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家老宅的外面的颜色很独特,是少见的绿松石色,缀在山腰处,远远看着也是一眼就能看见,且极其显眼。
过了那个足以将人甩出十米远的大弯,就离这栋绿松别墅不远了。
桑芜没再理会这杂乱的心跳,反应过来便下意识想直起身,而后收回那双不知轻重的手,谁承想一抬起头,就怼着仲司砚的下巴狠狠撞了一下。
“啊——”她捂着受到重创的头顶惊呼出声。
仲司砚下意识闷哼一声,她也不是没听见,安抚好自己,转过身,双膝顺势曲起撑在他身侧,观察着他下巴的情况。
她没意识到自己此刻靠得也很近,他低头就能看见那对轻盈如蝶的羽睫,呼吸间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小苍兰混合着一点茉莉的香味。
“对不起,我刚刚是不小心的……”
她语含歉意,眼带关心,看着是真的有些气恼自己的莽撞。
不过,这句道歉也不知道是为了她刚刚不小心扑进怀里的事儿,还是撞到了自己的下巴?
抑或都有。
但他也想不了太多,他无法忽视她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均不经意地打在他的肌肤上。
他喉头微动,深邃的目光中蕴藏的情绪越来越浓厚,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微微撇开了自己的眼。
她将抬起手,想将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来些,好让自己将自己的罪证看得更真切,却在将将要碰到时蓦地被人抓住了手。
“没事。”语气沉沉,似乎在压抑什么。
桑芜忘了,他有些时候不太喜欢自己的触碰,而且刚刚自己道歉了,对方也欣然接受,便撤回了手:“哦,好。”
她转身坐回原位,从容不迫地抽身,仿佛刚刚那一切她都只觉得寻常至极。
仲司砚抿了抿唇,他刚刚闭着眼,只能感受到她有动作,却也想不到对方在做什么。
镇定好情绪后,他才忍不住开口,“你刚刚……”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强硬也不好,便转了话锋,“平香山路曲折多弯,你要时刻系好安全带保护自己。”
“……”她自认理亏,“好的老板!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说完又去觑身侧人的情绪,一切如常,她才继续开口解释,“刚刚我就是觉得别人说瑞海话,觉得这边方言的语调挺好听的。”
避免他认为自己是故意的。
桑芜没能等到仲司砚开口说什么,司机小哥已经将车停稳,打开了仲司砚那侧的车门,用普通话勉强说着,“少爷,小姐,到了。”
这边已经急忙跑了一个人给桑芜开车门,她拿起包就准备下车,下车前,她听见仲司砚用瑞海话吩咐着:“桑小姐的行李要送到宅中,轻拿轻放。”
桑芜顿了一下,朝他看了一眼。
差点忘了,他可是瑞海人,会说瑞海话有什么稀奇。是自己先入为主,觉得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就忘了这回事儿。
只是他的嗓音本就温润富有磁性,说起瑞海话来更是顿挫有韵,叫人耳中一亮。
两人并排往前走着,经过一段曲折的石板路,才将眼前的灌木丛撇开,视线见着了一对汉白玉石头雕刻的狮子威严地端坐拱桥两端,桥下流水潺潺,升腾缭绕着浅浅的白雾。
一踏上桥,仲司砚问着:“你想学什么?”
“什么?”闻言她一时有些不解,反应过来她的是自己想学几句瑞海话那件事的时候,便不假思索地开口:“你好?吃了没?去哪儿?”
“……”
见仲司砚沉默着,她才改口,“要不,还是教我自我介绍吧。”
万一以后遇到瑞海的客户,还能用上一两句好攀攀关系。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微微侧头看着她,认真地将“你好,我叫桑芜”在唇齿间用瑞海话打了个转。
桑芜尽力地模仿着,但始终不得其法,最后的语音语调只有形没有韵。
埋头苦练间,绿松别墅就到了。
难怪远看能是这种颜色,别墅外墙上的可不是什么绿松石色的颜料,而是货真价实的绿松石一颗颗镶嵌在上面。
还没等她细细打量,仲司砚俯身在她耳边用瑞海话叫了她一声:“桑芜,”语气温柔缱绻,惹得她抬头看过去,直直看见他眼底时,才听见他继续道,“挽着我。”
这一刻的仲司砚像是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她都没有来得及细想对方为什么提这样的要求,就已经乖乖地伸手挽着他的手臂。
她任由他带领着她往前走,比刚下车时从容多了,此刻像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生出了无畏的意思。
脑子清明那一瞬,她知道仲司砚先是教自己说瑞海话,后叫自己挽着她的意图了——
无非就是他看出了自己的局促,他才想方设法地要带领自己转移话题。
说着自己是来帮忙的,可她这一瞬竟然觉得,仲司砚好像比自己更怕被识破这个骗局一般。
愣神之间,有人已经欢喜地迎了上来,张口说的也是略微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少爷,桑小姐!祖奶和太太小姐们刚好食完茶点,寻思你们也该到了,就叫我出来迎迎!”
