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翎施针时,只是用以太之力找到穴位,但并未在穴位中注入。
现在的林娉,身体被腹中的胎儿吸收养分,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若是在她体内注入一股新的力量,极大可能会打破平衡。
也可能会引起精神体的注意。
就在刚刚,小六提醒褚翎,那个一直隐藏着的精神体也许和惠轮打成了某种交易。
褚翎要找到它,目前最好的办法是通过智恭体内的那一缕灵魂,或者是林娉。
“林娉,一旦有不舒服马上告诉我,我会停止施针,我会叫外面的稳婆进来给你引产。”
其实,褚翎也是在赌。
褚翎在那两年给不同的男女老少看过病,唯独没有碰过孕妇。
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可现在这种时刻,容不得褚翎做选择。
褚翎心中预想地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是能暂缓林娉的症状,知道她足月剩下孩子;要么就是马上引产,这估计最好的结果中最差的一种。
褚翎不想有第三种结果。
“好。”
林娉的手反握住褚翎,稍稍用力。
林娉有些紧张,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病人,更是一个母亲,她要先相信眼前的大夫。
扎针期间,林娉没有说话,也没有闭眼,只是很平静地看着褚翎操作。
褚翎在林娉身上一共扎了十八针,其中,有两针是在她的腹部靠上的位置。
“褚姑娘,我好像感受到孩子在动了。”林娉嘴角出现欣喜。
褚翎也看到了,林娉的肚子方突然出现一个小凸起,逐渐向上滑动,在靠近施针部位之后消失。
两针,胎动了两次。
“林娉,施针结束。你感受一下身体是否有不舒服。”
褚翎把林娉的手臂塞回棉被下面。
“银针需要在你身上停留一刻种,然后我会取出。”
“好的,谢谢你,褚姑娘。”林娉现在放松了一些,但是眼神中充斥着一些湿润。
她好像在犹豫些什么。
褚翎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面,对着锦欣和锦喜说道:“你们夫人现在暂无大碍,但是我需要对她进行观察。”
褚翎看了眼两个弯着腰等着的稳婆。
“半个时辰,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先让她们两个在屋外等着。我没有叫你们,不要贸然进来。”
锦喜不放心,警惕地看着褚翎。
“都出去吧。”林娉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虚弱。
锦欣和锦喜听到林娉恢复的声音,才放下心来,朝褚翎福了福,带着两个稳婆出去。
褚翎等门被完全关闭,又加了一层结界,这才回到林娉的床边。
从刚才自己出来到自己进来,林娉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
“林娉,你好像有话要和我说。”
褚翎给林娉掖了掖被角,盖住她身上能盖住的位置,尽量不影响施针的地方。
“对于需要隐瞒的事情,我一向是守口如瓶。”
褚翎向林娉保证。
现在,林娉是唯一的突破口,他应该知道智恭都不了解的真相。
其实,褚翎和林娉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可以数的过来,但这一次,林娉莫名感觉,褚翎可以作为自己的一个倾诉对象。
可能现在,褚翎的身份是一个医者,而非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褚大夫,我本是理州一个私塾教书的女儿,六年前,我和父亲在门口发现了一个衣服十分破烂的男子,那天雨很大,父亲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将他带回了家。”
“周昇?”
“是的。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父亲在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在他脖子上发现了一块玉,但上面的字看不清楚,很像“周昇”二字。后来他醒了,父亲问他是不是叫周昇,他也没有否认。我们就一直这么叫他。”
很奇怪,褚翎觉得不对劲。
在林娉的描述中,周昇就像一个她知道的故事的主角,而非她相处了多年且深爱的枕边人。
“周昇说,他在遇到我们之前,一直是这么四处游荡,他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和家人们走散了,但是家人是谁,籍贯何在通通不清楚。”
被剥离出来的游魂竟然有“从小就和家人走散的记忆”,而且还带着一块写有名字的玉石。
褚翎脑海中将周昇和智恭放在一起,两张相似的脸对立。
对了,智恭知道周昇的存在,但是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俗名叫什么。
“那时候,我们也是刚搬来不久,私塾需要一个人照应,于是父亲就让周昇留下来,在私塾里帮忙,顺便也让他一起念书。周昇在念书上真的很有天赋,才一年,水平就和其他学了十几年的考生一般了。我父亲也很高兴,于是鼓励他去报名科举。周昇也不负众望,竟然考上三甲传胪。”
按高考算,排名前五十了。
“本来,当今圣上是想让他留在京师,任翰林院庶常,可是,周昇自请回到理州,任理州知府。”
不对,周昇不是前两年才任理州知府的吗?怎么说五年前就回来了?
