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自己的孩子们完好无损地坐在病床上，莫里太太激动地将他们一把揽拥入怀中。

阿斯特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拥抱对他来说十分陌生，可感受到莫里太太颤抖的身躯，他最终伸出双手回抱了对方。

“妈妈，我好想你。”他闭上眼，感受着从母亲身上传来的暖意。

“有哪里不舒服吗？”莫里太太双眼泛红，检查起儿子的身体。

“没有，我早就康复啦！”阿斯特摇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也辛苦你了，赛琳娜。”

短暂的团聚过后，林煜将莫里太太带去见了阿斯特的主治医生。

“情况就是这样。”医生将之前和林煜说过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莫里太太看着报告上的结论怔愣了一会儿，才像行尸走肉般地站起身告辞：“我知道了，谢谢您医生。”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孩子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我早点发现阿斯特是在觉醒……我应该早点把他送到医院来，不应该拖了那么久……”莫里太太十分自责，她觉得是因为自己耽误了阿斯特，才害得自己的孩子变成了这样。

“普通人不知道觉醒征兆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已经好几十年没有普通家庭的孩子觉醒的案例了，就算父母都是哨兵向导，后代觉醒率也不是百分百。”医生不太懂得安慰人，“而且您还有一个女儿，在成年前也要注意。”

她发了一份注意事项给莫里太太，叮嘱道：“您的丈夫是哨兵，赛琳娜觉醒的话大概率也是哨兵。哨兵在第一次觉醒时，最好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在旁引导，一定要时刻关注您女儿的情况，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联系医院。阿斯特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您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记得下个月来复诊。”

出了医生办公室，莫里太太还有些精神恍惚，如果她的丈夫还在，一定可以及时发现阿斯特不是普通的感冒，或者，她以前如果多和丈夫了解一些关于哨兵的常识……

“不要太自责了，莫里太太。哨兵觉醒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这不是你的错。”林煜看着失魂落魄的莫里太太，安慰道，“哨兵向导的觉醒年龄平均在10-18岁，每个人的觉醒征兆都不尽相同，在阿斯特这么小的年纪觉醒几乎没有先例，您没有意识到是很正常的事。”

“是我的错，林队长……”莫里太太摇摇头，“是我不应该和哨兵结婚。”

林煜有些沉默，莫里太太只自顾自的边走边说道：“我丈夫是一名很优秀的哨兵，很多向导追求过他，但是他为了履行小时候对我的承诺，拒绝了所有人。”

“林队长，您也是哨兵，您应该知道哨兵得了狂躁症，没有向导安抚有多痛苦吧……”莫里太太神色恍惚，似乎陷入到了痛苦的回忆中，“我丈夫退役后没多久就爆发了狂躁症，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等他恢复理智的时候，他发现他差点误杀了我。我让他去找向导协会求助，他说来不及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失去理智，也许一周，也许一天，也许就是下一秒。所以，他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自杀了。”

“……”林煜诧异地看向面色苍白的莫里太太，他从来没有想过莫里先生竟然是自杀的，就连当年在现场的小昆特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是向导，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得狂躁症。这一定是我任意妄为的报应，哨兵不应该和普通人在一起，和向导结合，才是正确的选择。”莫里太太掩面，忍不住向自己发出了嘲笑声。

“狂躁症是每个哨兵最终的结局，莫里太太。”过了好一会儿，林煜才开口道，“向导或许能让哨兵的狂躁症来得更晚一些，但我们最终都逃脱不了成为失去理智的野兽的命运。”

“对不起，林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莫里太太此时羞愧难当，她不应该在哨兵面前提起这种事，她都做了些什么，竟然对林煜说出这些话。

“我知道，擦擦眼泪吧，不要让赛琳娜和阿斯特担心了。”

莫里太太点点头，擦干脸上的眼泪，收拾了下表情，打起精神，开门向自己的孩子们走去。

林煜留在外面，低头沉思。

实力优异的哨兵的确会因为能力的频繁使用更容易提前狂躁，但像莫里先生这么年轻就突然狂躁的情况却很少见，不过莫里太太有一句话说得对，对哨兵来说，和向导结合，才是正确的。