说着,那人就要接过桑芜挎在一侧的包,却被桑芜婉拒了,慌乱间,还是仲司砚摆了摆手说算了,应了一句:“嗯,劳烦吴婶。”
“吴婶?”桑芜有些疑惑,眼前的人和吴婶是长得有几分相似。
“嗯,她们是姐妹,这位吴婶是姐姐。”仲司砚不动声色地小声解释道。
跟着笑意盈盈的吴婶一入门,就瞧见一尊鹤莲石雕,如果桑芜没记错,这应该是当代石雕大师倪青山的作品,有价难求。
换好鞋,穿过木质镂空的照壁,才能窥见别墅内里的风光——别墅仅两层,正中间悬吊着一盏如走马灯形式的吊灯,暖光四溢。
此时,灯下的会客厅中坐着许多人,都三五成群各自笑闹着。
吴婶小跑到祝蔓芝跟前,笑道:“祖奶,少爷带桑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祝蔓芝便看了过去。
今日桑芜穿着一件浅色调的连衣裙,内敛且有质感,外面配着一件灰色的长呢子外套,此刻就站在自家孙子身边,看上去得体要大方。
桑芜自然感受到了祝蔓芝的打量,不止祝蔓芝,还有其他人,自从她进来后便一直打量着她。
仲司砚介绍着在场的人,他知道桑芜一时也记不住,便只挑了几个重要的长辈。
她强装镇定,顺着他的介绍一一看过去,一一打了招呼,而后将在场的每一位都当成了即将要合作的客户,用蹩脚的瑞海话介绍了自己。
仲司砚的妈妈林颐景最先笑出声来,“阿芜还跟司砚学了瑞海话?”
“您见笑了。”
“快过来坐!”林颐景招呼她,并轻拍了一下自己身侧的位置。
桑芜下意识看了仲司砚一眼,得到许可才过去。
偏偏这行为惹得林颐景不快了:“仲司砚啊,你少对阿芜指手画脚的。”
这一句偏袒的话让仲司砚吃了瘪,倒是让桑芜笑出声了。
她能感受到自己是有些窘迫的,但也能感受到仲司砚的家人好像都挺欢迎她的。
可就奇怪了,按理她可是拆散了仲司砚和他的前未婚妻啊。
不过她想不得很多,她用着自己高超的合作技巧,很快就和这些女性长辈以及晚辈打成了一片。
司机小哥将箱子拎进来的时候,正打算从会客厅绕过去从旋转楼梯处上楼,桑芜叫住了他,而后将箱子拎到了会客厅打开。
“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桑芜将里面的礼物一一拿出来,而后送到了每个人的手上。女性长辈拿到的或是胸针,或是漆艺螺钿首饰盒,图形图案她都是费心想了每个人合适怎样的,配色样式也极其古典庄重,晚辈则做了许许多多漆珠手串或挂坠。
“哇,我从来没见瑞海见过这玩意儿。”年纪较大的一位堂妹仲司茗一边说着,一边将漆珠手串放在手上把玩。
“对啊!”仲司画不由得回想了一下,“瑞海好像就是堂哥那里有一对这种样式的袖扣吧,他经常戴着。那也是堂嫂做的吗?”
“呃……是”桑芜不好意思地问了句。
但他们明显误会是桑芜送的了,意有所指地说:“哦~原来真的是定情信物啊!”
定情信物?
桑芜看了仲司砚一眼,见他没反驳,自然也不好拆台,只是回应了一个不自然笑容。
“阿芜有心了。”祝蔓芝瞧着那副甚是合心意的胸针,感慨了一句。
“是啊是啊,司砚找到个懂事人。”其中一位婶婶附和道。
惊叹声频起,突然仲司茗这样问了一句,“嫂子破费啦,不过这是什么牌子的啊?”
桑芜也不避讳,“不是什么品牌,是我亲手设计并做的,你们喜欢就好。”
午饭时,在场的人一起用餐。
桑芜竟然在桌上见到了湖城菜,和瑞海菜喜爱清蒸不一样,湖城的菜以酸甜口为主,所以酱汁用得十足。
她有些惊喜,因为在场知道她湖城人的就只有仲司砚咯。
落座前,她得意地小声对仲司砚道声谢。
落座后,本来吵闹的几人,在餐桌上变得异常安静,只是偶尔听见祝蔓芝、林颐景和其他婶婶说上几句,小辈都是噤声只埋头吃饭。
桑芜也不蠢,感受到这大概是他们家的餐桌礼仪,便也只埋头吃饭。
不多时,一片接一片鱼肉夹到了自己碗里,惊讶时,她抬眼看着始作俑者。
可仲司砚一副听命行事的样子,而后一直不停给她夹菜。
她也不能不顾及礼仪发问,只好默默接受了。
饭后,桑芜被林颐景推着和仲司砚去别墅后的园子里逛逛。
富贵人家信奉风生水起,所以仲家老宅四周有潺潺的水流,园子里还有一片人工湖,湖心有湖心亭。
两人信步走在去往湖心亭的长廊上,湖中的锦鲤见着有人来,便极其活跃。
她随口问着:“仲司砚啊,你家这么多人,你记得住吗?”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人家在这个家待多少年,自己才待多久,怎么可以同日而语。
就在她认为自己会得到一个极其确定的答案时,他却说:“还行。”
她疑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答案,便怔怔地看着他,想要听到他的解释。
他真的顺势解释了,“人的记忆内存有限。”
“只该记住自己想记住的人事物。”
他的眼神自带烫意,像是真的要将她吸进那深邃的黑洞,而后永久印记一般。
桑芜:记得白月光呗。
仲司砚:是的是的。
作者:怎么不能记住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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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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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定情信物(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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