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温酒后,牛牛的无纠小师叔和如约而来的同学写起了数学作业。
写到中午凌琛见无纠家里没人,便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反正一个小区,几步路的事。
无纠不知道行不行,就打了个电话询问璧珩。
璧珩正准备回家给无纠做饭,接到电话听他和同学在一起,估计还没玩够,想到无纠自从入学就少有休息,这次难得周末不用去补习班,便随他了。
到了地方,凌琛家里也没大人在,但有两个广东口音的保姆阿姨,他们叫凌琛为琛官,正在忙活午饭,见家里来客人又给无纠切了一盘水果。
凌琛带无纠到娱乐室教他打游戏,有意无意地聊起雾灵观来。
无纠注意到凌琛永远的长袖长裤,到家里居然也不脱,从昨天就在问他雾灵观,好像很在意一样。
“你昨天去雾灵观,感觉咋样?灵吗?”凌琛选了个小游戏,等无纠选好角色。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无纠直接问他。
凌琛还盯着屏幕,根本不看无纠一眼,“没啊,瞎问问,对这方面好奇嘛,我一个本地人都没听过雾灵观。”
“哦。”无纠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随口道:“雾灵观小小的,主神是冲虚妙通灵惠真人,很灵的,我烧香还会动呢,温酒道长说是我和祖师爷有感应。”
“那就是神霄派咯,主修符箓、内丹、雷法啊,那儿的道长能手搓雷吗?”凌琛大概是因为真的好奇才这么了解,听到祖师爷敕号立刻就知道是神霄派,连专事的道法都能说上来。
他这么一问给无纠问哑了。
神霄派以雷法扬名,整个宗教界都知道,但按昨天温酒跟他聊的,神霄派弟子要召雷役神还是需要通过符箓和内修。
他清机爸爸倒是能手搓雷……无纠现在想起那晚的万钧雷霆,还是有点毛骨悚然。
“不能吧,要用五雷符的。”无纠慢吞吞地边想边答,昨天清微道长还教他怎么画五雷符,无纠还没开始练。
“我看你家里和那个雾灵观挺熟的,下次你再去带上我呗,我也去参观参观。”凌琛满眼希冀地说。
这当然可以了,还能给祖师爷拉香火呢。
无纠就是担心凌琛会冲到温酒面前问一句:道长你会手搓雷吗?
到时候温酒再放那个弱智羊创他,估计又会被罚跪。
无纠和凌琛都没想到的是,下周五他俩就一起到了雾灵观。
清微道长仙蜕,于甲辰年四月初一午时羽化,世愿完遂,功德圆满,世寿四十岁。
无纠带着凌琛随爸爸们于周五到达雾灵观,清微道长周三羽化,雾灵观在周四举行葬前法会,忏悔赞诵,祈求安宁。
公开葬仪以《羽化升仙科》仪轨举行,由一身青色法衣的温酒主仪,击槌追荐。
雾灵观冷清,但这日颇有些人山人海的意思,不过前来吊唁的道士比信众多,显然清微道长生前必定施惠同道,友达八方,玉皇宫和省道协都有道长来寮房自发为他诵皇经,拜皇忏。
这种场面无纠也和温酒说不上话,只是看到温酒眼窝都是红的,估计已经连着哭了两天,但主仪时滴水不漏,烧香诵经,普板致祭,跪送恩师登仙。
无纠其实没有很难过,他并没有很强烈的阴阳相隔之感,而且早就知道方叔叔会来接清微道长离开,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到。
就是今天没有见到方叔叔,也没有见到清微道长的灵魂,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离开了。
仪轨于晚间结束,信众们在雾灵观用过斛食,心中感念着清微道长以往的帮扶,没想到道长年纪轻轻就离世,纷纷红着眼睛下山。
人声散尽,无纠一家三口连带着凌琛都还在。
璧珩在和温酒及洪道长贺道长说些以后的安排,无纠拉着凌琛给祖师爷上香。
凌琛一整天都很沉默,但无纠看得出来并不是宗教仪轨带给他的震撼,因为凌琛眼里都是失望和一点缥缈的伤感。
凌琛之前很期待见到雾灵观的观主,但谁知道头一次来雾灵观就是参加观主的丧仪。
“你有什么愿望就对祖师爷说吧,祖师爷很灵的。”无纠之前受过温酒的指点,知道怎么给神明进香,此时规规矩矩点了一炷香给凌琛,让他拜拜祖师爷,也算是一点慰藉。
凌琛干笑一声看着无纠在他面前忙活,其实供奉神明的规矩他比无纠懂,他爸妈不知道带他拜过多少神,求过多少仙了。
凌琛也没有扫无纠的兴,看着眼前慈眉端方的神像,心想要是真的很灵,他就给灵惠真人造一副金身,把雾灵观所有神像都换成金身都行。
无纠看着凌琛插上香,轻烟笔直,虽然不知道他的心愿是什么,但希望祖师爷能帮他吧。
无纠自己也上了一炷香,帮凌琛说说好话。
这是他第二次给祖师爷上香,那股轻烟依旧在急颤,似乎比上次颤得更厉害了,过了一会才变成笔直一股。
凌琛看得眼睛都直了,“我靠,真的会抖啊!我还以为你上次诓我呢!”
