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1987年,夏。

天热得要吓死人,几乎是到了刚出门五分钟就能马上脱水中暑的程度。但柳瑛堂在自己在香港随便租的两室一厅的出租屋中,对着自己的衣柜挑挑拣拣,最后还是一脸嫌弃地披上件能找到的最薄的长外套。

蓝白条纹格,上面印了柳瑛堂最讨厌的菠萝印花。

男人一手抄着兜,一手拎着三四个购物袋。里面装了一大堆速食,一盒刚烤出来的蛋挞,几个西红柿,一条鱼,一盒西多啤梨和红辣椒。当然,还有五六瓶度数可以直接当作医用酒精来使的烈酒。他轻车熟路地在隐没于港城阴影的小巷中七转八拐,高高扎起的马尾在身后随着他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一甩一甩的,最后在一扇深绿色的铁门前停下。柳瑛堂望了望门上经由对门邻居长年累月的油烟抚摸,在时间的溺爱下,已经从最初的黄褐色进化成纯黑的油垢。以及墙角不知名人士留下的尿渍和抽得只剩下滤嘴的烟屁股。深吸口气,屈尊就卑地抬起条长腿,用脚尖将根本就没法上锁的铁门顶开,以一副比主人还主人的模样堂而皇之地进入别人的领地。

柳瑛堂:“叭叭叭吧,欢迎光临!”

他大叫一声,侧身进屋,刚准备把让他的手拎得发酸的袋子放到地上。

不过比他的购物袋先到来的是展山的随手从桌子上抄起来砸向他的不锈钢饭碗。耐摔耐砸耐高温,一碗更比三碗强。柳瑛堂根本没看他,熟练地一弯腰躲过饭碗的攻击,继续将购物袋中的物品一样一样码好。然后才笑嘻嘻地凑到坐在矮桌旁的展山面前。

柳瑛堂:“呦,今天心情那么好,上次不是还扔了筷子和刀。”

展山干脆地回道:“怕真砸死你这个死人,滚,想发神经病回你自己家发。”

长发的男人拖着长腔哎了一声,于是展山又隔着黑框眼镜的镜片瞪了他一眼。

柳瑛堂闭嘴了

展山这才皱着眉,继续把目光放回到摊在矮桌上的一大堆招聘单和宣传海报,又在看到“日薪”“月结”嘴唇向下撇,拉出一个心情不妙的弧度。

于是长发男人识相地直起身来,随手将那件丑得令人发指的长外套脱下甩到出租屋里充当“客厅”的那块地板上,哼着歌把袖子挽起来,径直走向简陋的厨房。

刮鳞、去腥,将胖头鳙鱼对半劈开,鱼头剖面向上,柳瑛堂漫不经心地撒上椒盐和白胡椒粉,接着请鱼痛饮威士忌和啤酒。

廉价的抽油烟机轰轰作响,菜刀剁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展山被噪音吵得啧了一声,抬眼去看在公共厨房里忙碌的男人。柳瑛堂做菜的时候是不笑的,带来的红辣椒和葱姜蒜一齐在他面无表情的刀下化作一滩翻滚的红泥,也像被砍烂的肉泥。

展山揉了揉眉心,想到第一次在片场遇见这死人,他求他陪自己一起拍戏也是这副样子。

那时要拍凶手处理尸体时为了掩人耳目就做卤水鹅,面对着漆黑透亮散发着香料味道的卤水,柳瑛堂也是这样面无表情地拎着鹅颈,将精壮的大鹅放于案板上,锋利的刀锋沿着鹅肉的肌理轻而易举将鹅大卸八块。

就像分尸一样。

摄像机工作时的声音与影棚的顶灯一同嗡嗡作响,剧组片场看着他的表演鸦雀无声,导演碍着他富家子弟的面子木着脸反复沉吟,最后只挤出来个“表情太僵”的评价。

但这还是柳瑛堂目前演过最满意的一场戏,演完后他又喝得酩酊大醉,高举着伏特加瓶大笑着跟展山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共犯。

砧板与鹅,卤水还有菜刀,摄影和导演。

刺啦——

鱼头下锅了,剁椒的香气在屋中翻涌,油烟带着麻和辣同样从屋中飘出,展山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招聘单合成一沓,收了起来。

他们是大学校友,但在那次之后才真正发展成为这样诡异却亲密的关系。

“片酬多少?”他听见自己迎上柳瑛堂得意的笑容而冷淡地问道。“除非你出五倍的价格,否则别想让我陪你去。”

在我命不久矣后黑化渣攻们全都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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