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瑜特地加重再叫一遍，语气凌厉，像是要深深刻进周祈宁的脑子里。
周祈宁心头一刺，知道自己这次躲不过去了，她也懒得再装，深吸一口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季总听错了，我只是太高兴，口误。再说拿到自己喜欢的礼物，一下口误很正常。你高兴的时候，不会口误嘛？季总？”
“口误？”季朝瑜轻嗤一声，向前走了半步，带着很强的压迫感，“口误到，能对着上司喊出前任的名字？周祈宁，你真是做得很好！今天叫错我，要是那天你把其他领导记错人，那你要怎么去解释这个问题？还跟领导说是因为很高兴？周祈宁，你的心思，到底有没有放在工作上？你的心思到底在哪！专业素养呢？”
季朝瑜的一句“你的心思到底在哪！”让周祈宁的思绪蓦地回到了几年前打麻将的那天。
也是一个很热闹的下午，大家没课凑在一起打麻将，她和陈聿之打对面，当对家。两个人坐一桌。
在此之前，她在陈聿之手上，没一次赢过，每次都是输得精光。陈聿之一个人赢三家，那记分牌多到一个手都拿不下，还得他们帮着数记分牌。
打着打着，连周祈宁自己都没了信心，说打不过打不过算了，反正回去陈聿之也会把钱给她。
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小声说了声，“不说都赢钱，至少也别被打爬吧！每次都是一家独大，这生态平衡还平衡得了？”被周祈宁听了去，周祈宁被扬起了斗志，一鼓作气，大脑飞速转动，第一次在麻将桌上打赢了陈聿之。
第一次有人能打赢陈聿之！简直是陈聿之之后的第二个A大赌王！女战神！终于是后继有人了！
这样的头衔戴在周祈宁头上，幸福来得太快，周祈宁被砸晕了脑袋。
她高兴得又蹦又跳，在朋友的起哄声下，一头扎进陈聿之怀里，陈聿之稳稳接住她，并在她耳边低声哄道，语气中带着藏不住骄傲和高兴，“可以啊，周老师，真让你出师了，以后麻将桌是你的天下，您吃肉的时候，小的喝点汤！”
周祈宁被幸福冲昏了头脑，面对陈聿之的仰仗，自然也是照单全收，她大手一挥，“看在你是我男朋友的份上，跟我混！姐带你三天吃九顿，顿顿都吃肉！汤也喝！还是你教得好！陈老师！”
说完周祈宁将头埋在陈聿之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肥皂香带来的清冽气息，那一刻，周祈宁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爱人，金钱，朋友都在身旁。
可惜人生要讲究平衡，哪有那么多好事情，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呢？她永远不可能拥有一切。
周祈宁深呼一口气，猛地回神，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着，有些发酸。面前的季朝瑜还是不变，冷着脸一直盯着她，还是那个活阎王季朝瑜。
只有一瞬间，在她认错人的前几秒，季朝瑜脸上闪过的一丝极淡的笑意，嘴角扬起点弧度，还带着表扬，在那一瞬间，季朝瑜和她记忆中的陈聿之的笑容重叠了。
过了那一瞬间，周祈宁清醒了，她看着冷脸的季朝瑜，小声嘟囔了句，“要是你一直保持这个表情，我一定不会叫错名字的。”
“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季总。”
周祈宁几乎是逃跑一样的离开现场，她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背还能感觉到季朝瑜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
夜风一吹，丝丝凉意，叶子被吹起声音，成片成片的落叶往下掉，发出簌簌声，听着有些辣耳朵。
周祈宁感觉自己在风中凌乱了。
她怎么会把季朝瑜认成陈聿之呢？
这两个人完全是两个人来的啊，陈聿之毒舌，但心还是好的，对可可也好，只是说讲话难听。而季朝瑜，良心像是从出生开始就被狗吃了，去地狱面试都被阎王册封为活阎王，心都是黑的人。
完全是两个品种。
而且她只在一个瞬间会把他们认错，那就是脸上都带着笑意，眼睛里带着表扬。
那就是她很怀念那个曾经会表扬她，会欣赏她的陈聿之。她念旧了。
这个念头让周祈宁有些心惊肉跳。怎么从她和陈聿之重逢以来，她总是会想到以前。
肯定是因为以前太过美好，现在又太过痛苦。现在和过去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迷失自我。陈聿之出现的时间，是她人生中最轻松的几年时间，大学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玩。而现在，她已经不是大学生了，她是牛马。
这个认知，让她心惊，原来她贪恋的，不过是那个始终被偏爱着的自己，而那份偏爱，都是陈聿之独一无二赋予给她的。
