的效果微乎其微,但他还是不愿就这么轻易放弃。
如果丧尸上来的话,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哥已经帮你到这儿了,毕竟着屋里还有两个需要保护的人,我不能让丧尸进来。安商白在心里对许肆说。
然而,血流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安商白察觉到异样,鲜血汹涌的势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了,虽然仍在流淌,却不再是喷涌的状态。他甚至能感觉到,手下那破开皮肉和血管的创口边缘,似乎在微微......收缩?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鹿岑从次卧出来,吱呀的关门声让安商白稍稍回神。
“他......”安商白喉结滚动,不确定道,“他的血......好像......”
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电光,安商白看到许肆伤口深处的肌肉组织,正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蠕动,像是正在试图弥合。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恢复速度。
他的视线向上移,落在许肆的脸上。
许肆的眼睛是睁着的。
他明明给许肆合上眼睛了......
水泥般的灰白色覆盖了整个眼球,像是从被刺中倒下那一刻起,就一直睁着没有闭上过。和他在这该死的末世里见过的所有行尸走肉,一模一样。
冰冷,空洞,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绪和温度。
可许肆却确确实实还“活着”,他的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颈动脉在安商白的手指下传递着缓慢的搏动。
“他......他......”安商白喉咙发紧,“他被丧尸咬了?这是要变异了?”
鹿岑没回答,只是盯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许肆冰冷的脸颊。
安商白顺着手指看向站着的人。
男生还是老样子,容貌昳丽看起来纯良无害。可此时他的嘴角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带着唇边沾的那点血迹,活像电影里吸食人血的精怪。
他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刻。安商白心里生起这样的念头。
一夜无眠。
清晨的第一缕惨白光线艰难地挤过沾满污渍的玻璃窗,驱散了屋内浓稠的黑暗。持续了一整夜的暴雨终于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单调的嗒嗒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嘶吼。
就在这时,床上那具“尸体”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而后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灰白色退去,露出底下熟悉的瞳色。
他的视线茫然地扫过天花板,落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身上。
安商白累极了,守了一夜,此刻歪靠着墙壁,衣襟因为之前的奔波早已散乱大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和简单包扎的绷带,呼吸均匀,睡得正沉。
许肆的视线呆呆地在他敞开的衣襟和裸露的皮肤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缓缓下移,看向自己。
浑身**,布满了各种可疑的青紫红痕,尤其是动一下就像散了架般的酸痛。
下一秒,一声石破天惊、中气十足的尖叫原地炸响,打破了难得的清净。
“啊啊啊啊啊——!!!”
安商白被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墙上弹了起来,睡意全无,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怎么了?!怎么了?!丧尸进来了?!!”
床上的人蜷缩起来,用一种虽然酸痛却异常敏捷的速度扯过旁边不知谁落下的一件破烂外套,死死裹住自己,手指颤抖地指着目瞪口呆的安商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你你......你个臭流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清白!啊啊啊!我不干净了!!!”
安商白:“............???”
什么鬼?
他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用最怂的动作喊着最离谱台词的男人,大脑宕机,一夜未眠的神经罢工,完全处理不了这超出理解范围的状况。
这家伙的演技这么好的吗?
许肆见男人不说话,更是悲愤交加,裹紧小破外套,痛心疾首:“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守身如玉二十多年!竟然栽在你这个......这个衣冠禽兽手里!这什么世道啊!丧尸不够还有采花贼吗?!呜呜呜......”
安商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挤出一句:“......你、你没事吧?”
他怀疑鹿岑那一刀是不是把他小表弟的脑子捅坏了。
“我像没事的样子吗?!”许肆哭嚎得更凶了,甚至夸张地捶了一下地,“我浑身都疼!哪里都疼!你个禽兽!到底折腾了我多久?!赔钱!必须赔钱!不然我告你·强·奸·!”
门板被拍得砰砰作响,鹿岑的声音穿过门板传进来:“安商白?你还好吗?我听见许肆的声音了,是许肆醒了吗?”
