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童养媳

边月自觉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远嫁到千里外,跟随长途的货车,摇摇晃晃,来到了遥远的祖国边缘。

春风还没吹来,雪已经下了。

*

清早上,正准备开始忙活一天的活。

边月推开门,寒风扑面,洁白的雪粒子在空中飞舞,像一下子进了地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好知青院子那边修好了,这么大的雪,不得给人冻傻了!”

边月感叹了一句,早已习惯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景观,将风雪隔绝在门外,往炕里添上柴火。

[初雪!好漂亮!]

[今年我一定要去北方玩雪!]

[这么快又到年底了,这一年过得好快!]

“嗯——”

温度逐渐升高,闫洋一个翻滚把被子踢开。

“睡觉都不老实!”

边月小声吐槽着,给人盖上被子,把四角都压着,活像一条被丝线包裹的蚕。

锅里闷的大碴子粥好了,玉米的清香味传出来。

边月盛了一碗,剩下的柴火拨进泥火盆,烘得人暖和,小口喝着。

村里人最常吃的食物还是磨嗓子的大碴子粥和窝窝头。

边月原本还打算将剩下的大碴子找个时间再磨一遍,细细筛了,无论是熬粥还是摊饼,都好吃不少。

弹幕里都说了,这样的最费牙!

这些个弹幕话多,但确实有不少有用的信息,趁着马上猫冬,她没事做了,还能认认字,瞅着有不少乐趣。

雪一落下,晒谷场的碾子空下来,又得小心碴子被打湿发芽,只能把外头的石磨搬进屋了。

“嗯-”

闫洋半睁着眼睛,脑子还迷糊着,想伸个懒腰,突觉整个人被束缚,挣脱不开。

吓得出了一脑门汗,清醒才看见自己的处境,在炕上翻滚了几下,不见松脱。

“娘!”

边月把空碗往灶台上一放,又往泥火盆里塞了两个红薯,听见里屋的动静,拍拍手上的草木灰,掀开帘子,进了卧室。

炕上的人瞪大双眼,脸上写满生无可恋,放弃了挣扎,看见人来,才松了口气。

边月抓住边,一扯,人跟着被子翻滚,总算脱离了。

闫洋一骨碌起床,穿好衣服踩着鞋子去了厨房,揭开锅盖,端着自己的碗一口喝下。

“我咋裹成这样,梦里以为又被人贩子给抓了!”

闫洋吃完早饭,把梦魇驱散。

“咳,我做早饭,没看见你睡成啥样,保不齐自个给裹上的!”

边月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把闫妍抱起来,给脸擦干净,又抹上擦脸霜,没敢正眼看闫洋。

[哈哈哈,好像毛毛虫。]

[人也破茧了,少了蝴蝶翅膀而已。]

人数达标后的直播,根据时长会发放给边月约莫10个积分,再加上看热闹攒的积分,她已经算是个大户了,减去日常给闫妍换的麦乳精,换这罐价值仅需要20积分一罐的雪花膏,不在话下。

边月同精神正好的闫妍玩了会儿,给风吹雨打也不停歇锻炼的闫洋嘱咐一番,把早先挂高处晾晒的狍子皮收下来,放了快二十来天,已经晾干了。

舀了一盆水,将脱水的皮子按压在水面下浸泡着,转头开始另外的准备。

狍子皮需要鞣制后才能使用,工序麻烦。

边月烧了一锅热水,将专门留下的狍子肝煮熟,找了个不用的棍子,屏住呼吸,用力快速捣碎搅拌,端到屋外。

屋外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得持续好几天。

皮子吸饱水后变得柔软,毛紧贴在表面,但还没到想要的顺滑。

以柔韧的芦草扎握住做笔,沾上狍子肝水,均匀涂抹在每一寸兽皮上,反复多次,确保所有的地方都渗透,直接卷上。

雪还在下,已经没了原先劈头盖脸的威风,在空中晃晃荡荡,落到地上,融化,只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边月拿了个早已破碎的陶罐,往里放了烧得正旺的柴火,端到西边的屋子里,旁边的空气温度逐渐升高。

地上撒水,保持湿润的环境,把兽皮放进去,等待它逐渐膨胀起来。

[这不是保护动物吗,举报了。]

[可不可以用在其他动物上面,做成皮子,看着就毛茸茸的。]

[太血腥了!]

