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屠宰场，好有回家的感觉。”莫妮卡不咸不淡地说：“好幸福，你呢？”

阿修尔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手中专注着伙计。

“喂，”莫妮卡狐疑问：“你怎么会认同？还有，我怎么觉得你在生我气？”

阿修尔难得将手中的活计都停了，沉默了一会儿后，坦诚道：“在你当上副总前，我经常在想海底火山爆发能不能喷到屠宰场这一块。”

至于后者，阿修尔没有回答。

在以前一块上班的时候，阿修尔就是这样，干活多，说话少，莫妮卡也已经习惯。

所以在每天摸鱼偷懒的莫妮卡节节高升之后，阿修尔还停留在基层光荣劳动。

莫妮卡察觉到他在生气，不过没有深究，反正以前阿修尔生她的气，自己消化一会儿就会好，一向令人省心。

她坐在空地上，颇为享受看着阿修尔冷脸将一些能用的材料整理起来，叠在地上做晚上入睡的床铺。

术业有专攻，阿修尔在城外各类等级不明的污染体中摸爬打滚的，生存经验比任何一位佣兵都丰富，更别提莫妮卡。

莫妮卡躺平的心安理得。

阿修尔在安置好莫妮卡之后，又捡起一些散落的空罐头，他捡起仔细看了看，道：“初步猜测这位“培养皿”不识字，所以在相应的事物上出现的文字，几乎只有一些扭曲的笔画。”

“等等，你来看看这个。”莫妮卡将背后的“枕头”展开。

这是她刚才忽然有了闲情雅致，用地上的横幅叠了几叠做的。

“让我们没有痛苦走进终点。”

“为你我之伟大的新人类城邦奉献。”

——横幅上唯二两句清晰的，是屠宰工厂的标语。

莫妮卡道：“如果‘培养皿’是屠宰场的员工的话，那他更大概率会是健壮的成年男性。”

阿修尔道：“现在不是什么人都招了？”

“对呀，这两年屠宰场的工作可是香饽饽，大家抢着入职，所以可以择优选择。”说到这里，莫妮卡抱着阿修尔的手臂发笑：“我们那时候也是赶上好时候了，没人愿意做伤天害理的事，不然轮不到我们这些小鬼的，那我们可就早在某个寒冷的夜晚，死在某个垃圾堆了。”

阿修尔跟着她笑了一下，笑容有点虚假，没有再接话。

他顺着记忆中翻找了一会儿，撬开一个分不清品类的鱼骨头，腥咸的味道在海水中扩散。

他将罐头递给莫妮卡：“这里现在只做沙丁鱼生意了？一仓库全是沙丁鱼罐头，你吃不，不吃我出去给你找别的。”

“怎么可能，啥鱼都做，来者不拒。”莫妮卡道：“我俩吃垃圾长大的，你见我什么时候挑过食？”

阿修尔又不说话了。

莫妮卡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在阿修尔在之后才松懈下来，因而席卷上来的疲惫使她眼皮昏沉。

过了一会儿，阿修尔问起：“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一直挺好的，就最近……出了点问题。”莫妮卡委婉地说。

这时候她还并不知道阿修尔已经拿到了她的遗书，更不知道伊恩所做的小动作。

她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在彼此十四岁时，俩人找到了各自的追求。莫妮卡跻身屠宰场管理高层，阿修尔则跟随志愿军的队伍离开城邦。

临别前阿修尔将七年工作的积蓄给了莫妮卡：“区外用不上。”

莫妮卡说：“那我先给你保管。”

阿修尔摸了摸鼻子：“给你花的。”

莫妮卡就是在那一天，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强吻了阿修尔。

阿修尔外表钢铁，但心思挺细腻，心想没名没分不清不楚算什么，好多同事都传他是副总的备胎。

阿修尔意思地推了莫妮卡一下：“别。”意思是有了名分再继续。

莫妮卡没听懂阿修尔的言外之意，只以为他是害羞，也没继续下去了：“走吧，我送你出城。”

“……”阿修尔的心中有些未完的事情就这样为了了之，在当时有些缓慢地、沉痛地点了下头。

但要是，当时的他就知道伊恩的存在的话……

阿修尔眯起眼睛，彼时莫妮卡觉得俩人之间安静地过分了，继续说起往事：“其实你走的那天，我回去之后哭了很久。”

无不诙谐道：“直到把我醉酒的老爹扔进公共垃圾场，才让我心情好一点。”

阿修尔顿了下，道：“抱歉。在我们本来的计划里，两个月就要回城的。”

城邦之外毫无定数，外出的队伍没有能够全须全尾回来的。

阿修尔是同批志愿兵中唯一的幸存者，兜兜转转历经三年，才回到城邦。

莫妮卡眼中的色彩逐渐模糊，她又一次要被污染了。她感觉修尔搭理捏了她的脸，提醒道：“多想一想我在你身边，就不会被污染。”

“……”莫妮卡顿时清醒了，沉寂了一下，随即冷声道：“谁教你说的情话？”

“？”

阿修尔顿了一下，没想到比起他的质问，莫妮卡的质问会先来。

不过这让他感受到了被在意，声音放柔软了一些，回答：“我没有，这是有依据的。”

他在地面沙石混合物中抓了一把，在半空松开，轻沙与石块一同坠地。

“莫妮卡，感受到现在的海流了吗。”

塔顶打通了四面，海流稍大，莫妮卡答：“感受到了。”

“正常来说，在这样的海流里，一旦我松手，石块会落地，而细沙则被海流带走。”阿修尔道：“污染体能虚构出一个庞大的世界，但总归不是真实的，区外的志愿兵们会在进入污染体后，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回忆与家人相处的细节，以防不觉中被污染。”

想跟阔别依旧的爱人**，结果人上来给你科普理论知识，就说气不气人。

莫妮卡在狠狠给了他一拳。

阿修尔：“？”

他深深呼吸，正准备与莫妮卡谈谈心，发现莫妮卡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低头，在黑暗中注视莫妮卡良久，也陷入了睡眠。

“我操你们老妈的狗男女！”

“他”眼前是莫妮卡笑吟吟的脸，耳边除了莫妮卡的喘息，还有来自他们狱友的咒骂。

这次似乎到了莫妮卡的狱中生活。

他们将狱友赶到卫生间，好在宿舍酣畅淋漓。

阿修尔从梦中惊醒，面前的祥和的睡颜在他眼中无比的可憎起来。

莫妮卡被他的动静打搅，翻了个身，哼哼唧唧不停。

在她的一些神态表情，与刚才记忆的偶然的某些不雅画面重合，阿修尔目眦尽，瞳孔急剧颤抖。

他深吸一口海水，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被污染了，因为他现在想要杀掉莫妮卡。

莫妮卡是在意识朦胧之际被阿修尔炒醒的，阿修尔一言不发，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对婚外情的败露一无所知的莫妮卡：“？”

莫妮卡很快冷静下来，知道有的人是这样，床上床下两个样。阿修尔也是个这样的人，倒也还不算太脱离莫妮卡预料。

毕竟他平时就挺压抑的，还在屠宰场工作了那么久，心理变态了很正常。

虽然很喜欢阿修尔，也有一纵容她，但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忍不住说：“触手不是这样用的……”

但是阿修尔没理她。

渐渐莫妮卡还是发现了不对：“你怎么这么有经验？是看片了，还是在城外鬼混了？我去你丫你的……”

阿修尔冷不丁打断：“你怎么知道我有经验？”

“……”莫妮卡傻眼了，回答不上来。

好在阿修尔似乎并未察觉端倪，笑吟吟回答：

“看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