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靖伊看到硝烟中逐渐明晰的人影时，新一轮的清除光束正从天而降。

硝烟中飞出一柄斧子，硬生生截断即将落到许一诺身上的光束，而后径直飞向后面的档案柜，锋利的斧刃“当”的一声劈开金属。

紧接着，一道蓝色的身影冲出。那小姑娘背上背着个比例极为夸张的大黑包，但动作异常敏捷。她尽数躲过光束冲向昏迷的许一诺。然后……

然后把她装进了后背的黑包。

凌灵芭并没注意苏靖伊看向自己的复杂神情，而是无比自然地将深深嵌入金属柜的斧子拔了出来，里面的资料由于惯性狠狠砸在柜子内壁上，发出“桄榔”声。

还没等苏靖伊对眼前这个暴力萝莉适应良好，硝烟里已经走出了第二个人影——正是一脸正经、满身班味儿的西装正太凌灵漆。

只见他打了个响指，地面就变成了沼泽，几个满身腐肉的丧尸从地下升了出来。

清除光束瞬间被这些外来入侵吸引火力，落雷般向它们砸去。

“趁现在，”凌灵漆波澜不惊地用少年音指挥苏靖伊，“跟我们走。”

说着便掉头跑了，只剩下尾音飘在空气中：“灵芭你们小心。”

苏靖伊：……

怎么好好的现充长相，作风却有股阴暗潮湿的猥琐劲儿。

*

苏靖伊坐在“神经元酒馆”的皮革沙发上，手里拿着杯凌灵芭刚才塞给她的“游戏日落”。

她闻了闻那杯液体，并没什么酒味，整杯饮料是绚丽的从冰蓝到橙黄的渐变，颇有种科技与落日余晖的意象美感。

“你们到底把店开在哪？”苏靖伊也没不明白凌灵芭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她推开了从档案室回休息室的青铜门，但露出的并不是密道走廊，而是“神经元酒馆”。

“‘神经元酒馆’并非位于某个固定地点，而是存在于数据洪流与意识边缘交界处的一个隐秘节点。”凌灵芭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具精致的肖似许一诺的玩偶，让它坐到沙发上，“这里是BUG、脱离副本的BOSS以及少数玩家的临时避风港和信息交换处。入口极其隐蔽，需要特定的‘神经密钥’或强大的意识共鸣才能定位并进入。”

苏靖伊点了点头，却被那个栩栩如生的玩偶吸引了目光——那毫无疑问是许一诺，但五官却莫名圆润稚嫩了许多……

许一诺睁开眼，长睫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她先是迷茫地和苏靖伊对视，然后又一脸懵逼地转过头看向凌灵芭，最后用脆生生的同音发表疑问：“大姐姐们，你们是谁呀？”

她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疑惑道：“‘虞白’呢？我这是在哪呀？”

苏靖伊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向凌灵芭，无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灵芭也面露惊恐地连连摇头。

而这时，凌灵漆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拆了封的信件：“丧尸刚传来的信，说是‘改革派’要大幅度升级副本——”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了缩小版的许一诺，惊恐道：“这什么情况？她怎么变小了？”

凌灵芭双手抱臂，皱眉道：“不清楚……鉴于她属于旧主神‘虞白’的‘遗物’，我倾向于她可能是开启了某种自我保护。”

她戳了戳小许一诺毛茸茸的脑壳：“类似于数据压缩，毕竟这里面可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加密数据。”

酒馆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缩小版的许一诺用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以及凌灵漆手中那封信件微微颤抖的窸窣声。

“自我保护机制？数据压缩？”凌灵漆放下信，凑近了些，少年老成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困惑，“这形态……能耗倒是降低了，但战斗力几乎归零。有什么用？”

“卖萌？”凌灵芭不确定地猜测，伸手又戳了一下小许一诺的脸蛋，后者不满地嘟起了嘴，躲开了她的手指。

苏靖伊看着眼前这个Q版的第一任副本BOSS，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历新一轮的崩塌和重塑。她试图从那张稚嫩的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冰冷或杀伐之气，却只看到了孩童般的纯真（或许是傻气）和迷茫。

