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综合楼？
月麟手条件反射地攥紧了一瞬，又立马松开，他低头小心地观察那颗深蓝色的宝石，相较刚到手中时它的色泽又深了些许，外型仍完好无损。
婪给他的时候看着很随意，他却不敢那么随意，始终谨慎地捧在手中，即使它看起来很坚硬。
热汗从额前流下，滑过眉眼带来一丝麻意，青年却抿着唇不再往前走，他侧脸向右望，似乎想要透过树木与楼层望见远处的综合楼，看清楚下面出事的到底是谁。
他想起了那通电话。
毫无预兆来的老师要求到校，以及第二通无法接通的电话，再配合这一出事……
他想装作毫无联系都觉得过分滑稽。
但是，为什么是他呢？
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还需要特意把他叫回来害他一次？
明明之前他已经和老师见过一次面了，为什么是今天？
就算那个变异怪物因为之前没有成功害死他耿耿于怀，那之前为什么不动手？
好奇怪。
月麟摸了摸随身携带的那把伸缩刀，定定心神，转变方向往综合楼走去。
万一出事的真的是季老师，那么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他至少要去确认一眼，才好决定之后是走还是留。
还有婪，如果是这种情况，难道婪是为了他才和学校的变异怪对上……
冰凉凉的眼球一瞬间仿佛烫手。
假如是这样，那他要把这枚眼球还给婪。
转弯时有几个学生刚从那边走来，拿着手机神情各异，害怕的和八卦的都有。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
“我没敢看。”
“我看到了。真的，远远看过去有一个人躺在地上，我没敢细看，赶紧走了。”
“嘿你，这种事少看，懂不懂？”
人声渐远，再往前就快到综合楼了。
月麟抓着衣角深深吸了口气，他已经看到了砖红的外墙。
还有几个凑热闹的学生正从那边走过来。
他们恰好在这附近，就过去看了一眼，看到他也准备过去，还好心提醒。
“那边出事了，几个老师在边上围了一个圈，你要怕就绕开点，如果是好奇的建议别看，现场很惨烈。”
说话的男生抖了抖肩膀，像是要抖掉那些瘆人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
他早知道是真不该去凑这热闹，现场弯弯折折的，红嗤啦一片，也好在没看清，不然他今晚是睡也不敢睡了，就算被朋友笑话也就当没听见，认怂。
“谢谢。”
男生耸耸肩，目送青年坚定地往他来时的方向走：“看来他也是去凑热闹的。”
同伴嘻嘻哈哈闹他：“你看别人，长那么精致秀气，比你还勇。”
“我说你也不看看他多高，还秀气，你站他旁边也得矮上几厘米，勇什么重要吗……”
转过墙角，第一眼看见的是几个被临时搬过来的桌椅搭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蒙着灰的窗帘，搭成了一个拙劣简陋的围挡，甚至还能透过缺漏的位置看见一星半点。
着装干练的和艺术风的好几个人都围在这附近，个个神情难看，焦灼地握着手机。
一个白衬衫男老师刚看见他，就走了过来，挥挥手：“行了，少来凑热闹，听见没？赶紧回去。”
其他人也随之看过来。
“乔老师，我是想知道，出事的是哪位老师？”既然靠近不了，月麟也不强求，他礼貌地低了低头，“是这样的，我的指导老师今天约我谈毕作的事，但是一直打不通电话。”
还认得出他，男老师一愣，目光落在他脸上，微平的眉毛下挺直的鼻梁，轮廓很流畅，还有一双特别浓黑的眼珠，精致的少年感配合一点疏离，很有美感，按理说是非常有辨识度的外貌，他教过这个学生的话应该记得啊？
想了想确实好像有点印象……
“你是，呃，姓月？”艰难地从回忆里找出了一点影子，男老师拍了拍自己脑袋，“我是大一教过你吧？”
“是，名字是月麟。”
果然没记错，男老师自然也亲近了点，他问道：“你指导老师是谁？”
“季升平，系主任。”
在念出名字的时候月麟就看见了对面老师的神情变化，带了点惋惜、遗憾。
“很遗憾，确实出事了。他今天还约了两个学生，结果没想到突然意外，你们他都没办法见了。今天你先回去吧，后面你们的事应该院里会再研究一下，给你们再安排。”
指导老师的事他不急，月麟加快脚步往前走，甚至不避着太阳，很快让自己面颊晒出了一层薄脂红，脖颈泛出细汗。
他不明白。