[都通用的,只要最后没异味,干燥柔软就能用了。]

[之前那个小鹿帽子,什么少数名族,巨可爱那个。]

[人家那是狍子,不是鹿。]

[哦哦,就主播捡到那个,能不能也做成那么可爱的帽子吗?]

前院角落用篱笆围了个鸡圈,五只鸡窝在最角落的干稻草里,一动不动。

边月瞅了一眼,用麸皮加热水搅了鸡食,端到稻草堆前,抬头看看阴暗的天空。

“咯咯哒哒”,母鸡看见吃食,出了窝,露出两个鸡蛋,摸着还有些温热,乒乓球大小,透光看了下,还有颗已经受精了,又放回窝里。

一群鸡叨了半天鸡食,干急眼了一样,互相啄起来。

边月跨过,四散逃开,刚合上篱笆,又争抢起来。

身上沾染了味道,衣服也被雪打湿。

回屋里换了一身衣服,用硬币大小的肥皂把手搓干净,抱起闫妍。

“呜哇哇-”

看样子这味道不是那么容易洗干净的,边月只得又放下,让在炕上爬起来。

谁能想到刚出生才四五斤的闫妍,现在已经肉嘟嘟的。

自从喝上麦乳精,精力也逐渐充沛,醒了就在爬来爬去,不用人管,自己都能玩得开心。

边月从柜子里拿出针线和新买的红布,先往自个身上比划一番,用石头在上面画出白色的痕迹,一把大剪刀张开口,正准备闭合。

“边月婶子!”

刀口一歪,差点剪到姥姥家去了。

[还好没剪到手,吓我一跳。]

[在摸鱼呢,这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

[这布好土啊,大红大绿的。]

[放屁,明明喜庆得很,看着就热闹。]

[怎么还有跟主播审美一样的,这谁能睁眼说瞎话。]

边月把东西收起来,打开门。

最后的一点小雪花也没了,地上湿漉漉的,院门那边,齐安无措地牵着二丫,十分着急地四处探看。

“咋了,你俩有啥事了?”

边月连忙把人迎进门,雪一下,阴暗湿冷的日子,村里人都缩在屋里,冷清不少,狗叫都听不见了。

母女俩在门口的石板台阶上刮干净鞋底的泥,才手拉手进了屋。

“嫂子,这是真没办法了...”

齐安眼底是绝望和希冀,她叹了很久的气。

边月倒了两碗热水,给母女俩喝,这天寒地冻的,身上穿的又薄,可别搞生病了。

二丫捧着碗也不讲话,等手暖和得发痒,吹了两口,一饮而尽,又添上一碗捧着。

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窝在一边也不讲话。

炕上多了陌生人,闫妍也不哭闹,自顾自玩得开心。

“咯咯,啊!”

扑倒边月身上,两只眼睛看着更为熟悉的二丫。

热水熨帖了肠胃,两人的情绪也好了许多,道出自己的来意。

“我...婆婆把我男人的抚恤金全拿走了,说要赶我和二丫出门...”

齐安刚讲两句,情绪又上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炕桌上。

二丫无意识咬着下嘴唇,小孩子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没良心的老太婆!走,咱们去要个说法!”

边月拍桌子站起来,她向来看不惯这样跟闫老太一般的老太太。

[哎呀,这母女俩不能出去单过吗?这看着真糟心。]

[穿得少,吃得少,就一个骨架子,没挂几两肉,还有这种婆婆啊。]

[估计是农村重男轻女,就想把人给赶出去了。]

[可以带着孩子回娘家啊。]

[哪里有这么容易的,饭都吃不起了,还有钱跑路啊。]

外头冷,边月安抚好闫妍,给孩子身上挂了绳,另一端系在墙上的铁环上,只能在炕上活动。

围上围巾,多添了件棉衣,两个大人拉着孩子就往村长家去。

雪停了,冷风呼啸,中间还参杂了几滴冰凉的雨,打在脸上生疼。

背后的山林,大片枯黄有一块块的绿色林子,云雾缭绕在其间。

“刘婶!”

刘婶男人也是当过军人的,最能体会齐安的境遇,在院子喊了一块去村长家。

“还有这种事!走走走!”

路上虽然湿润,但还算好走。

从树木底下过的时候,几人有默契地加快步伐,一阵儿风吹过,准得淋得湿透全身。

“砰砰-”

皲裂紫黑的手掌猛拍门,猛的一开。

“你们来干嘛?”

