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开到这种程度就不好笑了。

白泷相信鹿铭心不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事已至此，只能接受这是一个和她长着同一张脸的陌生人，暂且以“酷露露”称呼眼前的女孩子。

“他们走光了，事已至此，只能和你组队了。我叫酷露露。”酷露露放下筷子，对白泷说，“和我组队不亏的，我有粉丝基础。我看你长得也很漂亮，我们联手，可以在无限游戏里走偶像路线。”

白泷沉默了。

该说不说，这确实是他最擅长的路线。

“来吧，和我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酷露露热情地凑到白泷身边，对着空气比了一个“耶”的手势。那股自来熟的劲儿，倒是和白泷现实世界里认识的鹿铭心如出一辙。

“我叫白泷。”白泷终于问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为什么大家都要自我介绍，你难道不能看见我叫什么吗？”

酷露露问：“我怎么能看见你叫什么？”

白泷：“？”

难道他们都没有UI界面吗？

这难道就是他的、那个那个、传说中的——

金手指？！

白泷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顾左右而言他，问酷露露：“我还不是很熟悉这些，所以我们是正在直播吗？我怎么看不见镜头，也看不见观众？”

酷露露用看大猩猩的眼神看着他：“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无限游戏了？之前也没看过其他玩家的直播吗？”

白泷摇头。

“勇者。”酷露露抱拳，吐槽了一句，“你是真的穷疯了。”

酷露露给他简要解释了一顿：

空气中漂浮着亿万个镜头，将他们直播到平台上，观众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玩家的直播间观看，也可以打赏，打赏按照比例兑换成玩家的积分。观众在直播间发的弹幕，新人玩家在游戏里是看不见的，等级高了才能解锁，新人出去之后可以找录屏看。

“玩家看自己的录屏，也是要积分解锁的。”酷露露叹了口气，“这就是塞莱斯廷周扒皮、电竞缅北——Apeiron游戏公司。”

她又拍拍白泷的肩膀：“新人直播间数据凉是正常的，别太灰心。我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粉丝们怕我太早嗝屁，给我刷了10积分的礼物，能换不少道具呢，在新手本里可以横着走了。我罩你。”

白泷问：“10积分等于多少钱的礼物？”

酷露露：“十万。”

白泷差点没被口水给呛死。

他的目光落到右下角，这才看见自己的直播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观众。

衣食父母啊，这是真的衣食父母。

白泷摆出了一个招牌的营业笑容。

“欢迎你来。”他说。

对着空气营业和对着镜头营业，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怎么样想想办法骗他们先氪个一个亿呢。

白泷默默叹了口气，站起来，拎着酷露露：“别吃了。”

酷露露嘴里还塞着半个炸芋球：“诶诶诶干什么去——”

“玩游戏去。”白泷说。

……

黑暗的房间里，并没有任何一位“观众”。

屏幕上，却反复播放着白泷刚才的镜头。

那是他对着镜子练习过千百遍的营业笑容。笑意温柔，眼眸澄澈，如桃花飘落盈盈春水中，亘古冰川消融。

“欢迎你来。”

与白泷细语呢喃般的这句话一同反复出现的，是屏幕上一直弹出的对话框警示。

【打赏失败，账号已冻结，请联系管理员Anaximander。】

【打赏失败，账号已冻结，请联系管理员Anaximander。】

【打赏失败，账号已冻结，请联系管理员Anaximander。】

【是否接入副本No.1238515《厍村喜事》？】

……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酷露露跟在白泷身后，来到了村长的房间。

村长出去了，门是锁着的。白泷踹了两脚，没踹动，于是转到房间后面的窗户边，拿起墙边的扫把，哗啦一下把玻璃打破了。

他避开玻璃渣，翻到房间里，给酷露露打开门。

“这个好用，留着吧。”白泷把扫把递给她，“我的背包没解锁，你先拿着。”

酷露露接过，AI的声音响起：

【获得道具：扫把×1】

接着，白泷就开始了一场彻底的扫荡。房间里的桌子柜子箱子抽屉床底任何一个都不放过，遇到打不开的就站到桌上摔，或者抡起椅子砸，像一头狂暴状态的破坏龙。一时间，村长的房间里就只有叮呤哐啷的巨大噪音。

酷露露目瞪口呆，只听见AI的声音不停地响起：

【获得道具：手电筒×1】

【获得道具：小灵通×1】

【获得道具：火柴盒×1】

【获得道具：油灯×1】

【获得道具：相册×1】

【获得道具：钢笔×1】

【获得道具：《2003年厍村第十八届村民选举委员会公示》×1】

【获得道具：《意林（2003年合订本）》×1】

【获得道具：咪咪虾条×20】

……

“强盗啊。”酷露露迷茫地拿着一袋咪咪虾条和一本砖头厚的《意林》，“我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去上晚自习吗？”

“你没玩过那个游戏吗？”白泷一边地毯式搜索一边说，“村长说，‘勇者在我家吃了饭，收下了我的祖传宝物，摸了我女儿的头，把我家柜子里所有能拿的东西都拿走了以后就离开了。’这些就是我们要做的事。”

