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舆监的警告？

陶岫已经打开了这两天店里监控，数据太多了，哪怕她记得那个人是上午十点左右进店，也有足足上千个视频监控视频片段。

一时半会反正也看不完。

而且这警告声音的配音像从前自己那个世界里新闻播音员的声音，清晰、缓慢并且带着一点温和的劝导。

陶岫可能犹豫了不足零点一秒，就离开了光脑。

没想到的是，警告响了两遍，她也没再操作了，软件还在自动播放监控画面。

她问自己老板：“麻老板，这是舆监部的通知吧？”

麻确也没经历过这种时刻，“应该是，别人不会黑进我店里单单为了吓唬我，舆监是有这个权限的……”

那舆监的权限很大。

而且这种执法方式……，执法人员没有上门，就直接发布警告。

有一种根本不怕要抓的人跑了的自信。

呵。

自信。

据说是这个世界最权威部门之一的舆监部，在这一刻成功在陶岫眼前失去了光环。

足足十五分钟，陶岫从十点二倍速看了半个小时的监控——且没有动光脑。

一胖一瘦二位制服人员进店的时候，当头就是一愣。

高的那个问矮的：“你没开屏蔽？”

矮的：“开了啊，你看这几台机器人指示灯都不亮，你看我按也不亮啊……”

按按按。

看，没亮吧。

矮的那位十分礼貌又坚决地试图证明自己。

高个看起来熟悉了同事的工作风格，十分熟练地忽略他，点出执法光脑的工作证出示给陶岫和麻确。

“你好，舆情监督。”高个对陶岫做了个请的手势，用语文明得像培训过，“现在起我们将接手贵店的所有电子设备，包括虚拟信息。封控授权令已经发送至二位的光脑中，您可以签字查收，或者选择拒绝签字。”

陶岫离开光脑，下一步高个子用手里什么按钮触碰了一下光脑的设备实体。

监控视频熄灭了，店内重新安静起来。

“啊？为什么她刚才能看视频？我的屏蔽仪失效了吗？！”矮个子意识到什么，开始提问。

高个把外接设备连上了店里的线路，麻确这会竟然不紧张了，小声给陶岫解说：“这应该就是传说中舆监的万能终端。

听说是舆监某位创始大佬发明的。

可以检测出一切异常数据。

唯一的缺点是，必须用线连接，就是必须得见到实体设备。哎，真不敢想大佬把这种技术如果做成无线可用的……星网世界得多干净！”

水至清则无鱼，网是不可能干净的。

如果看起来特别干净，那等你找到真正藏污纳垢的地方，一定会格外地惊讶。

大佬或许不是技术不行，而是有意为自己的技术做了限制。

也不知道这位大佬是谁，等会有空了搜一下。

“万能终端，它就叫这个名字？”陶岫觉得这个名字过于潦草了。

一个终端，就可以监测设备有没有异常数据，那它的主机得有多强大的分析能力。

异常数据……

什么算异常数据呢？

刚才播放监控的那台光脑，因为在舆监的屏蔽仪作用下没有立即失效，现在是第一台被检测的数据。

那个小的像移动硬盘样子的外接按钮，正一闪一闪发出淡蓝色的光。

麻确应该是更紧张了，他的话题已经到了异常数据：“……就是有些人非法植入各种智能设备的一段代码，或者是一点点数据，技术高的黑客，哎你知道黑客是啥吧？能做到在不同网络线路的设备终端里各留一点异常数据，最后在他的主机上操控这些终端……”

远程操控？

这在她那个时代也可以做到啊？

看来这个时代，科技进步了，黑客中防守和进攻的双方也都进步了。

所以能够远程操控设备，竟然依旧是很厉害的黑客操作么？

“咦，陈辉你这个进度条怎么不动了？”矮个子在店里放了一圈什么设备，重新回到前边的时候，略带惊讶地指了指那个外接万能终端。

高个子叫陈辉，他说，“怎么可能进度条不动，现在的速度除了军方数据库保密级别足够高，民用的怎么会进度条不动？

要不就是检测到异常数据了。王虹你别动我设备……”

矮个子王虹：“你这不对。”

他用的不是俩人从进店就有的那种嘻嘻哈哈语气，这句话他格外严肃。

甚至有点，惊到。

陈辉意识到不对劲，也把目光从光脑屏幕上转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万能终端的蓝色光变成了醒目的红色，并且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滋滋滋——

这不像是正常警报，这像是被烧坏了……

陶岫这个念头闪过，忽然想到什么，不对！

手几乎不比脑子慢多少，飞冲一步到墙边，两手并用拽开了店里的总电源。

几乎同时，另一只手覆盖在她手背上，这谁的手，这么热。

抬眼，陶岫这次真懵了：“班长？”

