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一听如霜病了,身上肌肉都绷了起来,随即周身生出一股凌厉之气,迫人的压力让如霜结巴起来:“我好...好了呀。”
张婶子一看男主人有隐隐发怒之态,忙道了声告退,嗖的一下便闪出大门,直看的如霜在心中赞了句:好腿力!
凌川一声不吭,插好门栓,拉着如霜便回了房,如霜被拽的心底发虚...
虽然知道凌川是个军中校尉,可是他每次跟自己说话都是和风细雨。骤然见他身上的凌厉之气,如霜有些微微肝颤,于是进屋后便惴惴不安地坐在桌前,凌川剑眉紧蹙地坐在她对面。
看着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如霜忽而想起戏文中手段狠辣,马上就要给犯人上夹棍的老吏。
如霜一抖,不待他“严刑拷打”,便马上开口道:“那个,我不会烧水,你走的第二天我喝了些井水,就不舒服了一天...”说着抬眼看了看还在皱眉的凌川,改口道:“三天...”
“不过我今天真的好了,我还跟张婶子学烧火来着...”想到烧的黑漆漆的灶房,如霜没底气的咽下底下的话,低着头小手不安的在膝上抠弄着。
凌川看着如小兔子般惶恐不安的她,心中更是一口闷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气的是自己,怎得就把她吓成这幅样子。凌川摇头低叹一声:“都是我的疏忽。”
如霜哪能听他如此说他自己,忙到:“不关你事,都是我自己不当心...还有今日的事,以后我会小心的,不会逞能了...”
看着她眼中满是做错事后的歉意,凌川的心中爬满了带着利刺的蔓藤,一颗心被绞得又紧又疼。想着从前明媚带笑的她,如今在他面前这般谨小慎微,凌川心里仿佛破了一道口子。
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中沮丧,凌川垂目摩挲着指上未及卸下的玄铁扳指,薄唇轻启:“如霜,这儿是你的家,我只想你每日都过得自在开心。”
如霜抬头看着黯然的凌川,几日未见,他坚毅的下颚泛出青茬,一身甲胄未卸,可见是下了职就赶回来的。
不想再让他再为自己烦心,她抬高音说:“我在家里不知有多自在,你看...你看我自在的把房都烧了。”
“你也不要担心我的身子,生这一点小病,不过是掉几两肉,你给我弄点好吃的补补也就回来了。”为了缓解眼前尴尬气氛,如霜绞尽脑汁的说着俏皮话。
凌川听得此言,知她也是宽慰自己,便抬目一笑道:“好,这几日给你补补。”
见两人间气氛缓和,如霜才问起他怎得今日就回来了。
凌川这几日苦于军中禁令,虽一颗心一日往家飘几回,奈何人却无法回来。加之祭农之日将近,礼部,兵马司乃至宫中,一日几次轮番派人来查看,他除了每日要到各处查检,更要陪同应付各路人马,只忙的一日也睡不到两三个时辰。
好容易熬到仪式完成,又把老皇帝安全送回城,凌川这才算完了差事,点齐兵丁回司中交了令牌,他没有耽误片刻便赶了回来。
凌川简略的同她说了说,如霜听罢点头起身:“可真是辛苦你了,快些用饭吧。”说完就去取食盒准备摆饭。
看着灯光下摇曳忙碌的身影,凌川卸了力靠在椅背上,心中一片温暖。如霜手上不停,扫了一眼凌川,见他甲胄厚重便问了句:“家中可有你的衣物?”
凌川低头看了看身上满是灰尘的银甲,道了声有,便去打水清洗,找出干净衣物换上后才回去用饭。
如霜坐在桌边,抬眼见他头发高高绑起,身着藏青长衫,腰上扎着黑革绦带,浑身散发着清冽之气走了进来
她心中不禁叹道,好一个目若朗星人如青松的俏郎君!
上辈子如霜就跟身边宫女议论过凌川的长相,虽然她们见男子不多,却也一致认为他的相貌是顶好的。
“你真好看!”一个没留神,如霜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凌川听得此话,整个人瞬间从耳尖烧到脚底,他手忙脚乱地坐在桌前,险些将凳子踢翻。
如霜看他害羞颇觉有趣,又加了一句:“比画里人还好看。”说完还坏坏的看着他笑。
受到调戏的凌川,窘的以拳抵唇清咳起来。
过了一把大爷瘾的如霜见再打趣下去,他就要夺门而逃了,便给凌川夹了些菜,豪气的小手一挥:“吃饭!”
凌川看着碗中的青笋虾仁,觉得自己像个被女大爷包养的小白脸子...
如霜也是闷了好几天,见凌川回来也些微有些兴奋,絮絮跟他说着话。
一时问他晚上在何处安歇,一时又问上峰是否难缠,一时又问祭农坛是否巍峨...