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林煜的脑海中。

直到病房里传来赛琳娜和阿斯特的欢呼声，林煜才忽然回过神，他敲门进去，看到莫里一家收拾得差不多了，顺手就接过行李，抱起了阿斯特。

“林队长，还是我来抱阿斯特吧。”莫里太太很不好意思麻烦林煜。

“没关系，莫里太太你去办理出院手续吧，这阵子我抱阿斯特已经很习惯了，而且对我来说，阿斯特的体重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阿斯特听了倒有些新奇，这应该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类说他的体重轻。

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阿斯特的医疗账单出乎意料的昂贵，因为他是由于觉醒而进行的治疗，涉及到哨兵向导的特殊治疗费用一向高昂。通常，这部分医疗费用都是由国家报销的，但阿斯特如今觉醒失败，依旧只是个普通人，无法免费享受医疗待遇。

莫里太太暂时无法拿出那么大一笔钱，还是林煜慷慨解囊。

一直到送他们到家，莫里太太都在和林煜道谢。

林煜挥了挥手，和他们道别，调转车头驶向了警局。

阿斯特站在莫里太太身旁，握紧了她的手，这个星球的冬天很冷，他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这种刺骨的寒冷。

回到房间的时候，阿斯特一眼就看见到在地上摔成几瓣的蛋壳，暗淡无光，透露着生命凋零的样子。

赛琳娜看着阿斯特定定地看着那几瓣已经干涸的蛋壳，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下次可以去森林里再捡一颗。”

“不用了赛琳娜。”反正再也不会捡到一模一样的蛋了。

“也许这颗蛋，本来就没办法出生。”他边说边找来阿斯特收藏心爱物品的盒子，将蛋壳放了进去。

还留着这些，只是希望看到它们时，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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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300岁？！”阿斯特震惊地看着他的儿童启蒙读物，难以置信这个世界的人类平均寿命竟然高达300岁。

赛琳娜探过头看了眼弟弟的屏幕，淡定地道：“只是平均寿命而已，听说全宇宙最长寿的人活了500多岁呢。”

“那哨兵就算只有普通人寿命的一半，岂不是也能活到150岁？”阿斯特想到莫里先生去世时的年纪，对这里的人来说，确实是相当年轻了，不，甚至可以算夭折的程度了吧？

“理论上来说是的，不过哨兵一旦得了狂躁症，相当于被判死刑，很快就会走到生命尽头。”赛琳娜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和弟弟科普她烂熟于心的知识。

“那赛琳娜你不要觉醒了好不好？做个普通人也很好啊。”

赛琳娜放下手中的作业，抬起头看向阿斯特，语重心长地道：“阿斯特，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生命的长短，与其碌碌无为过一生，我更希望可以像爸爸一样成为哨兵实现自己的价值。何况，我也不一定会觉醒呢？对了，你给林队打过通讯了吗？”

“糟糕，我忘了！”阿斯特在赛琳娜地提醒下，连忙打开自己的手环，在通讯里找到林煜的号码拨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通讯才接通，不过对面没有开全息视频，只接通了音频，林煜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听起来比之前低沉了一点。

“你好，阿斯特，有什么事吗？”

“林叔叔，我妈妈让我邀请您后天，也就是周六，来我们家吃饭，想谢谢您之前对我的照顾！”阿斯特听出林煜想要拒绝的意思，在他出声前打断了他，“不可以不来，我会伤心的！昆特太太一家和她的侄子也会来，你们这段时间帮了我们很多忙，请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感谢的机会！”

赛琳娜对阿斯特比了个大拇指，夸他表现得好，阿斯特冲她眨了眨眼，显得十分得意。

林煜在那头轻轻笑了一下，说：“好的，阿斯特，那后天见。”

“嗯嗯，后天见，林叔叔。”

挂断阿斯特的电话，林煜疲惫地揉了揉头，他看着星际网上的物流信息，无奈地躺回床上。

边缘星系的星际快递太慢了，他忘记他的安抚剂已经用完了，现在下单也要等一周后才能收到货。

警局分配的宿舍不是为哨兵专门建造的，隔音对哨兵来说几乎等于无，从周围传来的噪音无孔不入地从缝隙中钻进他的脑子，让他越发头疼。

以后不能再忘记准备安抚剂了，再也没人会替他随时准备好安抚剂，他要重新学着自己一个人生活，林煜告诉自己，他试图集中精力重新巩固精神屏障，反正从小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生活不过是回到正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