就在这时，酒馆那扇由不断变幻的数据流光构成的大门再次泛起涟漪。

紧接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有些狼狈地跌了进来。

是贺卓雀和虞白。

贺卓雀的金丝眼镜歪斜着，额发被汗水浸湿，黑色高领毛衣沾了不少尘埃和一道明显的焦痕，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一进来就立刻转身，双手飞快地在空中操作，加固着酒馆的入口防御，直到大门稳定下来，才松了口气，靠在门边微微喘息。

虞白跟在他身后，状态稍好，但脸色也比平时更苍白几分，呼吸有些急促。他快速扫视了一圈酒馆内部，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沙发上那个多出来的、小小的身影上。

他的脚步顿住了。

“……许一诺？”虞白的语气里带着罕见而明显的不确定。他看着那个穿着等比例缩小版白茉莉旗袍、正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的小女孩，眉头紧紧皱起。

贺卓雀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调整了一下眼镜，看了过来。当他看清沙发上坐着的是谁时，整个人也僵住了，脸上混杂着震惊、荒谬和一丝……不知所措。

“啊！是你！”小许一诺看到虞白，眼睛一亮，从沙发上跳下来，噔噔噔地跑到虞白面前，仰着小脑袋，“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那个新来的！”

虞白：“……”

贺卓雀：“……”他看向凌灵芭，用眼神询问：这什么情况？

凌灵芭摊手，用口型无声回答：不、知、道！

凌灵漆干咳一声，试图解释：“我们找到她们的时候就这样了。推测可能是某种应激性的数据压缩或自我保护……”

他的话被小许一诺打断了。她似乎对虞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虞白的衣角：“你看到‘虞白’了吗？他让我在这里等他的，可是好久好久都没来……”

她口中的“虞白”，显然指的是那个已经成为旧主神的意识。

虞白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低头看着只到他腰部的小女孩，那双曾经张扬恣意、如今却清澈见底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掠过虞白心头。这是他曾经需要严阵以待的对手，是那个冰冷意识制作的“孩子”，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现在变成了一个……需要仰头看他的小不点。

“……他暂时不会来了。”虞白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

“哦……”小许一诺失落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头，单细胞地问，“那你能陪我玩吗？”

虞白：“……”

这个……入殓师也没陪过客人玩啊。

贺卓雀看着虞白少有的无措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贴心地转移话题：“那个……灵漆，你刚才说‘改革派’要升级副本？”

凌灵漆这才想起正事，脸色凝重起来，将手中的信件递给贺卓雀：“嗯，丧尸信使刚送来的。‘改革派’似乎因为屡次清剿我们失败而恼羞成怒，准备启动一个大规模的副本难度升级计划，可能会强制植入更强大的清除程序甚至……改变部分核心规则。”

这个消息让酒馆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然而，就在这严肃的时刻——

“咕噜噜——”

一阵响亮的、来自小孩子肚子的抗议声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小许一诺身上。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看着虞白：“……我饿了。”

虞白：“……”

贺卓雀看着虞白那张向来挂着从容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推了推眼镜，走上前，看热闹不嫌事大：“呃……小朋友，你想吃什么？哥哥……呃，叔叔给你找找？”

小许一诺歪着头想了想，然后非常认真地指着虞白：“我想吃他做的！”

虞白：“？？？”他看起来像是会做饭的人吗？！入殓师和厨子有半毛钱关系？

他面对着这个指名要他做饭的、缩小版的“被人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比面对清除光束更深的……无力感。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拽着他衣角、眼神充满期待和饥饿的缩小版许一诺，感觉自己的CPU快要过载了。做饭？他连给自己泡咖啡都能泡成防腐剂味道！

贺卓雀在一旁笑得毫无形象，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提议：“要不……我去拿酒吧里的饼干？”