凌川看着兴致甚好的她,眼中满是笑意,一句一句地答着。
“你说老皇帝也去了,你看见他长什么样了吗?”如霜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凌川一滞,不知她是何意。难道是又想到了从前不好的事情了?凌川在心中思量,想问又不敢问。
“哎...你别乱想。”看着凌川欲言又止的模样,如霜赶忙道:“你也知道的,从前我都没有见过他,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见如霜一脸坦荡,凌川方开口道:“皇帝一路都在御撵上,我们一干将士都在两侧护卫,并不曾见到。”
“哦。”如霜颇为失望地小声嘀咕:“也不知那老不死到底长什么鬼样子...”
嘀咕完还给呆掉的凌川夹菜:“快吃,一会儿菜凉了...”
凌川:...!他不是被女大爷包养了,他这是被女土匪包养了啊...
天空中月亮挣脱云层的束缚,想要听听寂静了几日的小院为何会传出阵阵低声浅笑,不小心将银光撒了一地...
一顿饭吃的二人具是心满意足,收拾过后如霜还是叫上凌川去看了看被烧了的灶房。
凌川只是略看了一眼道:“这几日我就找人来修缮房屋,你且放心。”便示意如霜回房。
两人转身并排往回走,凌川边走边说:“还需找两个丫鬟才好...”如霜刚又要推辞,凌川不等她开口接着说:“也不是单单为了伺候你,我时常不在,有人给你看看院子做个伴儿也是好的。”
如霜想着这几日的经历,也察觉到独自一人在家确实多有不便。可她又担心自己身份特殊,身边如有不相熟的人,恐生出什么变故。
思虑片刻,脑中忽而闪出一个跑的极快的身影,便笑道:“也好,只是不要再费力找什么丫鬟婆子了,我看送饭的张婶子人就不错,咱们找她来如何?”
凌川本打算找郑大力,让他帮忙给买两个可靠的丫鬟,手中攥着卖身契,量她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可如霜既然主动开口要人,他自是不想逆了她的心思...至于那婆子,查探清楚底细便是,如若不堪用寻个由头处置了便是。
拿定主意后,凌川笑看着如霜:“都依你。”
二人相视一笑,踱步回房。
如霜斟了一盏茶递给凌川,在他对面坐下,“我还有一事。”
“说吧。”凌川将茶杯放在桌上,透过弥漫升腾的茶雾,看着脸色逐渐好起来的如霜,心情甚好的点头。
如霜抬手指了指隔壁:“今日多亏了齐夫人和他家公子,我想明日去谢谢齐家夫人。”
“应当的。”凌川轻扣桌面,“你明日在家等我,咱们一同去。”
只是方才听得她说是洗澡时着的火,那进来救火之人岂不是看见了她沐浴后的模样,想到此处凌川心中发涩:“那齐家公子...”
“还好今日齐公子在,他七八桶水下去就把火浇灭了...”如霜认真地回想当时情形,“以后还是要在家中多备一口大缸...”
凌川挑眉:“怎么说?”
“打水太慢了,还好浴桶中有水,不然房子岂不是要烧光了。”如霜心有戚戚。
浴桶...那小子居然用如霜的洗澡水灭火?凌川心中又酸又恼,真是岂有此理。
“齐夫人人很好的,火差点就烧到她家,齐夫人一句埋怨的话都不曾讲,还不住的安慰我,齐公子还帮着扫水...”如霜还自顾自的说着,“他跟你一样,也是军中之人...”
一样个屁!偷人家洗澡水的小人!凌川咬着后槽牙,心里把齐家的臭小子骂了八百遍。
“他动作挺快的,想必身手也不错...”如霜继续。
凌川气血翻涌,险些要冲去院中拿起那根镔铁蟠龙棍,舞他个一百零八式,让她看看什么才叫身手不错!
如霜还未说完,他猛然起身:真真是听不下去了。
如霜眼前一暗,迷茫地抬头,他站起来干嘛,挡着烛光了呀。
“明日事多,你早些安置吧。”凌川憋着气说了一句。
“是了,这几天你肯定累坏了,快早些回去歇着吧。”如霜还颇为体贴的嘱咐他。
待如霜安寝,凌川也没走,他卷起袖子跑到浴房,将那大浴桶里里外外刷了三遍,略略舒了口郁气后才孤身回营。
次日早晨,凌川将张婶子领到如霜面前,张婶子本就老实,来之前又被凌川敲打一番,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整日只知卖力做活,自此在如霜身边留下不提。
安排好张婶子,如霜取出准备好的布匹尺头点心等物,凌川拿上,二人便去隔壁齐家道谢,刚一出门,齐家大门里也走出一人,如霜一看原来是齐家公子,还未开口,那齐永峰便激动地上前同她打招呼:“早...早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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