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袖扣之想

穆三秋面对这一片狼藉,认命地叹了口气。

她蹲在车底温柔地哄了周庐半天,像抱流浪小猫一样把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拎到了车上。

乔悟几乎对她产生了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恐惧,完全抗拒她的接近。但还是弱小可怜地被她强行拽起来,扔到了座位上。

杨婕是自己恢复冷静的,但没对任何人搭把手,脸色难看地坐回了她自己的角落。

穆三秋站在滴落血迹的黄土上望远,粗粝的风正滚过辽阔的尘沙,犹如掀起了地表万千皮肤中的某层,扭动着的半透明橙色丝纱翻飞,渐渐将一串匆忙的脚印覆盖至浅。

或许……也将覆盖脚印的主人。

她烦躁地拍了一把车门,最终还是跳上车,指令启程。

车内,几人各怀芥蒂地拉开距离,只有小凯声音依旧阳光开朗:“坐好咯,准备启程!”

勘探队如今的情况清晰映进小白眼中。

铁网隔断他冷锐的脸色,未阻绝他力抵千钧的声音:“想离开,还得继续勘探。应该庆幸,勘探的核心人员都还在。”

几人难看的面色有所缓和。

穆三秋主动抬眼看了看她在乔悟脸上留的伤,看得乔悟一个哆嗦。她面色复杂地道了声抱歉。

小白说的其实也是大家心中想的,想散伙,就得先配合。

乔悟不知是迫于逃离游戏,还是真心实意的原谅她,说了句没事,自顾自收拾着颇为狰狞的伤口。所有人都是拒人千里的防备模样。

穆三秋的仪器冷却结束后,天文和地理马上开始检测。三人离心,但配合无间,勘测地点坐标很快浮现在勘测仪中。

“好嘞!”小凯听见坐标,打了个转向,朝着停歇充电的方向返回了。

急转弯的时候钟止醒了。他肌肉还余留着高烧的酸痛,整个人虚弱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但头靠着的地方软软的。

小白像只毫无保留的猫,把最柔软的地方腾给钟止倚着,便服的白色外套也盖在他身上。饰着晨露的白玫瑰清隽多情,一如它所属之人的眼眸。

钟止抬眼,看见小白低覆下的漂亮眼角,眸光也遮遮掩掩,晦暗不清。

他有点心软,问道:“他们欺负你了?”

小白耳根红了红,把钟止从他身上扶起来,不动声色地挪远了距离:“没。”

然后客气疏离地给钟止讲了他烧晕过去后发生的事。

刘峰离队。

这个突发情况直接截断了钟止接下来的行动,他本以为自己会在高热中致死,所以紧急交代了袖扣的奇怪寓意。但他不知道为何活了下来,小白对那个造型的看法和他相同——“循环”。

如果这个游戏存在循环机制,那么袖扣一定是上个循环中的自己留下的提示,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贴身物品被操作钟止却毫无察觉了。

设置循环,就说明游戏中有目的是一个周目无法完成的,那在机制中也一定会设置联通循环的方式。

比如……能听见上个循环的通讯员。

再比如,能记录过往的记录员。

刘峰每次记录都下意识翻开本子的中间页,或许是他潜意识认为前面的页面已经记录过内容。那他记录的内容,极有可能是前次循环、甚至前几次循环的所有关键信息。

记录员离队,在钟止看来,几乎和勘探员死亡一样糟糕。

他既没办法验证自己的猜想,心里更蒙上了浓重的消极。后续行动如果不被记录,在循环中约等于完全无效。

“你……怎么了?”明明是关心的话,小白却问得遮遮掩掩。

从自己醒来,这家伙就奇怪起来,同他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整个人在关心与疏离的矛盾中游走。那张脸本就不沾热气,乍失了亲近,让钟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疏远在个尴尬的距离间。

钟止十分温和地问:“是我生病的时候对你做什么了吗?”

一个普通的问题,对方却如同炸毛,一个夸张地屁股大挪移,哐啷——把铁丝隔断给撞倒了。

钟止:不是吧…和直男告白的时候,对方也没到拆墙跑路这种程度啊。

好在前车四人下车挖矿去了,隔断倒了也没伤到谁。小白看了看空车,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说说你生病之前给我看的东西吧,你怎么想?”