他顿了顿又说：“东西毁坏了也不要紧，过五分钟就刷新了。”

白泷把最后一个箱子在门把手上砸开，拿出了一把小猎刀。

“这个不错。”没有背包，他试着把猎刀直接别在自己的牛仔裤腰上，竟然正好能别住，他就自己昧下了。在一个游戏副本里，手里没点武器还真的不舒坦。

最大的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内。

白泷站起来，环顾着房间。这里已经和废墟没有什么区别了，只剩下一个过于坚固的老式黄铜雕花衣柜还安然伫立其间，挂着一把锁。

村长的房间里也供奉着一个低眉敛目的菩萨座像。与宗祠里持净水瓶的不同，这是一个抱着婴儿的送子观音。墙上也贴着一张放大的婴儿百日照，婴儿白白胖胖的，唯有瞳仁漆黑，占据了整个眼眶，细细看来竟有些怪异。

青烟袅袅，檀香焚烧，并越来越浓。

在浓浓的青烟里，白泷仿佛感觉有视线一直黏在他们身上。不只是送子观音和百日婴儿的眼睛，而是成百上千对眼睛，正在青烟中紧紧盯着他们。恶意犹如胶水，黏腻、冰凉，粘在身上甩也甩不掉。

“东西都拿完了，那么，村长的祖传宝物在哪里，他女儿的头又在哪里？”酷露露往外看了一眼，“哎，村长回来了！”

“不要若无其事地说什么‘女儿的头’啊。我们先撤。”白泷来不及细想那种讨厌的感觉，刚带着酷露露从窗户里翻出去，就听见村长推开门回到了房间。

“谁干的！！！”

村长的怒吼响彻厍村。

白泷和酷露露躲在窗户下憋笑，二人猫着腰跑出了五十米，才像成功翘掉了晚自习的高中生一样，开始狂笑不止。

“你不是说会刷新吗！”酷露露大笑着说，“你完了，NPC肯定要针对你了，我会把你供出去的。”

“赃物都放在你包里。”白泷提醒她。

酷露露：“……”

白泷问：“你怎么不笑了？”

他们忙着推诿，自然也没看见，村长脸色阴沉地站在房间的浓烟中，自言自语：

“……是吗？……原来是那两个人啊……”

“真是可恶的孩子们。”

“……其中有一个，本来就不该活着。”

“白老师？”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一个穿背带裤的半大小男孩从厨房里探头出来。他长得和村长房间里的相片很像，几乎等比例放大，瞳仁漆黑，姑且能够得上“可爱”二字。

白泷看着他的头顶：

【[5级]小荔枝】

一个有名字的NPC。

“你是白老师吧？”小荔枝走过来，拽了拽白泷的衣角，“我是小荔枝啊，你以前还教过我呢。”

差点忘了我真是个老师。白泷心说。

多稀罕呐。

白泷忍不住问：“是吗？我教什么科目的？”

“数学。”小荔枝答。

更稀罕了。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啊。

“还有隐藏剧情？”酷露露也蹲到小荔枝身边，指着自己问他，“那我是谁？”

小荔枝：“你是隔壁家不学无术初中就辍学去外面打工的露露姐姐。隔壁大伯说你滚吧再也不用回来了他生你就当生了块叉烧。”

“什么？”酷露露大怒，“他才是叉烧！他在哪里？我要会一会——”

白泷按住酷露露，示意她不要浪费时间。

白泷环顾周围，这是一个连着厨房的四方的小院子。大概是正在为三天后的喜宴做准备，院子里堆满了木柴、几大桶农家自己榨的菜籽油和各种蔬菜肉类。

猪头一只一只码在案上，空气中一股血肉的味道，方才白泷在夜色朦胧中一晃眼，还以为这里是行刑后的菜市口，摆着一排刽子手新鲜斩下的人头。

“你在这里干什么？”白泷皱眉问。

小荔枝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很难描述，像是得意，又像是“终于等到你问我了”。

他指着那一排猪头，慢慢地说：“我帮爷爷准备喜宴，要塞在猪头口里的红果没有了，你们能帮我找一些来吗？在后山的树林里就可以摘到。大概五颗就行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白泷和酷露露就都听见了一阵欢快的音效：

【支线任务：快拿来吧！[START]】

【任务描述：在后山的树林里找到五颗红果，交给小荔枝吧！请注意，只要红果，不要黑果哦。】

白泷：“……”

白泷：“虽然这是常识，但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下，你会给任务报酬的对吧？”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Apeiron游戏公司，读作阿派朗，因为太狗了也被叫做狗派朗。

*攻：打赏失败怒然大勃（bushi）直接上号！

*怀旧小道具来了。写的时候完全没留意，发布前一查《意林》正好是2003年创刊的，好险好险。

*“勇者在我家吃了饭，收下了我的祖传宝物，摸了我女儿的头，把我家柜子里所有能拿的东西都拿走了以后就离开了。”→这个游戏是《对不起，我是NPC》，一个从普通NPC视角看勇者的游戏，勇者搜索屋子的时候把NPC的钱拿走了，NPC一路追着勇者还钱

*主线不做，支线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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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厍村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