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充满憎恨和毁灭的暗黑瞳孔!
它们密密麻麻,无声地、死死地“盯”着她!这并非幻觉,而是杀意借助环境媒介的具现化!
林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又被冰冷的恐惧死死压住。
那股冰冷的意念洪流中,屈辱和杀意之下,是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碎片在尖啸、在冲撞!
林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扭曲、破碎、充满怨毒的画面。
一个模糊的、散发着金光的高台,台上一个看不清面目、但让她本能感到极度憎恶的身影,正在宣读着什么。
一道冰冷刻骨的敕令意念:“……申公豹……执掌……东海分水……将军……”
无数扭曲的、嘲笑的、冷漠的“目光”聚焦而来。昆仑山巍峨的轮廓在风雪中崩塌、远去……
这些碎片并非连贯的记忆,而是被极端情绪撕扯出的、充满狂暴能量的残留。
它们伴随着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意念嘶吼在林金脑中炸开:“姜——尚——!” 这个名字的意念充满了淬毒般的恨意。
“不——公——!”
“恨!恨!恨——!”
随着这些旧恨的翻涌,林金周围的湿冷空气又开始剧烈地、无规律地波动,仿佛无形的巨兽在痛苦挣扎。
地面上的黑水珠疯狂地颤动、碎裂又重组。
苔藓上的那些“黑暗之眼”也忽明忽暗,流露出一种狂躁的痛苦。
更远处,贝加尔湖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沉闷、仿佛来自湖底最深处的“咚!”声。
如同巨兽的心脏在愤怒狂跳,却又被无形的枷锁死死勒住,只能发出沉闷压抑的哀鸣。
湖面上空,似乎有一小片区域的雾气瞬间变得极其浓郁阴沉,旋又无奈地散去。
此刻的林金,仿佛置身于一个由滔天恨意和无能狂怒共同编织的、无声的炼狱。
她感觉此刻自己是如此渺小,缩在申公豹的领域里。
这里面的杀意让她如芒在背。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网瘾社畜水鬼”。
而是一个有着千年怨恨、性情乖戾的上古凶神。
任务尚未开始,前路已是深渊。
不该图嘴快,这不仅是点燃了火药桶,更是将她自己牢牢地绑在了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之上了。
她瘫坐了半晌,浑身都是尖锐的刺痛。
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喉咙不由自主地痉挛,她‘哇’一声狂吐起来,早起喝得咖啡还未消化,此刻全喷到路边。
林金弯着腰缓了半天,理智逐渐回笼。
她神情莫测,目光平静得诡异,缓慢地从背包口袋掏出一瓶橙汁,咕咚咚都喝了下去。
冰凉的橙汁下肚,她平静地活动一下手脚。
缓慢且坚定地推着那辆沉重如山的自行车,轮胎在砂砾路上发出单调的摩擦声。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手臂上蔓延的蓝色水纹冰冷刺骨,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灼痛。
东方,贝加尔湖的轮廓在晨雾中越来越庞大,冰蓝色的水面反射着初升的太阳,如此壮丽的美景,此刻却只让她感到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她没得选。诅咒的锁链已经勒进了她的血肉和灵魂。
车轮压到路边一块松动的石头,车身猛地一颠。“嘶——!”
一声极轻、似是带着压抑痛楚的抽气声,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尖细,虚弱——是申公豹!
林金浑身一僵,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风掠过荒草的声音,空无一人。
“又装神弄鬼!你滚出来!”她对着空气低吼,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
她觉得自己疯了,死就死吧,老子受够了。
没有回应。
只有左臂的蓝纹传来一阵更强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刺痛。
她低头看向自行车。被申公豹神力污染、长出苔藓和白色绒花的辐条区域,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水光。
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呼吸”,辐条上凝结的细小露珠就微微颤动一下。一个念头闪过:他在这里!他好像无处不在……
“申公豹!”林金咬牙切齿,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手臂上蔓延的蓝纹,“我知道你在!少给我装死!出来谈条件!”
