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扯平

憨爷低着头屏住呼吸,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向鱼藏。

“为什么捅我?”鱼藏问道。

“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我问的是为什么捅我?”

憨爷面色痛苦的摇了摇头,小声低喃道:“我不知道……竹笛声,好像是竹笛声……以前我失控的时候大掌门还有师傅会吹些舒缓的笛子让我冷静下来,但是那晚的笛声有问题,有好多曲调是反着的,很奇怪……我听到乐声然后,然后……忽然想起来一些不好的事,那些东西一直往我脑子的钻……然后……”

憨爷忽然停下来,面色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鱼藏补充道:“然后就捅了我是吗?”

憨爷不敢说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鱼藏好奇地问道:“那你当时想到什么了?”

憨爷脸色惨白,求助似的望着鱼藏,他好似并不想回忆起那些场景,只简略的回道:“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

鱼藏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那个奇怪又真实的梦境,小时候原主鱼藏是怎么欺负憨爷的,鱼藏在梦境里看的一清二楚。

“小时候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骗你去玄宗魔教乞讨,大掌门打你的时候,我也不应该躲着不出来。不过你已经捅了我一刀,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没有。”

憨爷犹豫了片刻,蹑手蹑脚地走到鱼藏面前,“姐姐,没有扯平,还有一件事你忘了吗?我们之间永远也扯不平。”

“什么事情?”

当年大掌门狂怒之下的两鞭子,让憨爷头部受到了很大的损伤,很多事情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有些片段却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像寄生在脑袋里怎么都甩不掉的梦魇,日日折磨着他。

憨爷说,大掌门的鞭子甩过来的时候,漫天的风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觉得身体好像突然飘了起来,然后重重坠向地面,咔嚓一声,头骨裂开,还没有感知到疼痛,他就已经没了意识。

躺在床上的时候,意识率先清醒,但身体迟迟没有反应。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反应迟缓、锈迹斑斑的机器,心脏缓慢地调动着,嘴巴和鼻子艰难地呼吸着。

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了脑袋上,持续不断地输送着头骨愈合所需要的养分。

他清晰的感知到头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也能清楚的听到小鱼藏趴在床边哭泣的声音。

小鱼藏抹着眼泪一遍一遍对他说着对不起。

可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擅自删掉了那段痛苦的记忆,致使憨爷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后来他醒了。

小鱼藏说:“对不起。”

他说:“我不记得了……”

他真的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段和小鱼藏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好奇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虚的小鱼藏却对此一直缄口不语。

一个寻常的午后,小鱼藏从外面回来,两只手一手攥着一只肥硕的老鼠,脸上难得露出了笑脸。她身后跟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手里也攥着老鼠。

小鱼藏凶巴巴的指挥着他,命令他将这些老鼠关在笼子里,挂在门头的房檐下。

小男孩疑惑不解但还是按照小鱼藏的吩咐去做了。

对于小鱼藏奇怪的举动,憨爷早就见惯不怪了。

谁不知道玄宗魔教的大掌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

小鱼藏这是在故意吓唬大掌门,不想让大掌门过来。

之前的老鼠还是憨爷帮忙抓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死掉了。

憨爷本打算再抓几只的,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小男孩的突然出现让憨爷感觉很不舒服,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的憋屈感。

几天后,小鱼藏还给那男孩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慕鱼。

小男孩说他姓白,合在一起就叫白慕鱼,这个名字可比憨爷二字好听多了。

一层一层堆积在一起的乌云遮住太阳,天阴沉沉的,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憨爷同样脑袋昏昏地走进了小鱼藏的屋子里。

小鱼藏正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乌云。

“姐姐……”憨爷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本想说:“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冷不冷啊?”

抬头忽然瞥见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他正蹲在墙角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饭。

他吃的很香,憨爷的心却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姐姐不是说要带着他吃香的喝辣的吗?怎么如今在姐姐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关心的话被憨爷咽到了肚子里,他忽然上前质问:“姐姐都是因为你,我才受伤的对吗?”

