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人目光汇聚，都认出来人是谁，恨不得立马闪现到门口，把门给锁上，不过迟了，几个呼吸间，人已经跨进门，大白天赶出去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我代我家男人来看看卫明，毕竟都是亲戚。”

来人穿着一身干净鲜亮的棉袄，头发也盘起来，不漏下一根发丝，看着比屋里同龄的边月更年轻，笑意吟吟的，第一面就给人好感，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回应，放下手里提着的两串牛皮纸袋，不客气的坐下了。

边月全当自己没长眼睛，略微转过身子，眼珠子转到左上角，避过看来的打量目光。

[主播见不得人吗，这样躲着？]

[这个新来的姐姐看起来好温柔，有一种阳光向上的感觉。]

[全世界只有我死气沉沉的，许久没见过这样好的阳光了。]

[这氛围怪怪的，感觉有八卦吃。]

[什么瓜？好吃吗？分我一个！]

[什么？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我！]

刘婶拍拍扎好辫子的刘卫溪，站起来皮笑肉不笑的欢迎，“稀客啊，这大冷天的也在外面冻着了吧，卫明在里面躺着呢，没啥好看的。”

把凳子往后挪了挪，移出半个身位，又坐下。

“带了点小东西，给卫明补补身体，这摔了可得好好修养。”

保养得当纤细白净的手伸出，看起来就没干过多少农活，揭开一个个牛皮纸袋。

红糖，桃酥，水果糖，都是这个年头少有的好东西。

刘婶看见东西，也没那么抗拒，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提什么东西啊，都是妯娌，难得上门，找我们家卫明是有什么事吗？”

来人也不在意前后的态度反差，捋了捋头发，“这不是卫明受伤了，厂里的活怕是会耽搁，给别人不如给自家人。”

“卫涛这天天在家也没什么事干，干活是一把好手，带着做几天，给个几块十块的，等卫明养好了再回去，我们也不会占着不愿意走，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

两手交叉叠放在膝盖上，所有的一切都得体美观。

边月用眼角偷摸打量着，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差不多，就多了几分从容。

[收回刚刚的话，这姐怎么上来就要别人工作啊！]

[这不是送礼了吗，后面还回来，还给钱？]

[这可不好说哦，以前不是还有顶替通知书读大学的吗？]

[这男的受伤了也不能工作了，找人帮忙顶替一下不也可以避免被开除了。]

[以前的工作是真的可以传很久的，靠血缘。]

刘婶气极反笑，这上赶着来的，都没有好事，一开始就不对付的弟妹还能上门送礼，就该出门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我说怎这么大手笔，看上卫明工作了啊？本来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还是自己找他说吧，我能管他什么，人自个有主意！”

脸一下子垮掉，打发似的招招手，黄鼠狼给鸡拜年。

方燕本来也不是扭捏的人，帘子一掀，直接进去找刘卫明商量了。

刘婶的表情逐渐不对，几步跟进去，边月有眼色的离开，同刘卫溪知会了一声，带孩子回家让闫洋照看，自己开始准备今天的饭食。

先倒了半盆之前打赏的白面，另外加入自家泛黄的面粉，往里加少许盐，一边倒凉水，一边用筷子搅拌成絮状，再上手反复揉搓至光滑，搭了一块干净的湿棉布在盆上，放旁边灶台上发酵。

