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副本开始已经过去了十天，维恩斯卡王国最近全国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恐慌的气息。

春秋换季是流感频发的时候，但如此大规模的瘟疫就有些不对劲了。

最先爆发瘟疫的是罗佩恩镇，随后由沿海地区向内陆蔓延，却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沦陷了，只是个别几个城镇特别严重。

祸不单行，不知从哪儿传出了“神明陨落”的言论，一些穷极恐惧的民众居然开始有组织有计划地举行召唤其他神灵的仪式。

这个地方总能从不知名的角落传出足以影响整个国家的传言，前有“旅者救国”现有“神明陨落”。

为了安抚民众并扫除邪教风气，王室与教会不约而同地出面控制局势——王室虽然不待见教会，但更加不待见会让国家变得混乱的邪教。

王室的代表是国王，作为最高统治者，没有人比他更有威慑力了。同时，首席书记官卡罗琳·斯兰尼也奔赴各地赈灾。

教会这边，明渊身为教皇自然是身先士卒。本来就不常管事，这一走，梅尔维尔的事务更加繁重了。教皇不在，便由圣子代为管理，于是身为外来者的奥列格名正言顺地整顿了一通。

与之相反，奥希亚虽然是祭司，却格外清闲。工作一般是梅尔维尔在做，他反倒像个挂名的光杆司令。

期间，奥列格来找过奥希亚，表明了自己希望奥希亚不要干涉的想法——他果然知道奥希亚也是玩家。

那最开始他在演什么，耍人很好玩吗？

奥列格对此的回答是：确实好玩。

……这就是个恶趣味的熊孩子！

但最后，奥希亚还是同意了对方的请求。主要是自己现在确实没啥实权，想干涉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奥列格究竟和明渊达成了什么条件，居然能让后者放权到这种地步？

再说王室那边。由于卡罗琳离开王城处理瘟疫的事，克洛莱的看护人换成了洛纳·斯图尔特。二人一番商量之后一拍即合，互不干涉，所以克洛莱开开心心地住进了教会。

“我母亲到底是谁呀——”克洛莱住进了教会，却没见到想见的人，一有机会就询问知情的莱特，而莱特的回答则是熟悉的岔开话题。

人闲下来了就容易胡思乱想，且具有丰富的倾诉欲。一般这时候，江棫就会出现，单方面地对奥希亚叨叨起来，一聊就是三个小时起步，能从副本八卦说到他那位万能的发小。

当然，江棫的叨扰或许并不是因为有多信任奥希亚，毕竟他们只正式交流了一次。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为了找寻修复断肢的方法。

奥希亚也是在这时候知道了江棫的游戏职业——“逐影”。有点类似于刺客，但是更加……高级？

总而言之，断了一条手臂对江棫的影响是巨大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断的是左手，而不是他惯用的右手。

奥希亚是闲着，但凯尔克劳可不闲。近几天奥希亚又多加练习，现在他双开可谓是得心应手，状态也从最开始时的“左手画风右手画圆”进化成了“边吃饭开黑”。

简单来说，奥希亚目前双开就像是吃饭一样形成了肌肉记忆，在此基础上，他能将重心放在本体上，虽说本质还是双开，但他现在的模式更像是两个人，只有凯尔克劳那边有什么突发状况，他才会注意力转到对方身上。

作为圣徒，他自然也有不少工作，尤其他还是梅尔维尔的徒弟，事务并不比身为圣子的奥列格少。

风雨欲来啊。不知怎的，凯尔克劳下意识想到了这句话。

又过了两天，瘟疫渐渐消退，王国机关又恢复了运转。可还没等凯尔克劳松口气，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陛下有请。”今天洛纳穿了一身玫瑰色的洛丽塔裙，银白色的长发梳成了蝎尾辫，显得艳丽而又清秀淡雅，“走吧，凡纳斯先生。”

“……”凯尔克劳没说话，而是在意识里对本体隔空喊话，毕竟自己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偶啊（棒读）。