憨爷从未想过要揪住这件事不放,他真正想质问的也不是这些……

其实他更想问一问小鱼藏为什么忽然领回来一个外人?为什么忽然不理他了?不是说要喊她姐姐吗?明明他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真正想说的话,憨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以他选择了最笨的方式,用愤怒来掩盖自己的窘迫。

小鱼藏却被他这番兴师问罪的样子吓到了,心虚的想要往外逃,二人拉扯的过程中,小鱼藏不慎脚下打滑,身子一歪,头重重地磕在了桌角上,茶盏碗盘顺着倾斜的桌面劈里啪啦地砸向了她的脑袋。

憨爷慌了,跑过去想将她扶起来,蹲在角落里吃饭的小男孩目睹一切后,飞快地吃完碗里最后一粒米饭,抡起瓷碗砸中了憨爷的头,正好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砸得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瓷碗掉落在地上裂成碎片。憨爷愤怒地捡起其中最大最锋利的一块碎片,气势汹汹的要找那个小男孩算账。

小男孩飞快闪躲,憨爷被砸的视线模糊,始终瞄不准方向,又急又气之下咬着牙将碎片扔了出去,正好砸在小鱼藏的脑袋上,碎片尖锐的一角斜插进了她的头骨里面。

接连两次重击让小鱼藏彻底昏了过去……

憨爷说:“姐姐醒来后突然变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鱼藏问。

憨爷刚要开口继续往下说,一直昏睡的白慕鱼忽然醒了过来,冷眼看着憨爷。

憨爷识趣的闭上嘴巴,夺门而出。

鱼藏:“喂!喂喂,怎么又跑了?”

“小掌门。”白慕鱼一把将鱼藏按在床上,“天还没亮……继续睡觉。”

鱼藏:“可我不困。”

白慕鱼昏昏沉沉的掀开被子躺在鱼藏身边。

“你要干嘛?”

白慕鱼看着她,回道:“睡觉。”

“睡觉?”

“嗯……”白慕鱼一把将鱼藏搂在怀里,将自己的头埋在鱼藏的脖颈处,转眼间又昏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晌午,白慕鱼都没有醒过来,双手依旧死死地搂着鱼藏。

他不醒,鱼藏也不敢乱动,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生怕吵醒他。

“掌柜的!退房,人呢?怎么没人啊?美女姐姐你在哪儿啊?喂?美女姐姐……”

住在六人间的那位少年突然在大厅里嚷嚷着要退房。

鱼藏掰开白慕鱼手,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

“小掌门……”

“嗯,你醒了?”

鱼藏觉得自己够小心翼翼了,谁知她刚从白慕鱼怀里挣脱出来,一直在呼呼大睡的白慕鱼突然就醒了过来。

“小掌门要去哪里?”

鱼藏指着门外,“有客人要退房。”

“哦,小掌门我去吧?”

“不用。”鱼藏来不及洗漱,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隔着老远就看到客栈里多了一位充斥着财色酒气的中年男人,他双手捂着大肚子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圆头、圆脑、圆肚皮再加上圆乎乎的身子,乍一看像个塞满棉花的吉祥物。脖子短粗却非要在上面戴一串和手腕一般粗的大金链子,可能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豪气,胖乎乎的手指上还戴了一个加大版的翡翠扳指。

要退房的白衣少年一脸神气的站在中年男人身后,看着鱼藏过来,开口介绍道:“美女姐姐,这位就是我爹——贾富贵。”

中年男子乐呵呵的笑道:“这位是我儿子——贾有钱。”

一听这话,少年不乐意地“啧”了一声,“哎呀!爹,方才怎么交代你的,出门在外不能暴露我的真实姓名的,要称呼外号。”

贾富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道:“有钱啊,你外号叫啥?爹又忘了。”

贾有钱郑重其事的重复道:“清居散人,我都说多少遍了,爹你能不能长点心。”

“清居散人,清居散人……”贾富贵显然不理解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只能不断重复着,死记硬背。

鱼藏插话道:“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退完房就可以直接走了。”

贾有钱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鱼藏:“美女姐姐你身体好点了没?你可不知道,前天你就坐在那儿……对就是那个椅子,你吃着吃着饭突然就吐了好大一口血,可吓死我了,我想去救你,结果被人踢了一脚,气死小爷我了!”

贾富贵一听不乐意了,“好儿子谁踢的你啊?你给爹说,爹去帮你报仇。”

“不用!”贾有钱扬起高傲的头颅,潇洒地摆摆手道:“区区小事,本清居散人自己就能搞定,最好别让小爷我再碰见他,否则小爷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对了,美女姐姐你知道踹我那人是谁吗?”

鱼藏如实回道:“憨爷。”

贾有钱冷哼一声,“区区无名小辈。”

鱼藏又补充道:“其实他也有个外号,你应该听说过。”

“啥?”

“傀儡将军。”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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