难道自己有那么重要到必杀不可？
还要特意把他找回来……
等等，他又怎么知道季老师认识自己，月麟越想越烦躁，这个怪物垃圾好像还挺厉害的。
之前还只是迷惑人心，现在进阶版还能控制人类了是吧？
就算危险也认了，必须把这颗眼珠送过去，万一就是缺这一点力量婪输了呢。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找到他们。
月麟看了眼时间，过去二十八分钟。
不长不短。
婪能找到威胁是因为他能感知，他不行，没有大动静指引，月麟只能定了几个可疑地点排查。
明湖，没有，灿金的光斑寂静地落在湖面，月麟支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继续找。
图书馆，没有，最开始出事的教学楼，没有，附近随便查了几栋楼，没有……
他们到底有没有开打？
怎么一路风平浪静？
眼睫飞快眨了眨，汗水顺着流下，月麟敲了敲发酸的腿，从包里拿出纸巾擦脸，这天气太热了，他走了这么久累得不行。
他又开始翻地图，下一个位置去哪？
定下目的地，月麟也没忽视途经的其他地方，边快走边注意四周。
“砰——”
似乎有什么动静。
月麟停下脚步，仔细辨别。
很快又有一声“哐”，从左边传来，声音被灌木丛和墙吞了一大半，如果不是夏天附近没什么人，这声音都不一定能被听见。
月麟等不了，在附近找了个植物稀一点的口子立马跨了过去。
越近，声音越清晰。
砰铛哐啷，像是在全武行。
心跳飞快，月麟却冷静地贴着墙往前走，也把眼珠重新拿在手中。
大门口玻璃碎块散了满地，还有一把歪倒的椅子。
“好臭。”
带了点金属共鸣的嗓子绷的紧紧的，嫌弃溢于言表。
“砰——”重物撞到瓷砖地面。
熟悉的声音，是婪。
听起来很轻松。
月麟松了口气，他小心地往前走，一路贴着墙面，靠在门边，连影子都没露出来，另一半大厅只能看见狼藉，还有一两个躺在地上的人。
“不要脸。你还吃。”是人类的声音。
他吸了口气，举着手机飞快探出拍了几张照。
画面上只能看见婪的一小片影子，周围都是人围着他。
冷静地对图思考了下，月麟决定亲自看一眼。
“呜——啊！”惨叫，不幸被打折腿的人再也动不了了，任凭催动也不行。
“为什么你不受控制？”
月麟被吓了一跳，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但似乎不是对他说的。
左侧倒下的人更多，有几个甚至叠在一起扭曲的看上去不知死活，婪还在打，所有围上来的人都会被他或轻或重打飞。
但是那些人仍然会在下一次围上去。
婪有些不屑，他没想到这本体这么弱，只能使用些没什么用的人类：“真弱。”
他刚找上门来，放置在大厅那本书一样的东西才匆匆被人抱在怀里，还不断有人带着武器集合。那些人打来打去对他影响不大，被强化过的身体就算挨了一刀也没出故障，倒是他，随便一拳一脚，这些人就脆得快死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我们都不是人，为什么要互相打来打去？”
动不了的人越来越多，月麟都能听出敌方的虚势，最里面那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似乎还想跑了。
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洁白地面，还有那些扭曲的肢体，状况惨烈。
月麟想走了。
“我认输，之前偷我能量的事也算了。”
月麟走不动了，他定在原地，想，之前偷他能量，是什么之前呢？
冰凉的宝石被他的体温捂出了一点温度，又冷又热地硌在掌心。
婪没有停手，对面扛不住了。
“别打了，我认输。等下又会有人过来，你不想暴露吧？”
能控制人后书就没吃过亏，它看着最后被自己控制的人不断倒下，害怕了。
“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我也不会再打一点主意……”
四处都是腥臭的血味和阴湿的力量，婪却恍惚还是嗅到了一点香甜的味道，月麟的味道，但是转瞬即逝。
都怪这东西，太臭了。
“咔——”
精心雕琢的书被不幸掰断。
风从额前吹过，濡湿脖颈被太阳重新晒得滚烫，月麟跑得飞快，他用力攥紧了那颗眼球，有点想笑。
不是一直在怀疑吗？
为什么要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