陈归？

她的大学班长，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陈归”颇为赞赏地看了看她，点评道：“不错，T城还算有个带脑子的。”

什么带脑子的？

一高一矮陈辉、王虹从玻璃柜台后绕出来，恭恭敬敬报道：“表哥！陈主任！”

陈归瞥一眼陈辉：叫谁表哥呢？

陈辉一个激灵：“陈主任！”

T城舆监算A城舆监的下级单位，陈辉为了描补自己秃噜嘴犯的错，赶紧转移话题汇报工作：“我们接到通知立刻赶过来，先对全店数据进行了封控，然后……”

“她不是你们的工作人员？”陈归压根没听他汇报了什么，而是转身用下巴指了指陶岫——他也戴了防护手套，因为隐形做的极好，如果不是他此刻正在脱下来，肉眼很难看出来。

陶岫：确定了，这个世界就是一场巨大的虚妄。

她也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呢，她用了八年时间摆脱那个男人，甚至都沦落到穿越未来这种境地了，怎么还会遇到他？

该不会，是陈归那个王八蛋的后代吧？

陶岫又重新抬头，打算仔细看看这位被众人称为“陈主任”的人。

正对上对方用下巴指自己。

呵，男人。

八成是。

这幅欠揍的样子。

不过想到穿越之前，年终晋级时自己已经赢了对方，成功坐上了总工位置，陶岫心里还算有点安慰。

然后就被那个高个子贴脸攻击了，他说：“表哥，这不是我们人啊，这是嫌疑人……”

嫌疑人……

你才嫌疑人。

“诸位，长官？”陶岫弱弱开口，她现在是个穿越过来的弱势群体，她要把自己的柔弱展示出来，“我刚才想起来不对劲，情急之下，拔了电源。”

意外的是，这位陈主任没有问哪里不对劲。

不过这么简单的事，也不用问。

陈归脱了手套，倚在柜台上，把光脑拉到面前，轻轻一捏。

光脑小巧流畅，没什么缝隙的外壳就一分为二，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线路。

那双脱了手套骨节分明的手，只随意地把光脑捏起来看了不到两秒，就扔回去。

一副老师教导学生的语气：“都看看吧，哪里不对劲。”

这时，店里又进来了几位。

正是跟随陈归出差的五个人。

为首的肖天低头仔细看了看，微笑回答：“线路过载，仅有几根连着外网的线有这种情况，说明有大量异常数据在光脑芯片里。

目的是，异常数据激活瞬间把光脑信息传送至外网。”

陶岫给这个人在心里鼓了鼓掌。

瞧瞧，这修长的身形、健康的肤色，认真的态度和敏锐的观察力及知识面。

陶岫并不知道什么线路过载更不知道哪根线连外网。

只是异常数据这个东西。

让她想起来，她用这台光脑处理过那些照片的登记信息。

自助机也是需要链接内网机器才能把顾客的各项资料上传的。

而顾客自助提交订单后，最后一步是在这台光脑上点击确认。

所以，那位看形势至今潜逃的顾客，真正目的就是把修复后的电子照片全部公布在外网上。

他断定自己一个新手，不会懂太多。

他所料没错，从技术角度，现在的陶岫太菜了。

但从人情世故角度，从前的陶岫作为一个女工程师，受到太多明枪暗箭。

升职路上被挖过的坑，比吃过的饭都多。

所以才能敏锐地意识到，这台光脑有问题。

再加上，舆监一开始屏蔽仪对这台光脑不起作用。

后来外接设备警报又响了。

这都是佐证。

陶岫再次看向那位“陈主任”：他确实很厉害，他甚至出现在这店里的三秒内，就直奔电源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陶岫有点担心。

她得想更多的办法，亦或是，更多的筹码。

来让自己从这场犯罪中脱身。

这位陈主任带来的队伍很专业，仔细检查了每一条线路之后，物理意义拆除了有问题的光脑，又穿戴整齐防护服，把扫描仪里的照片取了出来，收在银白色的一看就很厚重的箱子里。

然后才汇报：“可疑物品全部收集完毕。”

“完了就走吧。”陈归靠在柜台上不太舒服的样子，他个子高，柜台略低了些。

导致他得不停地变换角度。

说真的，这种形象的带队人。

一点也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陈归。

陶岫掐了掐手指，你在想什么呢，什么时候，怎么会想起那个男人。

不过，他们收队要走了。

应该，自己就没事了吧？

提着箱子的人，高个矮个，陆陆续续从面前走过。

最后，才是陈归。

他大步走了过去，陶岫的心马上要放回胸腔里了，这个人竟然又停步，侧身看她：“这位女士，舆监在调查清楚案情之前，请不要离开封控区域。

另外，你刚才称呼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