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荠,主子叫你过去。”
晏不笠放下手中扫帚,看向面前一人高的仙鹤,随后对身旁另外一名打扫的仆役道:“小五,剩下那块麻烦你了。”
小五撇撇嘴,这个晏荠成日就知道偷奸耍滑,活干得不麻溜就算了,还三天两头称病。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竟能几番得凤君召见,可他心中再不痛快,这会凤鸾宫来的鹤使在前,也只得先答应下来。
见小五点头,晏不笠对白鹤道了声“劳驾”,然后抱住他纤细脖颈,翻身上去。
几近入冬,料是丹穴山处在南地,也降了温度。傍晚的寒风如刮刀,他俯下身子,将冻得发红的手指偷偷塞进白鹤的颈部厚重的羽毛里取暖。
白鹤似对他这番小心思毫无察觉,双翼大张,身形流畅的几个滑落后停在山顶上的宫殿前。
眼见到了地方,晏不笠念念不舍地抽出的手指,对白鹤道了谢,朝着宫殿走去。才刚行两步,就听见那白鹤再次出了声。
“凤君今天心情不太好,你......顺着他些。”
他转头,见到白鹤不知何时化为了人形,白发垂在腰间,只是逆着霞光,晏不笠看不清其脸上神情。
*
晏不笠的脚踩在火红软毯上,身上终于恢复了些暖意。
他觉得白翌说得离谱,凤奚不高兴,是因为青衍宗的回雪剑尊要来了,他顺着有什么用。
青衍宗乃天下第一大宗,而那位剑尊更据传是当今修为第一人,他要来妖族的消息甫一传出,晏不笠平日的工作量就翻了几倍。
而这位剑尊跟晏不笠还颇有些的渊源,准确的说,算是他上辈子的师父。
进了门,晏不笠随意地找个靠近炉子的地方坐着,顾自暖手。
推斜倚在塌上的青年见他这般没礼数,也没怪罪,只是挑了挑眉:“小孔雀,那位剑尊要来丹穴山,你倒是不激动。”
晏不笠慢吞吞地搓着手:“凤君说笑了,在下不过天兰院里一清扫小妖,剑尊这等人物来临,我就算再激动,也就是多扫两个屋子的份儿。”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
晏不笠抬头,见到青年从塌上坐起,绸缎般的黑发垂下,更衬得那张脸俊美而深刻。只是这时年轻凤君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刚刚问话时扬起的嘴角已然放平,那双狭长的凤眸正有些晦涩地盯着他。
见状,他暗道了声不妙。
十年前,晏不笠突破停滞了许久的化神境,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他那剑尊师父一剑剖了妖丹。对妖族来说,妖丹与性命相连,他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不料却转生为丹穴山附近一只孔雀。
那时他庸庸碌碌在林子待了两年,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就因那过于突出的相貌,被路过的凤君捡了去。而巧的是,这妖族凤君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得了他妖丹的真凤凰。
而这就晏不笠仆役日子的开端。起初,真凤凰也就是凤奚,让他做了身边服侍的小妖。
那可真是他妖生中最窝囊的一段时光,不仅要清扫寝宫,,还得服侍他沐浴,更衣,用膳......可他过去哪里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而且凤奚的要求多得让晏不笠一度怀疑他是否知道了他真实身份。
凤奚的目光还未收回,夜幕在难捱的沉默中降临。
晏不笠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讷讷将手放平,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青年起了身,阴影倨傲地笼罩在上来。他心砰砰跳着。
“凤君,我还未洗浴。”
可他话没说完,凤奚吹灭灯烛,俯下身子,晏不笠的后腰绕过,小臂发力,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今日就这样睡吧。”
床边帷幔抖动,晏不笠侧躺在塌上。
凤奚的下巴抵在他肩头,从后将他整个人环住,绵密的呼吸打在耳后,激起了酥麻痒意。
他有次太困了,没忍住不小心擦灯台时睡了过去。从此,这凤凰就不知犯了什么毛病,让他平白多了这“陪.睡”的活。
倒也没再做些什么,就是把他放在榻上当个布娃娃似的抱着。
晏不笠鼻腔尽是青年身上传来的暖香,像是漫天雪中炙烤落叶的火炉散发楚的。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引起阵颤栗,恍惚中,他听到凤奚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带了些含糊。
“晏荠,再陪我会。”
不知多久,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晏不笠这会毫无睡意。可能今日念到故人的次数有点多,他想起了久远的事。
*
云微山连绵千里,无数葱郁山峰,隐在云雾间。
这里是正是闻名天下的青衍宗所在,云微山共有七座主峰,其中最高的那座叫回雪峰,峰顶上是终年不化的覆雪。
若是寻常修士,在这待半个时辰,就要送到隔壁的妙手峰医治。然后听着孙长老一顿数落,下次再偷偷带着满身御寒的法宝,妄图见那位传说中的剑尊一面。
这里到处都冷,唯有个地方是例外。沿着那山腰那片秃了头的冷杉往上走,绕过雪堆中露尖的三块黑色石头,便能见到处洞穴,洞上方的石面歪歪扭扭刻了雪芽二字。
不知是施了何种法术,石洞内温暖如春。
晏不笠站在洞门踌躇。
昨天他第九次试图突破化神期失败了。
作为的回雪剑尊的弟子,青衍宗当之无愧的大师兄,他修为滞在化神大圆满已近百年。
眼见就要错过修炼的最好时机,晏不笠终于克服冷意,化为原身扑棱了两下翅膀,挑了处最高的枝头,变回人身坐了上去。
这株是他以前修炼时最爱待的冷杉,可他今天试了几遍,都没能进入状态。看着远处云天相接之处,随着渐盛的日光染上霞色。
晏不笠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不能化神,就不能合体,就不能.....漫漫升仙路,越数越长,他脸色一点一点垮了下去。
忽传来皂靴踏在积雪上的声音,晏不笠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修士,他蹙着眉头,将枝头间的雪尘捏成一个球,凝了些法力在上面,看也不看就丢了过去。
啪——
但是意料中的惊叫中没响起,晏不笠疑惑看去 ,冷不盯地和树下的站着的人对上了眼。
男子仰头,露出的五官锋利而冷峻,鸦青色的长发用墨玉冠束起,白衣肃清,衣角猎猎。皑皑天地间,澄澈的浅眸安静,映着远处的青山和枝头上的青年。白得干净,黑得分明。
晏不笠见到男子,郁闷一扫而空,精致的眉眼笑得弯起。
“师父......你终于回来啦?!”
