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夜晚漆黑一片，村里的泥土路也变得泥泞难行。酷露露把直筒裤挽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白泷身后，抱怨道：“我们一定要大半夜去做支线吗？快十点了，总感觉不听NPC的话不太好。”

白泷在前方打着手电筒，这是在村长房间里搜刮到的那一堆垃圾中的一件，没想到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白泷点开UI界面里的地图，对酷露露说：“那片树林就在很近的地方，我们应该能赶在十点钟之前回来。而且，万相不是说，新手本没危险的嘛。”

“也是。”酷露露观直播无数，从未见过有玩家在新手评级副本里折戟。她眨了眨眼睛，说，“连万相那样的家伙都能通关，何况我们俩聪明又美丽，Apeiron游戏公司应该赶紧把我们当摇钱树供着。”

白泷听完感到心情复杂。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别立flag了。”

酷露露立得更起劲了：“没关系，要是真遇到怪物，我还可以拿背包里的《意林》砸死它们。”

白泷：“……”

夜晚的村庄漆黑一片，家家户户早早熄灯，闭门不出，就像在畏惧什么一般。白泷终于觉得不对，也许十点钟并不是所有玩家停止活动的时间，而是某种怪物开始活动的时间。

除了笔直射向大雾中的一束手电筒，天地间没有一丝光。世界寂静，只有小雨落在荒草上的极其细微的声音，沙沙的，又像是有活物在草间穿行，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白泷回头看向酷露露，后者显然也在害怕，面上却佯装镇定。

白泷又低头看了看，他们的鞋和裤脚都已经脏兮兮了，狼狈不堪。虽然是在异世界副本游戏里，偏偏身边跟着一个熟悉的人，总令他感到一阵恍惚，还以为是在现实世界里和鹿铭心一起录制什么沉浸式推理解谜综艺。

越接近树林，或是时间越晚，大雾就越来越浓。

已经可以看见郁郁蓊蓊的树冠隐藏在浓雾之后了。在正要踏入树林之前，白泷忽然想到什么，俯身把自己鞋上别着的鞋花取下了一个。

“干什么？”酷露露紧张地问。

“没什么。”白泷周身骤然散发出一种靠谱的感觉，“以防万一。”

“呀，哆啦美。”酷露露看了看白泷给她的鞋花，“你的是哆啦A梦。”

白泷点点头。

酷露露不无遗憾地说：“要是三丽鸥就好了。我喜欢库洛米。”

白泷略带诧异地看她一眼。

游戏世界里的酷露露，竟然连喜好也与现实世界里的鹿铭心这般相似吗？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无法回答的问题。

白泷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继续往前走着。

树林里，大雾浓到不正常了，但是停在这里回去也太孬了。

谁会看无聊的直播？就算是为了唯一的观众，他也必须去一探究竟，并且在最惊险的时候大喊：看到这里的老铁们双击666点一波关注啊！

就当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浓雾关卡了。白泷暗暗心说。

一踏入树林，大雾骤然弥漫，即使打着手电筒，能见度也只有一米左右。二人缓缓走着，白泷用手电筒扫过茂盛的树冠，寻找红果。

“哎，那是不是？”酷露露眯起眼睛，拍了拍白泷，指指头顶。

白泷用手电筒照了照，那红果如山楂一般大小，孤零零地挂在树梢上。

“够不着啊。”酷露露蹦跶了两下。

“拿着。”白泷把手电筒交给她，三下五除二爬到树枝分叉上，伸手去摘树梢上的红果。拿到手里的时候，白泷忽然感觉脚踝痛了一下，好像是被树枝划到了。

“手电照一下。”白泷低头指挥道，抬头再一看，“哎，不对，这是黑的啊。”

【任务描述：在后山的树林里找到五颗红果，交给小荔枝吧！请注意，只要红果，不要黑果哦。】

白泷拿着黑果四顾心茫然，坐在树枝上仰头看了看。刚刚在地上没有看清楚，这才发现一树都是黑压压的黑果。

“还挺难找。”

白泷试着向更高的树冠里找一找。他一站起身，树枝竟是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了，白泷直直摔到泥土里，眼冒金星。

酷露露赶紧过来扶他，白泷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检查了一下，腿是没大问题，但不知道刚刚被什么东西硌到了，在雪白的脚踝上留下两只小小的血窟窿。

酷露露也看到了那两只血窟窿，但没有说什么。把白泷扶起来之后，她环顾四周，指着深处的树林说：“那里！有红果！”

白泷眯着眼睛看向树林深处，浓雾弥漫，连树梢都看不清楚，根本不知道酷露露是怎么分辨是红是黑的。但酷露露十分确定，已经先一步跑向树林深处了。白泷只好趁着大雾将她的身影也吞噬之前，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跟上了她。