奥希亚将视角转到凯尔克劳那边，见是同为玩家的洛纳，便又回了本体中睡觉。前几日接克洛莱的时候他见过洛纳，两人当时并没有什么接触，但后来洛纳私下来找过他，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奥希亚能对他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方表示自己是走王室线的，而王室和教会的关系……嗯，懂得都懂。

还能怎么办呢？身为一个没实权的白板辅助，奥希亚只能同意了呀。

这次洛纳代表王室而来，应该没有什么大危险，所以随你去吧。奥希亚这么想着，将想法传到了凯尔克劳那儿。

……呵，你休息我工作，你睡觉我搞事，连自己的劳动力都不放过，真是干得出来。凯尔克劳无声地控诉本体的无耻行径。

当然，本质上是奥希亚一人分饰两角的单口相声。

……

王宫之内，最高座上的男人大概五十岁，红发绿眼，眉目间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

确实是物是人非，当年后花园中一语惊人的大皇子，如今已是年过半百的君王。相比之下，与克拉伦斯同辈的明渊就完全看不出来已经五十一岁了，他看上去才二十来岁的样子。

驻颜有方啊明渊。

克洛莱忐忑地站在王座旁边，悄悄地对凯尔克劳挤眉弄眼。他本来打算又到教会闲逛的，却不料被回来的卡罗琳抓了个正着。

“欢迎，旅者。”克拉伦斯神情不复先前的威严，而是柔和的——他本就性情不争，只是因为被推上王位，这才强势起来。如今又没别人，自然就卸下了伪装。

“夜安，国王陛下。”凯尔克劳行了一礼，不禁感慨这些人一个二个怎么都喜欢晚上见面，明渊这样，布雷兹这样，连国王也这样，难道是什么独特的风气吗？

克拉伦斯抬手示意起身，并让卡洛琳和洛纳离去，偌大的宫殿内顿时只剩下三个人。

“我找你是为了教会的事。”克拉伦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知道前任教皇与前任祭司的死因吗？”

教会的事？那应该找明渊吧，再不济也该找本体这个祭司，怎么会找上他这个普普通通的圣徒呢？凯尔克劳不理解。

至于明心和可雅的死因，想也知道肯定和圣堂顶层已经碎掉的“小艾”的神像有关，只是更具体的暂时未知。

见凯尔克劳沉默不语，克拉伦斯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他们不虔诚——所以神明清除了他们。而历代教皇，不是因同样的理由身死，就是被洗刷成了最纯粹的信徒。”

凯尔克劳很捧场地发问：“那明渊呢？”

“他自然是后者。”克拉伦斯语气不自觉带了点怅惘，“之前国内真正信仰神的人并不多，但现在，经历过那场瘟疫后，越来越多的人贡献了自己的信仰……”

“可被供奉的那个不是邪神吗？与‘真理之神’不是同一个吧。”凯尔克劳提出疑问。

克拉伦斯摇了摇头，说：“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祂的信仰之力更多了，这无疑说明那个所谓的‘邪神’与教会所信仰的神是同一个。”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并不是件好事，相反，越多的人成为祂的信徒，人类的威胁就越大，因为这意味着祂随时可以夺走那些人的自我，亦或者是性命，就像明心和可雅那样。”

但是这与先前的信息相悖，因为教会供奉的是傅灯，而杀死明心的按理来说应该是“小艾”……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那尊神像并不是“小艾”的，而是傅灯？可布雷兹说……

原先已经成熟的猜测被全盘否定，凯尔克劳皮囊下的奥希亚脑子一片混乱。他操控着凯尔克劳发问：“您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教会中基本都是神的信徒，但你们这些外来者暂时还是安全的。”克拉伦斯回答道，“现在的圣子和祭司同教皇关系紧密，我不放心，因此我只能找你，你四天前才加入教会，且也是外来者，平日总是外出多过在教会，想来还没有被祂所重视。”

“——我需要一个能随时汇报教会情形的‘棋子’。”他说道。

“……”凯尔克劳沉默一阵，突然笑道，“您怎么确定我不会立马向教皇禀报呢？”

克拉伦斯同样微笑：“这是委托。”