既然是要感谢别人，肉肯定少不了。

心疼的把先前收到打赏的猪五花拿出来一条，切成两半，另一半放回原位。

锋利的刀贴近脂肪，“唰”，顺滑地去掉猪皮，扔到一边，在菜刀与案板的一声声接触中，半条肥瘦相间的肉均匀被剁成肉沫，变成相互粘连在一起的状态。

缸里腌好的酸菜拿出来一颗，细细切成小块，葱姜蒜切成沫，与加了水淀粉和盐的肉馅搅拌在一起。

多次少量的加葱姜水，朝同一个方向搅拌上劲。

擦干净菜板，先撒上一把干面粉避免粘连，拿出已经柔软筋道的面团，搓成长条，切成10g左右的小剂子，揉成小团，整齐排列在一起。

先按压一下，一手捏住面皮，一手推动擀面杖，一翻一推间，中间厚四边薄的圆形饺子皮就擀好了。

十来张皮搭在一起，放下擀面杖，拿了个筲箕在灶上搁着，左手食指拇指夹住皮的边缘，一转，就稳稳停在手掌心。

筷子蒯一大块肉馅，手指绕皮边缘一周沾上水，两手用力一合一捏，一个鼓鼓囊囊的饺子就完成了。

边月忙碌了好一会儿，很快装满了筲箕，案板，和厨房里所有能用上的容器，直至刚好用完所有的面团。

一个个饱肚可爱的饺子，略泛黄的皮并不影响它的颜值，整齐排列在不同的容器中，格外诱人，部分放柜子里装起来。

[不用想今天吃什么了，点个饺子外卖。]

[我只会一个褶一个褶的捏，每次像主播这样搞，准会破肚子了。]

[北方都自己擀饺子皮的啊，我们这边只有菜市场有机器压的，感觉没手工的香。]

[不然呢？这饺子不是手擀的还能好吃？机子做的皮招待别人，羞得慌！]

[去北方出差过，那边的面食真的巨香！我一个在家只能吃小碗挂面的人，去那边吃完了一大碗！]

洗干净手上的面粉，架柴添火烧水。

几十个饺子一同下水，挤得满满当当的，将正冒得欢的沸腾泡泡都压下去了。

等再次沸腾泼一瓢凉水，往复三次，大锅瓢压不下一个个鼓足劲往上冒的饺子，就可以盛出锅了。

“你先自己吃着，我送完就回来。”

给闫洋舀了满满一盘子，拿了个大碗，盛满，边月端着送到刘婶家里去。

几步路，脚倒腾得很快，刚出锅的热乎，吃着才香。

“婶子，这刚做的热乎饺子，趁热吃！昨天可让卫明吃了一番苦头，还得好好谢谢他，这没了孩子我活不下去，你也别太气了。”

边月跨过门槛，还忍不住四下打量了半天，才找了厨房的刘婶，方燕跟她一直不对付，能避着就避着，把碗稳放在桌上。

“我生气，能生什么气，本来也是他的工作，我又能讲些什么，送出去，我都管不着！”

刘婶正在做馒头，用力揉搓，像是在发泄，话里话外透露出阴阳怪气，足够让屋里的人听见了。

“边月婶婶！”

“今天有饺子吃咯！”

刘卫溪闻见香味，从帘子下钻出来，蹦跶出来，两只眼睛清澈透底，像是会说话，让人很难拒绝。

“就你最好吃！”

刘婶出来，一个巴掌拍她肩膀上，留下白色的痕迹，动静看着也就比边月稍逊色。

“真把工作给出去了啊？”

边月把饺子倒进刘婶家碗里，还忍不住最后八卦一下。

刘婶生无可恋的点头给这个事划上最后的结尾，边月捧着空空的碗，揣了几颗糖回家了。

进了厨房，碗也不用拿干净的，直接给自己舀了剩下的饺子，端到屋里吃。

闫洋盘坐在炕上，头埋得很低，听见动静才看见，嘴里都包不下了，还在使劲塞，腮帮子跟他也是享福了。

“唔，好…吃！”

在嘴活动的间隙，艰难出声。

[后面呢，说词啊！]

[好强的饭张力！]

[不敢想象这一口炫进嘴里，我是一个多么眼光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胆小鬼！我已经吃上外卖了，嘻嘻。]

一盘白嫩嫩的饺子正冒着热气，逐渐模糊窗户上的玻璃，外面风再大，再冷，这里是家，能遮风避雨的家。

边月直接咬下，滚烫的汁水在嘴里迸发，面皮筋道厚实，麦香味浓郁，酸菜的脆，肉馅的饱满多汁，不用沾什么调料，反而有了一种朴实的美满。

只不过这个猪肉似乎少了点油脂，面粉不如自个种的香，都不影响边月一口一个，瞬间解决完一大半。

再端两碗撒了葱花的饺子汤，顺顺差点噎到的嗓子，胃被熨帖，在这个冷天暖暖的。

吃到最后，拌上之前做的红油辣子，干拌饺子，又是另一番滋味。

[你们怎么知道我吃了玉米猪肉馅的煎饺？（图片）]