“真的会抖。”无纠说。
凌琛下意识地在无纠脸颊捏了一把,“那为啥你的香就抖,我的就不抖呢?”
“我也不知道啊。”无纠转头看到一直站在他们身后,面带笑意看着他们打闹的清机爸爸,明明也不是灵惠真人正儿八经的弟子,无纠给人家拉香火倒是积极,“爸爸你要不要上炷香?”
“我就算了,我敢上香,你问王翁他好意思享不。”清机漆黑眼瞳暗潮翻涌,面上笑容莫名多了股血性。
无纠愣了愣,忽然有点怀疑他上香就抖,究竟是不是因为祖师爷喜欢他?
凌琛不知内情,揽着无纠的肩膀往外走,小声说:“咱钟哥是警察,你撺掇他上香干什么,吃饱撑了吧你。”
无纠嘟囔着,“那是我爸爸,你要叫叔叔,你叫他哥哥就是在占我便宜。”
“你普通话都说不标准居然能论得清辈分,可以啊钟无纠。我没想占你便宜,是你爸太年轻了,我顺嘴么。”
“就是不行。”无纠一下就懂了为什么温酒不愿意叫他师叔了。
清机看着两个小孩儿勾肩搭背地斗着嘴走出大殿,正想跟上去,忽然脚步一顿,起了些好奇地看着灵惠真人的神像。
他心想不知道自己真上炷香,灵惠真人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清机就真的点了香还直接吹灭,更没有在跪凳上叩拜,单手就要往香炉插,结果还没插上,三根香就齐齐断在了手里。
清机沉默一会,抬头望去。
高大神像和渺小凡人在此形成强烈对比。
双双静峙,清机眼中清光一片,似有杀机。
片刻后清机随手扬起一簇黑火将供香燃尽,淡淡道:“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对我儿子好点就行。”
清机背对神像昂首阔步离去。
灵惠真人的神像双目半阖,神情沉静,庄严肃穆,静静地审视世间万物。
送灵仪毕,璧珩和清机帮温酒他们收拾完寮房,已经晚上十点了,剩下供案什么的留给温酒他们自己收拾,璧珩得带老婆孩子回家,明天大的要值班小的要上补习班。
温酒他们照旧送一家人至山门,无纠有些依依不舍,他一整天都没和温酒说上话,此时看着温酒还通红的眼睛,也不知道说什么,现在要走了只能跟他摆摆手。
温酒对他眨眨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无纠就懂了,温酒是让他回去跟方叔叔问问,于是跟他笑了笑,挥手又大力了点。
下了山,景区有家汉堡店还开着,两个大人便领着两个孩子进去加餐,站了一整天加上斛食又难吃,估计俩小孩儿早就饿坏了。
景区的餐食味道也不咋地,但无纠和凌琛都啃得很香,毕竟比道观给的那个怪模怪样的大馒头好吃多了。
凌琛吃饱了喝着可乐感慨,这辈子没吃过那么难吃的馒头。
璧珩温声解释,“那本身就不是给人吃的。所谓斛食,在施食科仪中是施济于亡魂,白面捏成头颅手脚的形状蒸出来,头是荆轲的头,手是韩信的手,脚是魏延的脚,以代亡魂残缺不全的身体。”
无纠默默地放下了汉堡,他就觉得晚上吃的那个馒头像个人头,原来不是错觉!
凌琛眉头抽搐,“那为什么要给我们吃鬼魂的赈灾粮?”
“因为今天的仪轨不是施食斋醮,道人羽化功德留世,分食斛食的意思是保佑生者福寿康宁,平安如意,祈佑死者脱离苦海,共涉仙乡。”
“哦……”凌琛想了想道:“那还挺好的,早知道多吃点了。”
无纠也跟着点点头,忽然觉得那个荆轲的头也没那么难吃了。
清机轻笑一声,没插他们的话。
璧珩看了清机一眼,瞬间神色严肃地对孩子们说:“不过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你们是**接班人,祖国未来的栋梁,不要被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迷了心智。”
无纠:“……”
他爸爸解释完才想起自己在清机爸爸面前的人设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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