这明显是转移话题拒绝沟通的意思。

钟止也不在追问,转而谈了关于循环的猜想和本来要验证的事。

小白:“既然这么说,我的通信设备也可以传递循环的信息。”

钟止理解他的意思,但并不赞成:“受限太大了。通信设备只是使用,就需要天文和地理的配合。而且……主角可能藏在勘探队中,一旦传播给别的队伍,或许会激怒主角,对其他队伍造成危险。”

小白似笑非笑,沉声说,你可真善良。

钟止:……

四人捧着新的矿石回到车里,看着瘫倒的铁网,大为震惊。

失去隔断,把人关在后备箱也没有意义了。眼下还需要钟止取信,穆三秋干脆做主,把两个人请回了车厢。

她皮笑肉不笑地转了两下手腕:“白先生,请务必配合。我不太想和伤者打架,显得胜之不武。”

小白:姐,完全配合。

钟止默读了片刻,一字不差地阅读新的信笺:

“队伍中的医生是位温柔和善的人,无论是谁受了伤,或是生了病,她都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们。

但我认为她的温柔在于,不止治愈我们身上的伤痕,更悉心开解我们。

我因在寒夜里值守而受凉发烧,她紧紧攥着我的双手,像我的母亲一样着急地呼唤我的名字,轻蹙的眉就像荒原上的月亮。我多想念我的家乡呀,多想念我的母亲呀。

医生说,要凯旋而归,就要背负着故乡和亲人的期待走下去。若灵魂在征途中破碎,躯壳也将会在尘土中迷失。

她给我精神引领,让我重燃斗志,但这样一个坚韧温柔的灵魂却湮灭于脆弱的躯壳。

救死扶伤的医生死于药物耗尽后的一场寒流,她曾治愈过无数次的普通发热带走了她的生命。多讽刺啊。”

“这讲的是医生,并不是心理医生?”周庐发现了这封信笺描述与他们实际的不同之处。

“如果信笺中记录的是主角的现实经历,勘探队带普通医生确实更符合常理。”穆三秋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游戏为我们安排了心理医生……是在暗示我们,主角有引诱玩家精神崩溃、自相残杀的能力。”

挑拨离间、诱导,确实是游戏的惯用手段。

她得出定论:“信里说,医生治愈人心,把医生替换成心理学家的话——钟止昏迷,我们的神智马上开始不稳定,信笺上的内容和我们刚刚的遭遇对上了,心理学家本身就是稳定队伍精神状况的锚。”

钟止挑眉:“哦,懂了,我的被动技能。”

乔悟无语:“你骄傲个什么劲儿,说不准谁都有呢。”

奚落的话被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姐打断,她声音依旧幽深:“如果是这样,那就更糟糕了。”

所谓的被动技能越多,那失去队员后队伍的劣势就越大,相当于给副本中既定的危险叠上了易伤buff。

钟止温和友善地笑着,嘲讽道:“说不准更糟糕的已经发生了。”

在身份分配时钟止就发现,剧情倾向于引导玩家间的合作。

出现的两封信件,也明确表示了对队友死亡的追念。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主角的执念与团队之间的感情有关,甚至可能是积极的、正向的。

更或者,主角正在以某种方式监视着三队玩家,审判着所有人的一言一行——

找到主角,就必须依靠队友间的情谊。

正好,钟止关于循环的猜测和打破,也需要队友的配合。

钟止向所有人讲了关于循环的所有例证,提出需要寻找刘峰。不论生死,重要的是记录本。

在团队游戏中脱离队伍,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

众人对钟止的猜测表现出惊异,但出奇地一致沉默认同。

但寻找刘峰这件事,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是荒原幅员辽阔,他们走了几天,从未碰见过另外两队,更别说寻找单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二是即使找到本子,非记录员身份,也未必能够看到过往的记录。

讨论之后决定折中处理,在勘探仪器的冷却时间结束前,车队将循着刘峰离队的方向搜索,但仍旧以勘探挖矿为首要目标。

穆三秋问NPC能否返回上上一个坐标的位置。

小凯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但态度特别积极,马上掉转车头说可以凭印象返回试试。

钟止不知怎么想起了某个红衣NPC。而那个与所想重叠的面孔,安静坐在他身边,从众人回到车里后就再没和他说过话。

“吃点?”钟止递过去一包压缩饼干,笑得春风拂面、风流蕴藉。

小白优雅地摇了摇头,还以谦谦君子、礼貌疏离,顺便十分顺手地拽走了周庐刚从后备箱取来的面包:“有了。”

周庐:QAQ?

小白不值钱地出卖着他盛大而耀眼的皮相,粲然一笑:“谢谢你帮我拿面包哦,小庐妹妹。”

钟止僵住的唇角一跳一跳。

穆三秋把自己的面包塞给泫然欲泣的周庐,指着钟止比划了下脑壳,落井下石道:“你看,他的脑壳在冒气。”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