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星期,于琼卓嘎来到了央宗酒馆。她一脸的忧郁,全身散发着一股失望的气息。央宗拿来了酒,放在她面前,轻声关怀道:“几日不见,倒又消瘦了!还在为你那个情人伤心吗?”
于琼卓嘎苦笑:“大婶,难道天底下的男子都是如此薄情吗?”
央宗想起了她的丈夫,那是一个极其温柔又专情的男子。当丈夫死的时候,央宗哭得肝肠寸断,只觉得人生没有了任何意义。
她并不认同于琼卓嘎的话,因此略带反驳的意味回答道:“天下的男子大多薄情,可也有一小部分值得我们女人去爱!生而多情,就是最大的薄情!”
“真的会有专情的男人吗?”,于琼卓嘎将酒一饮而尽,“他以前是如此软弱,如今又是如此果决心狠!我啊,真是不懂男人,”于琼卓嘎看向央宗,似乎在寻找答案,“大婶,男人的心当真能转瞬即变吗?”
央宗自然知道她在说的是恋人土登顿珠,同为女人,她也十分同情对方的遭遇:“人心易变,自古如此,不分男女!”,央宗轻叹一声,“凡事还是想开些吧!为了一个变心的男人,不值得!”
央宗又往于琼卓嘎的碗里倒满了酒,然后便去招呼客人了!于琼卓嘎开始喝酒,很快酒坛就见了底!然后她想起了老板娘提过的宕桑汪波,于是招呼了央宗过来。
于琼卓嘎向央宗询问宕桑汪波的行踪,央宗便将宕桑汪波喝了酒、在阁楼上休息的事情告诉了她。酒馆的生意繁忙,央宗将于琼卓嘎带到楼上之后,没有多作停留,很快就退了出来!
宕桑汪波喝了酒,躺在床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睡意。就这样盯了很久,他索性就闭上了双眼,想让自己快速入睡!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浮现卓玛的音容笑貌。
在宕桑汪波心里,卓玛是至亲至爱的亲人。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亲姐弟!无法亲口向对方认错道歉,宕桑汪波始终耿耿于怀!
回忆往昔,宕桑汪波才发觉卓玛的无处不在。在寺院学习的那几年,是卓玛和阿妈的话给了他支撑下去的信念;往日的关怀和照顾,让他在冰冷的寺院有了温暖!可以说,是卓玛带给了他世间最真挚的情感!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姐弟之情发生了变化。也许是在宕桑汪波追问卓玛男友之时,或是发现好友塔坚乃钟情于卓玛而心里不舒服时,又或是…………
人在身边时不觉如此,一旦离开,似乎想念之情浓烈了起来。宕桑汪波也算是‘情场老手’了,通晓男女之事,自然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他一边极力想要否认这种情感,一边又对卓玛心生愧疚。宕桑汪波觉得自己十分卑劣,竟然对自幼相伴的阿佳拉起了这种可耻的想法。
他在心里排斥着、抵抗着,并想方设法斩断这种令人不耻的情感!当央宗要给他牵线搭桥时,宕桑汪波虽有犹豫,可最终还是同意了。他觉得,或许投入一段新恋情是一个好办法!
于琼卓嘎在宕桑汪波的邀请下进入了房间,二人简单地相互介绍一番,然后陷入了一片沉寂。宕桑汪波打定主意,既然要开始新的恋情,少不得要主动一些,多照顾一些对方的面子。
宕桑汪波打破沉默的场面:“你应该大概了解了我的情况吧?”
于琼卓嘎嗯了一声,没有下文。宕桑汪波以为她害羞,所以又继续说道:“我也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为什么要和爱的人分开呢?”
于琼卓嘎却反问:“那你和那个叫卓玛的女子又为何分开了呢?”
宕桑汪波解释他和卓玛不是恋人关系,而是姐弟。想来是央宗误解了,所以才认为卓玛是他的爱人。于琼卓嘎恍然大悟,而后回答对方的问题:“我那个恋人生性软弱,最是个没脾气的人。有时候我真希望他能强硬一些,至少像个男人一样!”
“一个百依百顺的男人不好吗?至少他是爱你,所以才一再包容!”宕桑汪波轻轻一叹。
于琼卓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了一句:“像他那样一个软弱可欺的人,竟然也有那么狠心果决的时候。”
“那是什么意思?”