这话像是点燃了炸药桶。
屋里裹着破外套“悲痛欲绝”的人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如同找到了救星,朝着门口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哭天抢地地嚎叫。
许肆扯着嗓子控诉:“鹿岑!鹿岑!鹿岑!!!你来得正好!你快进来看看!我不干净了!我被这个王八蛋玷污了!你要给我作证!我要找律师!告到他倾家荡产!把他关进监狱捡一辈子肥皂!!!”
门外的动静停了。
鹿岑站在门外,眉头拧得死紧,被这魔音灌耳吵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试着拧动门把,门却像是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纹丝不动。
里面的哭嚎还在继续,内容越来越离谱,甚至开始控诉安商白“技术差”“不懂怜香惜玉”。
鹿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加重力道晃动着门把,同时提高声音问了一句:“许肆?你醒了?是你吗?”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更大的声音从门那边爆发出来,几乎是扑到了门板上,带着哭腔对着门缝大喊:“小鹿鹿!是你吗小鹿鹿?!快救我!里面有个变态!他他他......他玷污了我!我不干净了!你快帮我报警!不对这年头没警察了,那你帮我揍他!往死里揍!呜呜呜——”
小鹿鹿......
他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了。
鹿岑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有点不想开门是怎么回事?要不让许肆和安商白在里面自生自灭吧。
可怜的安商白表情已经从目瞪口呆进化成了彻底的麻木和茫然,他甚至低头看了看自己敞开的衣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在梦游时对许肆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爸知道了不会打死他吧?搞不好还是男女混合双打。
“咔哒”一声响,门锁终于被强行弄开。
鹿岑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浑身都透着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快速扫过全场——地上裹着衣服“哭嚎”的许肆,以及旁边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不是该去自首”的安商白。
只一眼,鹿岑紧绷的心脏微微松弛了些许,不是许肆。至少不是那个他熟悉的,冷酷偏执的许肆。
地上的人还在持续输出:“鹿岑!你快看他!衣冠禽兽!趁人之危!呜呜呜我的腰我的腿我的肾我的贞洁......他肯定不止一次!这个畜生!”
鹿岑几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戏精附体哭得“梨花带雨”的家伙。
“闭嘴。”鹿岑的声音十分平静。
“我不!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还不能......”
“啪!”
一记清脆利落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许肆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让那喋喋不休的哭嚎戛然而止,扇得人脑袋都偏了过去。
世界这次是真的安静了。
许肆被打得歪过头去,捂着脸,彻底懵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连假哭都忘了。
安商白也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鹿岑。
许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慢慢转过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这次不是装的,是真被打懵了,他委屈得要命:“你!你打我?!你居然打我?!受害者是我啊!你不打那个臭流氓你打我?!”
鹿岑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问:“清醒了吗?”
“没有!”许肆赌气般大吼,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更不清醒了!我都要冤死了!”
“啪!”
鹿岑反手又是一巴掌,力道丝毫不减,直接抽在了许肆另一边脸上。
对称了。
“现在呢?”
许肆两边脸颊都泛起了清晰的指印,他彻底傻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鹿岑又看看安商白,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哭,也忘了嚎。
**来得太快太直接,完全超出了他脑回路的处理范围。
他眼睛里水汽弥漫,像个被欺负狠了的大型犬,敢怒不敢言,委屈得快缩成一团。
旁边的安商白看着鹿岑打的这两巴掌,不知为何,心里那口憋了一夜的惊惧担忧和刚才的荒谬无语,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搓了搓手,眼神里带着点跃跃欲试,对着鹿岑小声嘀咕:“那什么......我能不能也来一下?就一下下。”
看起来好爽!好解压!
就当报复一下昨天许肆见死不救。
“不能。”
安商白试图争取一下:“就......”
“就一下下也不能。”鹿岑打断大明星危险的想法,连个眼神都没给,“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和许肆谈。还有林也说他想见你。”
安商白:“哦。”
他有点遗憾地瞥了那个怂成一团的许肆一眼,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把那扇破门带上了。
鹿岑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肆,活动了一下刚才打人打得有些发麻的手腕,声音没什么起伏。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许肆2.0:我的出场总是这么惊天动地[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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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听见男主被调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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