【已触发剧情支线·焕然冰释（A级）】

【任务描述：所有人都活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亦或是最坏的结局】

【注意：此任务关乎主线最终结局，请谨慎选择】

克拉伦斯显然意识到了玩家们只关心任务，也就是来自NPC的委托，因此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凯尔克劳就接到了一个非强制性的任务。

见凯尔克劳没再拒绝，克拉伦斯神情轻松，说：“有什么想问的？我尽力回答。”

但最先开口的却不是凯尔克劳，而是一直旁听的克洛莱。

“所以我母亲到底是谁呀？”克洛莱好奇地发问，期待自己的父亲给出回答。只能说，确实任性，也确实不合时宜。

“……你确定要知道？”克拉伦斯却不复方才的果断，而是略显迟疑。

克洛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当然！”他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问出口，一定要知道答案才行。

凯尔克劳也有些好奇。之前的回忆只进展到晶体破裂就结束了，他完全没看到有关克洛莱母亲的事情。

咳，八卦乃人之常情。

克拉伦斯一时无言，直到克洛莱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才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的‘母亲’是洛厄亚尔……也就是现任教皇明渊。”

本来做好准备的克洛莱被这个答案惊得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下，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哈？”

……

原本正在边睡觉边双开的奥希亚同样一惊，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咳了几声，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直起了身，从床上下来。

克洛莱的母亲是洛厄亚尔？冷静下来的奥希亚再度陷入思考，发现如果是洛厄亚尔的话，好像确实有可能。

回忆中的洛厄亚尔有在研究创造生命，莱特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如果创造者也能算“母亲”的话，那洛厄亚尔是克洛莱的“母亲”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一细想，洛厄亚尔曾送给克拉伦斯一件礼物，是一个黑蓝相间的晶体，后来变成了红蓝，且晶体在十五年前裂开……

红蓝，红发蓝眼；十五年前，十五岁……有没有一种可能，克洛莱就是从那个晶体中诞生的生命？

他越想越有可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克拉伦斯没有娶妻生子，却突然多了个儿子，正是因为晶体中的魔力泄露时，他补上了自己的魔力，导致生命有了他的一些特征。

例如鲜艳如火的红发，再例如同样锐利的五官。

不过，洛厄亚尔创造这么个生命交给克拉伦斯，是想干什么呢？如果只是作为礼物，不是已经有一个莱特了吗？

如果克拉伦斯补上魔力只是意外，那原本应该诞生的只会有洛厄亚尔一方的血缘，四舍五入就是洛厄亚尔的儿子。那再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洛厄亚尔生了个儿子，然后把儿子送给了挚友？

……什么情况，理解不了。

想不明白的奥希亚倒了杯水，然后决定不想了，又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另一边，已经问完问题的凯尔克劳告别了克拉伦斯和克洛莱，返回了教会。由于他只是个人偶，所以他并不会疲惫，这也意味着他有更多的工作。

这就是梅尔维尔的日常吗，不愧是教会卷王。虽然凯尔克劳不会累，但负责双开的奥希亚是有疲惫感的。

在同已经连续五十二小时没睡觉的梅尔维尔打过招呼后，凯尔克劳遇到了莉娅·曼塔。

这个活泼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本厚重的书，正悄悄地向住处走去。

她这是在做什么……如此想着，凯尔克劳叫住了她。

“呀！”莉娅被吓了一跳，赶忙收敛声音，边说边把手中的书往身后藏，“凯尔克劳阁下……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你在做什么？已经很晚了。”凯尔克劳朝她来时的路望去，她似乎是从奥列格房里出来的？

莉娅略显迟疑，最终环顾四周，下定了决心，小声地说：“是奥列格哥哥，他说要教我术法知识。”

莉娅是作为学徒留在教会的，按理来说还无法学习术法知识。

凯尔克劳略一思索，问道：“他怎么说的？”

“奥列格哥哥说，其实几个人中，我的天赋最好，教皇陛下原本是打算选我的，但因为他是外来者，教皇陛下这才改变了主意。”莉娅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他还说，再过三天他就要离开了，所以想推荐我接他的班……”