“那时候朝廷正好有一部重要的典籍需要重新撰写,正是用人的时候,圣上自然不会放他走。于是,他在京师待了四年,直到两年前,典籍撰写完毕,周昇再次向圣上请旨,终于回到理州。”
“那你和周昇?”
在林娉的描述里,除了她父亲,竟然一直没有出现两人的交集。
“周昇是一个很纯洁的人。”林娉的语气温柔下来,“那时,他刚离开私塾,每个月都会给我和父亲写信,我每个月也会给他回信。就在他马上参加完乡试的的第二个月,我父亲突然病重,几乎是没有喘息的机会,父亲就走了。”
林娉的眼神中出现浓重的哀伤像是被压抑许久后突然被释放的情绪,她开始急促地呼吸。
“林娉!”褚翎按住林娉的肩膀,检查她的身体。
好在她体内的气息并没有出现混乱:“冷静,如果你现在没有办法整理好心情,就先停下来。”
“你让我说。”林娉看向褚翎的眼神里满是哀伤,却还是坚持说下去,“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林娉张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她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我才发现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回复周昇的信了,第三封信到的时候,他很急,说如果我再不回信,他就放弃科举,回来找我们。然而,父亲的一个遗愿是希望周昇能考上好名次。”
林娉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我写信给他说让他放心,因为他的成绩,县里慕名来了好多小孩要来父亲的私塾,忙不过来,所以没回他信。可是,我的眼泪不小心落在信纸上,我以为泪干了他会看不出来。下一个月,周昇的来信打破了我的幻想,他说他已经知道父亲的事情了,他要娶我。周昇说他至少是个举人,后半辈子不会愁。”
“你们那时候有感情吗?”褚翎问道。
“说没有,那是假的。我和他相处一年,互相心生好感,可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父亲病逝,他说要娶我,我才知道他对我用情至深。于是我真的去找他,陪他参加院试,最后参加殿试成为进士。他说,理州是我们的家,他要回来。”
和林娉前面的话串上了。
“两年前,我们回到理州,周昇成了理州知府,他是一个将十足的心都放在百姓身上的人。”
“那你呢?你怀孕以来,他都没有看过你,我之前找到他,他更是没有开口问过你一句。”
林娉和周昇的关系十分不正常,就算是搭伙过日子,也不可能不闻不问,何况林娉还怀着孕。
这时,林娉的眼神开始出现痛苦的神色。
小六:【主人,不好,有能量波动。】
小六出现,带来一个褚翎一直以来猜测的东西。
小六:【林娉的孩子,她的孩子检测到极为恐怖的能量波动。】
就在小六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褚翎也感受到那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林娉的肚子里辐射出来。
计划可能要提前了。
褚翎传音给郑倩倩,让她在保证智恭和周昇安全的情况下,想办法将他二人带到这里来。
褚翎让小六分一部分本体辅助郑倩倩。
小六:【主人,小白已经吸收完毕,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召唤小白出来帮你。】
小白自从认主之后,一直处于吸收进化的沉睡状态,褚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第二只精神体的存在了。
“是我自己要搬来歇山寺的,与周昇无关。”
林娉语气僵硬,给褚翎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不甘心?
“褚姑娘,你知道惠轮法师?”
惠轮?
林娉也知道惠轮?
褚翎诧异地看向林娉。
“看来姑娘你也知道。”林娉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十个月前,我忽然梦到了惠轮,他声称自己是四百年前的一个得道高僧,但因为自己的一点歹念做了错事,被西天判以十世轮回。要求在十次轮回里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他一辈子都在忏悔,害怕自己转世又造成新的杀孽,他为了让自己的徒弟监督着自己的转世,切下一部分灵魂放在弟子身上。周昇,便是被挤占了地方,被遗弃的那一部分灵魂。
我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惠轮的即将到来第十世。”
褚翎听着皱起了眉头,惠轮转世投胎明明是赎罪,他怎么能做到监视自己的每一辈子。
“它……惠轮还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若一直待在周昇身边,周昇本就虚弱的灵魂便会被我影响到。”林娉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他让我到歇山寺来,无论如何,要在这里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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