王婶皱着眉,脸色不算好,手里端着饭碗,吃的面条。

看见黑瘦的齐安,态度好了不少,“进来吧”,牵着二丫的小手,让所有人进屋。

王狗蛋、王添禄坐在桌子旁,埋头嗦面,听见动静,往里收收,用手腕挡住,有些防备。

桌子底下的泥火盆架了炭火,暖烘烘的,还没呆多久,二丫脸上渐渐爬上红晕。

王婶没关严门,坐到八仙桌前,嗦了一大口面,又喝了一口汤,碗就空了。

二丫闻见香味,舔舔嘴唇,她看见那面条底下还卧了个鸡蛋。

“说吧,今天又来干嘛?”

王婶把碗放在桌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谁来找她。

齐安被边月推上前,嗫嚅半天,“我男人的抚恤金都被我婆婆拿走了,还要把我们赶出去。”

[哎呀,直接开始哭啊,说自己要活不下去了,看得我心焦。]

[性格是这样嘛,先找了主播陪着一起才敢来,要不是之前送东西,估计都不敢来找,任凭磋磨!]

“找你的!”

王婶瞪了眼王添禄,转头进厨房收拾去了。

王狗蛋原本一脸不开心,不老实坐在凳子上挪动,突然找到机会,动作夸张,把鸡蛋夹起来,对着刚来的人,故意慢慢大口吃,做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大人没空理,看二丫没吃饭眼馋,咽着口水,他越高兴,动作越发大起来,忍不住吧唧嘴。

“这上面的抚血金给到位了的,我的工作做好了,你们自家事我也不好处理啊。”

村长呼噜完面,又喝了口汤,咂嘴,不是很想管这件事。

“可...没了抚恤金,我们娘俩还能去哪?”

齐安豆大的眼泪从眼眶脱落。

“彭-”

王婶从厨房出来,手里碗往桌上一磕,两只手给一大一小拍去。

“什么意思?”

这俩做的实在过分,她都看不下去,手上的力气比平日里还大几分。

王狗蛋嘴巴一张,眉头一皱,就准备开始嚎哭,被嘴里的食物呛得流眼泪,才作罢。

王添禄把自己的碗筷收好,吹胡子瞪眼,把一个劲咳嗽的孩子拉走,“你...那你说咋办,就听你的呗!”

[好欠的臭小孩,真没素质。]

[被揍了就老实了。]

“反了天了!”

“你就想拿回抚恤金,不争争房子?”

王婶把两碗新下的面条推到两人面前。

“不用...我...我是想让二丫能吃饱就行了,要不给送出去吧,给找个好人家,都是我没用。”

齐安抹着泪,自从刘建国没了,她的精神气也一下没了,全靠二丫支着。

“咕咕-”

两人都是一大早饭没吃被赶出来,闻见食物的香味,五脏六腑都在抗诉。

“呜呜...娘,不要把我送走...”

二丫立马把面前的碗推开,紧紧抓住齐安。

“这孩子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啊?”

刘婶听不下去了,端起一碗面,挑起,往二丫嘴边凑过去。

麦香味扑鼻,加了猪油的面条,醇香味十足,勾得人胃里的馋虫都要出来了。

“呜呜...吸溜。”

二丫最终还是忍受不了食物的诱惑,吃了一口。

王婶见状也挑了面条想往齐安嘴里塞,这俩人也奇怪,饿得不行还不吃。

“我要跟娘一起,到外头都行!”

二丫异常坚定,刚咬到了底下窝的鸡蛋,连忙把剩下的夹到齐安碗里。

刘婶和边月对视一眼,稀奇了,今天这大风大雪的,没出太阳,也不知道从那边升起的,王婶这才是真转性了。

“傻啊,这屋子有建国一份,你不争,留给他们,反而想把孩子给送出去,这王家屯只有你是实心眼子!”

王婶气极反笑,自己不是个能立起来,靠帮扶的,后面也过不好日子。

“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家愿意要啊?”

“把二丫送我当童养媳,每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每天窝窝头够的,十六岁就跟狗蛋结婚,咋样?还离得近,你想瞅,就能瞅见孩子。”

八十年代雪花膏的价格:40g约0.37,80g约0.58,所以估摸76年在0.2左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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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鸡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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