梁逢“嗯”了一声,错开视线,低头望向手中的雪球。
晏不笠灌注的那点法力自然不可能伤到人,只是青衍宗规律严苟,冒犯师长可是大不敬。他打量半天,见梁逢没有责怪的意思,嘿笑了两声,便从枝头跳下去。
可能是跳得急,不小心崴了脚,他嗷嗷叫了两声。
梁逢见状微微皱了眉,伸出手,冰凉的指尖隔着的衬衣在将他扶正。丝丝麻麻冷意一触而过。
晏不笠笑着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狐裘,露出的黑漆漆的一双眼睛。他滴溜溜地朝四周看了几圈,确定了只有梁逢一人,便问道:
“师父,我那新来的小师弟呢? ”
半月前,梁逢突然提出要下山一趟。
那时晏不笠正为境界的突破而烦恼,蓦然听到他这么说,顿时亮了眼睛。
回雪剑尊要下山,这可是件稀罕事儿。
他在云微山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梁逢出过几次山。晏不笠一直觉得他这剑尊师父就是个神仙,什么事都是淡淡的,没见过他发火,也很少见到他露出约莫欣喜的表情。
他曾就此问过其他峰的长老,却听说梁逢在云微山待得时间比宗门的任何一个人都长。
晏不笠好奇地问他此次出山所为何事。
梁逢说去接个人。
接人?!
回雪剑尊在修真界的威望已是上上,能让他亲自去接得人,难不成是某个门派的开山祖师、隐士大能?晏不笠回忆着各处听来的传言,“去接谁呀?无蝉大师?还是传说已仙化的念慈老祖?”
报了长串的人名都没得到回应,抬起头,见到梁逢也在看他,眼中除了惯常的无奈外,还有很淡的,类似不高兴的情绪。
晏不笠以为看错了,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梁逢已恢复了往常模样。他轻叹了口气,说只是去接一个孩子。
孩子?!他闻言长吸一口气,心中升起了无数个念头,脑补出了五十万字狗血长篇。难道梁逢只是看起来冷淡正经,实际上竟是个风月老手?想想也是,毕竟回雪剑尊活了几千年,曾经有过几段风流情史也丝毫不稀奇。
他曾大着胆子问过以前的情事,梁逢不答。他默认是有,只是年代太过久远,现在再谈这些没有意义。晏不笠识趣地不再追问,
可这孩子听起来是最近的事,梁逢不会在他不知道时候偷偷下山,来了段痴缠情缘,这样的话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晏不笠有些懊恼。
可能是他那时的表情太过古怪,梁逢的抿直的嘴角有了些弧度,眉尖轻轻蹙起,有些哭笑不得道:“他......算是你的师弟吧。”
晏不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哦,原来他师父是要收徒啊。刚刚见梁逢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以为是他的私生子呢。
*
师徒两人走在雪径上,溅起了的点点白尘。
梁逢说,这位新来的师弟身体弱,修为低,禁不得风寒,便让他留在洞中。
他更好奇了。
梁逢毕竟是一世剑尊,能让他看上并且亲自去接的弟子,资质必是上乘,品行外貌该像凡间话本中的翩翩公子。
他亦步跟在梁逢身后,今入洞穴后,眯起了眼睛适应了光线,终于看清他这师弟的模样。
少年看上去约是十六七岁年纪,而抽条过快的缘故,身形看去伶仃瘦俏,老旧的布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昏暗的光线中,露出的眉眼倒是俊丽,不过神色间充满警备。
他看到梁逢,仍是绷紧着身子,投去戒备一瞥。
晏不笠恼恨,心想梁逢哪找来的狼崽子,这么不知礼数?他抬头,果然见到梁逢面上虽仍是冷淡,但眸中颜色比平常稍深了些。
他愈发觉得这少年真是不知好歹,于是皱着眉从梁逢身后走出。
原本凶狠的少年却愣住了,嘴唇微微翕张,目光不住地往石壁上飘忽,双手抓着衣角,待晏不笠完全靠近的时候,脸已涨得通红。
前后改了好几版,还是打算写擅长的东西...(想要收藏营养液啥的,我会尽量隔日更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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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雪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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