短暂的沉寂。
接着,一道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淡蓝色虚影,如同水汽蒸腾般,缓缓从辐条上那片最茂密的苔藓处“升”了起来。
只有巴掌大小,轮廓比昨天更加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
那标志性的豹头环眼依稀可辨,但眼中燃烧的怨毒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虚弱所取代。
宽袍大袖也显得破败不堪,像浸湿后又被风干的旧纸。
“凡…凡夫……”虚影的声音直接在林金脑中响起,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尖细中带着一种力不从心的沙哑:“…尔等蝼蚁…安敢…本座…”
“闭嘴!”林金豁出去了。
指着自己左臂上狰狞的蓝纹,“你真的想弄死我吗?我如果死了,谁还能帮你?
这个鬼东西!怎么解开!我要真死了,你就永远困在那里吧,永远别想再出去,直到你泯灭。”
她这话**裸地带着诅咒的意味。
袖珍申公豹的虚影似乎被她的气势噎了一下,虚幻的胡须像几缕水汽抖了抖。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积蓄力量,声音稍微连贯了一些,但那股居高临下的怨气丝毫未减:
“此乃…‘水厄缠身咒’…根源…在于本座…神位飘零…香火断绝…”
他宽大的袖袍艰难地抬起,指向东方湖的方向:“…那朽木之巢…乃吾最后…锚点…亦是汝…咒印之源…”
“说人话!”林金低吼,“什么叫香火断绝?什么叫锚点?”申公豹的虚影剧烈波动了一下,仿佛被冒犯,但最终竟没有发作。
看来是形势比神强。
“…昔日…姜尚老儿…敕封吾为‘分水将军’…执掌东海…朝观日出…暮转天河…”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不甘,但说到“执掌东海”时,那虚影似乎挺直了一瞬,残留着一丝属于神祇的威严,
“…然…北海眼填身…神躯受困…庙宇倾颓…信众…湮灭…”他顿了顿,
那深沉的疲惫感再次涌上来,虚影又淡薄了几分。
“…此间…非吾神域…蛮荒之地…萨满野神…气息…格格不入…无香火滋养…神力…如无源之水…日渐枯竭…”
他的目光像两团幽蓝的光点,扫过林金手臂上的诅咒纹路。
“…汝身中之咒…乃吾神力…失控逸散…侵蚀凡躯…若…神位不固…香火不续…此咒…终将…蚀骨融魂…化汝为…滋养吾残魂之…一滩…寒水…”
林金听得手脚冰凉。
蚀骨融魂…化为一滩寒水…这比任何直接的死亡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你想怎么样?”她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干涩,“回那个破木屋?然后呢?”
“搬家!”申公豹的虚影猛地一振,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离开这…苦寒绝地…归…归汉地!归东海之滨!…唯我族类…同源香火…方可…重塑神基…再掌…权柄!”
他终于说出了核心目的。
“那破木屋有什么用?”林金追问。
“…朽木…不过…表象…”
申公豹的袖袍艰难地指向林金背包的方向,她昨天捡起的康熙通宝就在里面,
“…吾之神位符印…一丝本源…依附…其上…然…锚点脆弱…需…转移…入…新器…承…汉地…香火…”
“新器?你是说…那些铜钱?”林金立刻反应过来。
“…然也…”申公豹的虚影闪烁不定,似乎维持这个形态极其费力,
“…前朝遗物…商贾信物…沾染…祈愿之念…与吾…曾有…一丝…因果…
可…暂为…栖身之器…待…归汉地…寻得…新庙…承继香火…汝咒…自解…”
这威胁简直不用说 ,不帮我“搬家”回汉地重获香火,你就等着变成一滩水吧。
帮我成功,你就能活命。
顺便,我可能,只是可能恢复点神力庇佑你。
林金盯着那随时会消散的虚影,大脑飞速运转。
恐惧依旧,但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怒火和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思考如何在这场与魔鬼的交易中争取一线生机。
“好!”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帮你!但我有条件!”
申公豹的虚影微微前倾,幽蓝的光点聚焦在她脸上。
“第一!”林金竖起一根手指,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从现在开始,到事情结束,不准再用任何方式吓我、害我、控制我!包括但不限于制造幻觉、让我不能动、往我身上弄水!我需要保持清醒和行动自由!”
虚影沉默,似乎在权衡。
几秒后,一个极其微弱、带着不情愿的意念传来:“…可…暂依汝…若遇…阻道…另当别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