“以前我无论怎么骂,他都是一副愿打愿挨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改了信仰,跑去当了喇嘛!我再怎么打骂,他就是铁了心要供奉佛祖,宁愿死也不愿还俗!”
宕桑汪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默默听着对方讲话。于琼卓嘎双眼湿润了,声音带着一些哭腔:“以前他爱我,现在爱佛祖。不!他爱佛祖甚于一切!”
“你会写诗吗?”,宕桑汪波忽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心情不好的话,写诗也是一种宣泄!”
“我不会,你给我写一首吧!”,于琼卓嘎收敛了难过的情绪,“就……就写我和他的事吧!”
宕桑汪波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拿出几张金东纸,毛笔沾了沾墨水,开始构思诗句。以于琼卓嘎和土登顿珠的爱恨纠葛为框架,宕桑汪波写下了这几首谐体诗:
工布少年的心呀,
就像拿在网里的蜂儿。
和我缠绵了三日,
又想起佛法和未来了。
写完递给了于琼卓嘎,对方不禁轻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替我抱不平呢!”
宕桑汪波又写下一首:
若要顺从姑娘的心意,
今生便要断了与佛法的缘分;
若要去空寂的山岭修行,
就把违背姑娘的心愿。
于琼卓嘎喃喃念了一遍,不禁感叹:“你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写到了我的心里!”
宕桑汪波的灵感就像泉水一般,不停地喷涌而出:
柳树爱上了小鸟,
小鸟爱上了柳树。
若两两用心相爱,
鹞鹰便无隙可乘。
“难道我们不够相爱吗?否则,他又何至于献身给佛祖呢?”于琼卓嘎神色黯淡下来。
宕桑汪波不说话,以于琼卓嘎的心境写了一首:
黄边黑心的云朵,
是霜雹的成因;
非僧非俗的沙弥,
是我佛教法的仇人。
宕桑汪波轻轻地放下笔,将诗笺递给了于琼卓嘎,起身说道:“其实他没有变,只是参透了俗世的情爱而已!他既一心侍奉佛祖,你亦不必为此伤怀!《功德经》上说: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想不到你还精通佛经!央宗大婶倒是没有提及这一点。”
“精通佛经不难,看透人心不易啊!”,宕桑汪波直直坐到了床边,看向于琼卓嘎,“我自己的事都没有解决好,反而还在劝你,真是可笑!”
“能跟我说一说吗?也许,我会是一个好的聆听者!”
宕桑汪波将心里的苦恼告诉了于琼卓嘎,他觉得对方一定能懂。对卓玛的这种情感,宕桑汪波心里很是愧疚。他告诉于琼卓嘎,不明白为何会对自己的阿佳拉产生男女之情。
于琼卓嘎告诉他:“情这东西,谁又能控制得了呢?能控制住的,应该也谈不上真情了吧!”
宕桑汪波想起了一句汉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汉人的文化真的博大精深,一句话就将感情的本质道了出来。这句话卓玛也曾说过,当时他还不能体会个中深意,如今却懂得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我……如何再次面对她呢?”,宕桑汪波不禁皱起了眉头,长吸一口气又呼了出去,“她是我的亲人,我怎能对她存了亵渎之意!“
于琼卓嘎坐在了他身旁,“爱了就是爱了,怎能躲避自己的内心呢!”,她看向宕桑汪波,“放肆地去爱吧!别等到失去以后再后悔,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跟我说说你和土登的事吧!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宕桑汪波转了一个话题。
“我和他自幼相伴,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一点不为过。我们度过了美好的时光,感情也很好。正如央宗大婶告诉你的那样,因为土登性格的原因,我们吵了很多次架!”
“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宕桑汪波插了一句。
“吵架之后,我和土登就不再联系了。过了一段时间,我想挽回感情,于是便去找他。可是,就在街上发现了身穿絳红喇嘛衣、剃去长发的他。”
“他……为何成为了喇嘛?”
“不知道,”于琼卓嘎摇头,“我问他,可是什么答案都没得到!”,于琼卓嘎回忆那日的情景,“他只是以冷漠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双手合十,转身离开!”
“多情转是薄情累!他的心全都献给了佛祖,所以才会如此绝情!”宕桑汪波不由感慨。
“是啊!谁会想到那样一个软弱的人,也会有这么心狠的时候呢!”
宕桑汪波和于琼卓嘎就这样坐着,互相聊了很多。初次见面的二人,开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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