“就在这里。”酷露露站定，用手电筒照着树梢。

白泷低头连自己的鞋都看不到，抬头更看不见任何果。但酷露露一脸笃定，他只好忍着痛再次爬上了树。白泷如盲人摸象般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颗圆圆的的东西，摘下后拿到眼前看了看，几乎要吐血。

“还是黑的！”白泷道。

“哎呀，不是那里！”酷露露的声音隔着雾，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再往上一点！全是红的！”

“你把手电照过去啊。”白泷“啧”了一声，心里已经有点烦躁了。

他顺着酷露露手电筒照着的方向往上爬了爬，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他一抬头，这下看清楚了，头顶都是黑压压的黑果，每一个都有篮球一般大，垂满了树枝。

“黑的，都是黑的。”白泷累死累活爬上爬下，收获了0个红果，抱怨道，“你搞什么？”

“不可能吧。”酷露露的声音有些惊讶，“我看着都是红的呀？”

“你自己来看。”白泷累得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坐在树枝上，揉着脚踝休息。

酷露露很快蹿到他身边，仰头打着手电筒四处寻找。

白泷按着脚踝，抬头看她一眼：“我没骗你……”

那一眼，让他猛然收住了声。

酷露露仰着头，在她后脑勺上，乱蓬蓬的短发下，凸出来一个长满了皱纹的部分，像一张人脸。人脸中间有一条细细的缝，正在一开一合，发出酷露露的声音：“是啊，咦，真奇怪呢……”

白泷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细细的树枝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他不敢再动了。

白泷不知道酷露露是已经被那皱面控制了，还是没有发现，颤声问：“你……你没感觉吗？”

“感觉什么？”

“感觉什么？”

白泷听见两重声音在回答他。不明显，嗡嗡地像蝉鸣的回音。

“我问你，”白泷定了定神，“漩涡鸣人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皱面：“……”

白泷：“《星露谷物语》里的村长叫什么？”

皱面：“……”

白泷：“《猪猪侠》第一部第三集17分30秒BOSS登场用了《最终幻想7》的哪一首BGM？”

皱面：“……”

是被控制了。

白泷确定了。

毕竟那皱面长在酷露露的后脑勺上，伤到了酷露露也不行。白泷把手搭到腰间搜刮来的猎刀上，心中踌躇。

那皱面嗡嗡的声音像赶着过剧情一样，忽略了白泷无厘头的问题，继续说：

“找到了，红果。”

“找到了，红果。”

白泷正踟蹰着，酷露露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悄无声息地凑到了他的身边。她的姿态诡异非人，像是贴着树枝“游”过来的一样。

白泷浑身紧绷，保持着防御的姿态，却是已经退到了细弱树梢处，再退无可退了。

“红果。红果。”

酷露露已经翻出眼白了，双手捧着一个红色的拳头大小的东西，不住地凑到白泷的跟前，喃喃地向他说话。

当白泷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头皮都快炸了。

那是一颗红色的心脏。

那心脏一鼓一鼓的，还在疯狂跳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关不住，要炸出来了。

血管清晰可见，黏稠腥臭的血顺着她的指缝间，滴到白泷的大腿上。

白泷不敢妄动，一抬头，看见酷露露的胸膛处破开一个窟窿。

她的指甲里满是血污，那心脏是她从自己的胸膛中活活地剜出来的。

完了。

白泷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是说新手本不会死人吗？

“你为什么在害怕？”酷露露的眼眶里翻得只剩眼白了，她咧出一个僵硬的笑，对白泷说，“我们需要五个红果——啊，对了，你也有一个。”

酷露露向白泷的胸膛伸出手。

她的指甲一瞬间已经变得又长又锋利，轻易就能划开白泷的T恤和肌肤。白泷紧握猎刀，不知道是否该攻击她。

那毕竟是酷露露的身体，而酷露露长着和鹿铭心一样的脸。

一瞬间心念如电转，白泷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浓雾无法再遮蔽白泷的视线。

她的鞋上没有鞋花！

“——你不是哆啦美！”

白泷立即反手抽出腰间猎刀，砍断了那皱面的指甲！

五只指尖飚出血液，溅了白泷一脸。皱面尖叫一声，刺得白泷的耳膜痛了一下。趁白泷晃神，它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扑过去掐住白泷细细的一截脖颈。

白泷往后一躲，树枝发出“咔嚓”的一声，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

白泷大喊一声，与那皱面齐齐摔向地上。

地上，无数皱面依次从大雾中显形，将他包围。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三个问题的答案分别是：一乐拉面，刘易斯，《片翼天使》（就是那首萨菲罗斯！萨菲罗斯！）（萨菲罗斯就是那个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王！大师！人类游戏建模史上永垂不朽的巅峰！巅峰）（开始吟唱）

*回头看存稿才发现原来用了这么多动画片里的兄妹暗示小泷和露露这对猫狗的关系，之后还有（小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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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厍村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