[自己剁馅和面，就差养猪了，真好吃！]

[快来人给上面两个叉出去！]

“嗝——”

两人一起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边月让撑的不行的闫洋去收拾消化一下，自己喂完孩子，开始扶着闫妍尝试在炕上走几步，目前还有些困难，两三步就腿一软跪炕上了。

“扑通-”

外面是真有人跪倒在地上了。

吃瓜群众瞬间到位，透过不算光亮的玻璃窗户，黑糊糊看不见，抱着孩子到门口，透过缝隙看外面。

一个男的从地上艰难爬起来，后面是熟悉的林支竹与冯悦。

“今天非得好好讲讲，我们是新来的知青，也不是任你们欺负的！”

声音并不算大，周围的婶子耳朵灵的很，这怕是要不了多久又传遍整个村子了。

跟赶羊似的，被推到更远的地方，一直到消失，看不见人影。

冯知青是如何能打，昨天参与的人谁不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哪位没长眼睛的还敢去惹，老实在家看着就够了。

吃饱了有些犯困了，抱着孩子轻拍，眼皮就那么一搭一搭地打架，逐渐躺倒在炕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变得黑沉，活动活动被压麻的手臂，给闫妍喂完，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这土豆不放油咋炒啊？]

早上剩的洋芋扒了皮，放锅里炕，没放一滴油，神奇的变得金黄焦脆，在昏暗的屋里分外香。

边月撒了点盐和花椒面调味，准备喊人吃饭。

闫洋出去鬼混回来，后面还跟了个人。

“婶子，支竹让我端过来的。”

冯悦手里满满一碗，鸡肉的鲜味随着蒸汽进入空中，灵敏的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子里。

看着口水都要流到地上的儿子，边月忍不住拍了一下，没出息的家伙。

倒进自家碗里，拉着要回去的人，硬塞了不少今天新包的饺子，人情来往，大家才能处得更久。

“都婶子自己包的，这乡里乡亲的，能不多照顾着点，昨天也要谢谢你，林知青脚还好吧，让她少出去溜达！”

拍了拍头，想起来什么似的，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又往人兜里塞了两颗奶糖，不容分说的推出去了。

“也就尝个甜味，压压惊啊！”

都是隔大老远跑这地方来，年轻的小姑娘还有点盼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城了，能少吃点苦头也是好的，日子总是磋磨人的。

出锅前撒上一把鲜嫩的葱花，香味更甚。

边月给自己铲了一碗，咬了一口焦香的土豆，又尝了一块软嫩多汁的鸡肉，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问题忘了问。

一碗里，鸡肉并不算多，另外都是些晒的干货，应当是从王添寿家换的，他家一向收拾得干净，与鸡肉长时间炖煮充分吸收了汤汁精华的榛蘑，是鲜中之仙。

“咔嚓-”

拳头大的土豆子，皮脆得直播间的观众都能清晰听见。

椒盐粘在每一个土豆的表面，葱花嫩的还能吃出点甜味。

“你中午吃了三十来个饺子，现在还饿啊？”

边月看对面的闫洋吃的一身起劲，不由得发出疑问，她吃完一碗，咀嚼的速度就慢下来了。

“唔，肉香，饱了也吃的下！”

“炕洋芋也好吃！洋芋咋做都好吃！”

这就开始长身体了？

边月皱眉想到，那粮食可不够吃的了。

“你嫩个喜欢洋芋，到时候给你送你姥那边高山上去养着呗，不缺你吃！”

学着小时候被打趣的话，同闫洋开玩笑。

锅里十多个大土豆，竟是全吃完了。

[晚上我也吃小鸡炖蘑菇！]

[这样跟孩子说，不太好吧？]

[我只能吃香菇炖鸡面了，难过。]

[高山上的土豆确实好吃，又甜又软糯！]

[加肠加蛋加青菜，不能亏待了胃！]

[但是会亏待了我的钱包！]

把剩下半碗汤放厨房拿竹筐罩起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明早还能下个面配着吃。

边月洗漱完躺在温暖的炕上，却是精神的很，翻来覆去把去外面野了一下午的闫洋都吵醒了。

就说有什么忘掉了，这鸡怎么要回来的，怎么没人通知她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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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酸菜猪肉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