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致秋起身跨了一步，在他身边蹲下，“是不是背着太累了，我给你放下。”

瞧着她过来，他反而笑不出来，微微直起身子，“不累。”

“那……”

“给我擦汗！”

她干脆地哦了一声，竟丝毫未觉得不妥，把校服袖子掠下来，倾身过来，校服衣襟刮着他手臂，他撑在地上手不由往后撤，气息随着她带来的热气急促起来。

她抓住袖子，在他额头轻按，用衣服把汗珠吸干。

专属女孩的气息撒过来，鼻息微痒，这番酥痒的感觉似乎顺着神经一直撞进心脏，整颗心躁动起来，随之全身绷紧。

这真不是个好现象。

她离得越近他反而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她，无处安放的目光不得不落在远处的水塘。

呼隆隆一阵雷鸣，像神明将天空砸裂发出的巨响。

云致秋轻呼一声，蹲着一条腿吓得脱力跪在地上，身体向前跌落。

少女胸前鼓鼓的，他极力忽视的部位抵住身体，双手从地上弹起搂住纤腰。

云致秋下巴磕到他肩，无声地疼，想说声抱歉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等她意识到两个身体紧紧相贴，像触电一样从江辰怀里弹出来，

滚烫的脸被凉风一刮，总算清醒了几分。

这风湿湿凉凉，以她以往的经验，天要下雨。

她来不及思考，抓住江辰的手起身就跑，“要下雨了！”

江辰管他哪门子下雨，手掌中一只纤细小手，柔软又温暖，蕴含着神奇的力量牵引着他向前，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乡村秀丽的风景快速向后掠过去，背后传来兴奋的雷鸣，在他听来像是给他们这次长跑加油打气。

她奔跑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牵着他无丝毫犹豫，像一道灵活闪耀的闪电。

他总在想，她小小的身体里到底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寡言、遗世又独立，偏偏又充满生命力。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落在头上、脸上、身上，细细密密，像天空缠绵的吻，女孩的体力有限，江辰牵着她头一往无前。

云致秋侧头看他，眼睛微微发酸。

第一次，她筋疲力尽的时候，有个人牵着她向前，毫不迟疑，并肩同行躲避风雨。

妈妈先走，之后爸爸也离开了。在不可承受的年纪承受着一切，越长大越能清晰感觉到失去的重量。

一路上当别人远离自己，她咬着牙坚持。可当她午夜梦回，想起曾经爱她的父亲也不见踪影，就由不得怀疑自己。

哭过，怨过，默默起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妈妈在怀孕期间买过的画本，专属幼儿的图画，下面配一句两句幼稚的话语。

她打开灯，泪滴落下的地方，写着‘路过荆棘就能看到花园’，对着画本那一页，默默地重复念。

她不是相信真能看见花园，而是相信着才能坚持。

少年的脸被雨水清洗，坚毅俊朗，眼眸藏着灿烂星辰。

他转头看过来，星辰闪耀，笑容璀璨。

云致秋跟着他笑，雨水打进眼里，舍不得眨眼，想记住他现在的样子，想一笔一笔刻在脑子里，这是呜咽的深夜里一道强光，能指引方向，能温暖身心。

——

江辰拿着伞进了家门，走到院里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

江文玺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阳台上，从头到脚打量江辰。

出门时一身整齐干净的灰色运动服已经湿透，脚上的鞋子被湿泥包裹，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小腿裤子上满是合着雨水溅上去的泥浆，上衣也脏兮兮的，只有脸被雨水洗的很干净。

江文玺冲他笑了笑，“从小到大，就今天像个男子汉，这才是白河村顶天立地的汉子。”

张文娟拿着炒菜的大勺从厨房出来，“哦呦！快快进屋子去，去换身衣服吃饭，别感冒了，酱鸭早就做好了，你走以后你爷爷亲自买的鸭子。”

江辰没有去换衣服，一头扎进厨房，从橱柜里找到一个饭盒，掀开一口大锅，用筷子往里夹鸭肉，直到把饭盒塞满，他盖上盖子，冲出厨房，重新撑开那把伞就往外跑。

张文娟：“这孩子，你去哪？先换身衣服再出去。”

“回来再换！”他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江文玺笑着拍手，“大小伙子没那么娇气，趁他没回来多炒几个菜，我今天想喝两口。”

“好好好！都是小辰喜欢吃的。”

江辰一路过来，云致秋开门见他站在门口，还以为他没走，没来得及开口问，被他塞过来一个饭盒，她下意识接住。

“吃完饭，我来接你！”

说完又跑了。

他一点也不冷，一点也不累，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到家洗了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闻着饭香味还没坐下肚子就开始咕咕响，坐下拿起筷子开始扒饭。

张文娟笑问：“这淋了雨，还挺高兴。”

江辰抬眼，爷爷那张脸变得慈眉善目，笑道：“劳动使人快乐！”

逗得江文玺又笑了。

下雨天，天色黑的早，为了不赶夜路，江辰一吃完饭开车到了云致秋家门口，她吃完饭，把所有的猪草剁碎，只要奶奶喂猪的时候直接撒进猪食就行，上车之前依旧放心不下，嘱咐了很多话，最后被奶奶推进车里，两人冲老人招招手离开了。

大雨徐行，云致秋坐在副驾，随着车辆行驶，车窗外的风景匀速掠去，视线渐渐模糊。

待她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市区，她提了提身子重新坐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要不要去后面睡，躺下睡更舒服。”江辰一如睡前，平静地说道。

“不不用了，我不困了。”

“云致秋！”

“嗯？”

“家里的猪今年会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