小许一诺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就要他做的！”她执拗地指着虞白，仿佛认准了他。

就在虞白思考是假装没听见还是干脆把这小麻烦精暂时塞回凌灵芭那个神奇的大黑包里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尖锐的震动感，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在场所有人的意识！

尤其是虞白和贺卓雀，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贺卓雀瞬间收敛了笑容，猛地站直身体，手指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地看向酒馆某个不断变幻数据的墙壁：“……强制通讯请求？不对，是……定位脉冲？！”

虞白则感受到了一股带着冰冷恶意的扫描感，虽然极其微弱，并且被酒馆的防火墙极大地削弱了，但确实存在！他下意识地将小许一诺拉到自己身后侧，尽管对方现在只是个战五渣的小豆丁。

凌灵漆和凌灵芭也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凌灵漆手中的信件无声滑落，他周身的空气微微扭曲，仿佛有无形的丧尸随时准备破土而出。凌灵芭则迅速移动到酒馆的控制节点附近，双手虚按，试图追踪脉冲来源并加强屏蔽。

“是‘改革派’？”苏靖伊紧张地问道，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不像……”贺卓雀眉头紧锁，快速在虚空中操作着，“脉冲编码很古老……而且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像是从某个早就该废弃的底层协议里发出来的。”

就在这时，那微弱的脉冲似乎凝聚起了最后的力量，将一个断断续续的、扭曲的影像和声音片段，强行投射到了酒馆中央的桌面上方：

影像闪烁不定，背景是一片昏暗、布满巨大熔炉和传送带的诡异空间，炽热的火光将扭曲的影子投在锈迹斑斑的墙壁上。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灰烬和某种……焦糊的甜腻气味。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影像中踉跄奔跑，似乎受了重伤，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度恐惧：

“…………逃……快逃……不能停下……心跳……心跳不能停……”

“……它们……它们不是要销毁……是要……‘再利用’……”

“……火葬场……是陷阱……‘熔炉’的……前置……”

“……告诉……告诉……”

影像到这里猛地一阵剧烈雪花噪点，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个奔跑人影回头一瞥的瞬间——他的胸口，镶嵌着一个巨大、狰狞、仿佛还在跳动的、由齿轮和血管构成的机械心脏！而那心脏正有节奏地发出越来越快的红光！

【……滋滋……心跳火葬场……欢迎……各位……‘燃料’……滋滋……】

伴随着最后一段扭曲变调的话语，脉冲信号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酒馆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小许一诺害怕地紧紧抱住了虞白的大腿，把小脸埋了进去。

苏靖伊脸色发白，喃喃道：“那是什么地方……那个人……”

“心跳火葬场……”贺卓雀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脸色难看至极，“我知道这个地方……或者说，我知道它的代号。是《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禁忌副本之一，去年就因为一次重大事故被彻底封存了！官方数据库里标记它的危险等级是……‘SSS’级！”

“SSS级？”凌灵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意思是……”

“意思是，那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数据，都应该被彻底抹除，不留任何痕迹。”贺卓雀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它的信号会突然出现？还指名道姓地提到……‘熔炉’？”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到了虞白身上。

那个求救信号，那个恐怖的机械心脏，那个被称为“熔炉前置”的陷阱……这一切，似乎都与旧主神那个针对虞白的“熔炉计划”有着千丝万缕的、令人不安的联系。

虞白低头，看了看紧紧抱着自己大腿、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豆丁许一诺，又抬头看了看同伴们凝重的目光。

他知道，短暂的休整结束了。

那个所谓的“心跳火葬场”，无论是不是陷阱，他们都必须去一趟。不仅是为了可能存在的线索或幸存者，更是为了搞明白，“改革派”和旧主神，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他轻轻拍了拍小许一诺的脑袋，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看来，饭要等会儿再做了。”

“我们先得去个地方……赴约。”

跪求各位读者老爷收藏鸭~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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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安宁殡仪馆（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