想到这，周祈宁觉得她必须要找点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再这样下去，还没到回家，她就得主动找上陈聿之了。
周祈宁想到了刚刚吃过的牛肉丸。
她不是要做给可可吃，她现在不去实践，不去先做一下，哪能做成功呢？
不过她一个人应该是做不出的，她得找个帮手。在旁边帮她搜索教程。
一番思考之下，周祈宁想到了嘉言，她永远的好朋友。
周祈宁给嘉言发去消息，【嘉言宝宝，在干嘛？你知道哪里有可以做菜的地方吗？我想复刻一下季朝瑜的牛肉丸。】
一提到吃的，嘉言回复消息非常之快，【刚回房间，你呢？】
周祈宁边走边打字回消息，【我现在准备去附近超市看看有没有牛肉和擀面杖。】
周祈宁加快了速度，但走到一半，她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材料有了，地方呢？有没有场地给她们做。
周祈宁将自己的疑问发给了嘉言。
嘉言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地方，我来搞定。】
听到嘉言的肯定，周祈宁一颗心安了下来，安心去超市买材料和工具了。
从超市出来回酒店的路上，周祈宁一直在心里想，自己买的牛肉够不够。买了6斤，应该够了。
到了酒店楼下，嘉言给周祈宁发来消息，1001房间。
1001房间？他们不都是住的一样的房间嘛？怎么还有谁的房间会多出一个厨房？
在门打开前，周祈宁都带着这个疑问。她按响门铃，想是那个同事还自己升级房型。
等到门打开后，季朝瑜站在门口。
彻底打断了周祈宁的一切自我想象。
嘉言找的人是季朝瑜。他还是之前那张带着怒气的脸。
就在周祈宁在门口犹豫着踌躇不前的时候，嘉言一道声音出现，拯救了正在水火中的周祈宁，嘉言提着袋子，走到周祈宁旁边，“祈宁？你来这么快？”
见嘉言来了，周祈宁放松不少，她点头，“对啊对啊，我买完东西就过来了。”
“不过你为什么找的是季朝瑜？”这句话，周祈宁是在嘉言耳边说的。
季朝瑜像是触动了嘉言的话匣子，她一股脑全部讲了出来，“我在群里问遍了，大家都说只有季朝瑜的房间里有厨房，全部都怂恿我找季朝瑜，我一冲动就去找了他。你不知道，要让他松口有多难，真的是嘴巴比钢铁还硬。我是嘴巴都讲干了，才得到他的同意。我反复保证绝对不会弄坏他的东西，还让他第一个吃。上一个这么难松口的还是陈聿之。”
周祈宁将手搭上嘉言的肩膀，捏了捏她的肩以示安慰，好姐妹，在心中。
两人互相安慰完后，对上季朝瑜杀人般的眼神。
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站在的地方是季朝瑜的房间门口，而他们两刚刚在干嘛？
生怕被季朝瑜赶出去，周祈宁连忙拉着嘉言，两人换上一样的假笑，“打扰了，季总！谢谢您给我们提供场所。”
她两进了房间，季朝瑜跟在后面关门，他刚刚是又听到了陈聿之的名字？
季朝瑜在心里默默记下陈聿之，随后不耐烦地一脚踢上门，“哐当”一声，门被关得蹦响。
关门声之大，门内的周祈宁和嘉言听到都浑身抖了两抖，呼吸都放轻了不少，走路也小心翼翼，生怕会惹到季朝瑜。生气的男人不好惹。
气氛陷入了凝滞，空气安静到周祈宁都能听到季朝瑜一步一步靠近的脚步声。沉稳而清晰。
季朝瑜走路有声音。
周祈宁下意识在心里做对比，陈聿之走路没声音，经常是走到她门口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被吓个半死。等等，她怎么又想到陈聿之了？不会陈聿之上课的时候也是这样？走到门口了学生才知道？那真是师门不幸，周祈宁在心里为他的学生点了根蜡烛。
周祈宁摇摇脑袋，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动作，她把牛肉的筋和膜仔细挑出来后，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又从袋子里翻出她专门为做牛肉丸买的擀面杖，反复敲打牛肉块。
她边敲打边在心里吐槽，她发现敲的时候，在心里骂人，不仅自己心情变好了，速度也变快了，一整个提高效率。
周祈宁在心里骂着，嘴上不自觉也说了出来。
嘉言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周祈宁一个没控制表情，被季朝瑜瞄到，连忙上去要去帮周祈宁的忙。
周祈宁见嘉言冲上来要抢自己的擀面杖，以为嘉言是看她辛苦，上来帮忙，感动地将擀面杖递了过去，还不忘叮嘱，“记得反复捶打，9981下，不然做出来不好吃！没有手打那个味！”
不远处，传来了声冷笑声，周祈宁转身一看，发现季朝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身后。
周祈宁小声骂了声，“笑什么笑，没看过人做牛肉丸？”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
嘉言倒吸一口冷气，疯狂用眼神暗示周祈宁。而一旁的季朝瑜，只是盯着周祈宁，勾起嘴角，微微俯身，“确实没看过，不过你这话，是冲谁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