当初选拔是奥希亚负责的，他自然知道莉娅从奥列格那儿听来的事没有差错。

奥列格居然还会为副本结束后的原住民考虑。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其他人？”这才是凯尔克劳想不明白的。

莉娅似乎也不太理解，只是搬出了奥列格的原话：“因为有眼睛……？”

眼睛？一提到眼睛，凯尔克劳第一个想到的是“小艾”。会有关联吗？奥列格应该知道什么……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去问，二人虽同在教会十多天，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对方也让他不要干涉……

凯尔克劳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莉娅回去睡觉。他最终还是放弃直接去问，因为他总觉得奥列格有什么计划，可能又是一个剧本组。

比谜语人更可怕的就是剧本组，而且算上明显也有计划的洛纳，还是两个……凯尔克劳只能默默祈祷本体不要被坑的太惨。

……

沐曦镇，海洛马旅馆。

玩家们的初始身份都是来赴宴的旅者，因此系统设定预订的旅馆也大差不差。江棫的初始身份预定的旅馆正好和奥希亚是同一个，不过因为奥希亚开局就当上了祭司，住在了圣堂，所以二人并没有在旅馆碰到面过。

此刻，江棫正待在自己的房间中，用自己仅剩的右手握着一把匕首。

刚才他问过系统，得知只要完成副本任务，在任务结束后就会回到系统空间中，而系统空间会修复所受的任何伤势——包括他的断臂。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完成任务，然后活到最后。

断了一条手臂可不行。江棫握着匕首甩了个刀花。幸好，只要进入系统空间恢复伤势，就不会影响原世界的身体。

……必须回去。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完好无损的、活着回去。

江棫可能没有某些人聪明，但他绝不蠢。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去做任务就是找死，而一个刺客，失去一条手臂，不仅是力量会受影响，还有平衡、速度……

但是。江棫停下手中转动匕首的动作，透过窗户，远远凝视着圣堂的方向。

那位祭司……那个叫奥希亚的“老乡”……江棫有一种感觉，跟着那个玩家，或许……自己的路，能够走得更顺畅一点。

他总感觉对方和自己的发小有点像，不是指外貌，也不是指性格，而是那种……仿佛被天命眷顾般的气质。

或许真的会有天命之子也说不定呢？江棫在内心给自己开了个玩笑，但心情却没能放松下来。

副本的最后几天，将会是一场硬仗。

……

德拉狄学院，是维恩斯卡王国最有名望的学校之一，由教会的第一任教皇与王国的初代国王共同创办。“德拉狄”意为“文明之光”，寄托了二人最崇高的理想。

王国中大约80%的人都不会术法，因为绝大多数的传承都被教会与王室垄断。所以普通人想学习术法只有两条途径：加入教会，亦或是入学德拉狄。

其他学校基本都是普通学校，有术法课程的则几乎都是贵族学府，只有德拉狄是会面向普通人的地方，但入学标准极为苛刻。

总而言之，德拉狄汇聚了全国四分之三的人才。

而此时此刻，德拉狄的旧仓库中，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学生正在实施某个从古籍上看来的仪式。

虽然他的导师明令禁止过此类行为的发生，但他实在对这个不知名的仪式感到十分好奇，于是他偷偷跑来了最西面的旧仓库独自尝试。

在他兴奋的目光中，一阵红光闪烁，他突然昏倒在地。

过了几分钟，他再次睁眼，神情却不似之前怯懦，而是一副无所谓的嚣张神态。

“现在的学生胆子这么大吗？居然敢尝试来路不明的仪式……”“男学生”自言自语道，“算了，你的身体借我用几天，你也当是吃个教训了。”

“——计划终于开始了……等着吧，小艾。”他说。

结尾又是伏笔……德拉狄第一副本没啥戏份，嗯对

关于到底信仰谁这件事比较绕，之后会有一个副本解释的[狗头叼玫瑰]四小只在那时候也会有戏份，或者说，四小只就是为后续做铺垫的[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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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个玩家一台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