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城(1)

江城这个地方真的很奇怪。

天光未亮,只有淅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户的声音。

林知厄从浅眠中惊醒,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萦绕不散的感觉……他形容不太出来。

如果硬要描述,他只感觉空气都是沉甸甸的,像是浸透了陈年油脂的朽木的味道。

好恶心。

他坐起身,周身都有一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异样感,推开门,走廊上其他几扇门也几乎同时打开。

曲陌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捻着衣角,那是她感到不适时的小动作。周桉泺裹着外袍,脸上带着明显的烦躁,显然也没睡好。

贺绵期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怨道:“……这鬼地方,臭死了。”

易垣站在门边,目光沉静的扫过昏暗的走廊,最后落在林知厄脸上,缓缓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此地确有古怪。

“看来感觉没错。”

林知厄压低声音:“我打算去楼下看看。问问那小二,这江城到底怎么回事。”

五人下到客栈大堂,天光透过蒙尘的窗纸渗入,显得大堂更加灰暗。

柜台后空无一人,一股隔夜饭菜的油腻味混合着霉味在这里弥漫开来。

“人呢?”周桉泺环顾四周,提高了声音,“小二!”

“来,来了来了!”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后厨方向传来。

那小二几乎是跌撞着跑出来的,脸色比昨日还要难看,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他搓着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几位仙师起得真早,有何吩咐?”

曲陌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小哥,我们初来江城,觉得此地氛围有些不同寻常。”

“不知江城近来可有什么异事?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习俗?”

“异事?没有啊!”

这小二急忙辩驳,就差把做贼心虚写脸上了:“江城向来安稳得很,就是雨水多了些,潮气重,味道是不太好闻……那个,仙师们多担待,多担待!”

林知厄抱着手臂,斜倚在柜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安稳得很?那小哥你抖什么?天很冷吗?”

那小二鼓起勇气想要抬头,目光在接触到林知厄的时候猛然收回,结结巴巴到:“我,我……”

“我,不是,小的这是敬畏,各位仙师远到于此,小的……”

贺绵期打断了他的话,吸了吸鼻子,蹙眉指着角落的瓦罐问道:“那里面是什么?味道怪得很。”

“咿!就是,就是些腌菜,如不得眼。”小二立刻飞扑上前,捂住罐子口。

“腌菜?”

贺绵期显然不信,作势要上前掀盖。

小二惊恐地大叫,死死抱住瓦罐:“真的就是腌菜!仙师饶命啊!”

他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趁着那边的空档,易垣的目光在客栈简陋的陈设上扫过,最终落在柜台后面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上。

他指尖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一缕微风拂过,那抽屉便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露出里面几块成色极差的碎银和几枚边缘磨损严重的铜板。

林知厄眼尖地瞥见了,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直起身,不再逼问小二,只是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行了,别嚎了。”

“早饭呢?不会也入不得眼吧?”

“有有有!都是干净的!”小二像是得到了救赎,连滚带爬的冲回了后厨。

看着小二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周桉泺冷哼一声:“做贼心虚,话都说不利索。”

“何止心虚,”林知厄嗤笑一声,走到易垣刚才看的抽屉边,“瞧,怕是坑了不少过路客。”

贺绵期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撇撇嘴:“啧,黑店啊。怪不得吓成那样,以为我们是来替天行道的?”

“看来这江城表面的怪,至少有一部分是人心作祟。”曲陌低垂着眉眼,思索着,温吞的回答。

“不过这阴郁之气,恐怕不止于此。他方才极力否认有异事,反倒更可疑了。”

“管他黑店白店,”林知厄伸了个懒腰,“既然来了,总得把这里弄清楚。”

雨声依旧,敲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

五人站在客栈门口,灰蒙蒙的天光下,房舍像某种潜伏的兽,即便轮廓模糊。

“这鬼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贺绵期嘟囔着,心里却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源于他的直觉。

“分头看看?”

林知厄提议,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街巷:“这样效率高点。我……”

他话没说完,周桉泺飞快的跑到曲陌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不要一个人走,这雨烦死了,路又脏……”

她语气一转:“小陌,你伞大,我们一起撑一把好不好?”

曲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撑开了手中那把素净的油纸伞。

伞面不大,堪堪遮住两人,周桉泺立刻满意地贴紧曲陌,半边身子几乎都缩在伞和曲陌的庇护下。

她还不忘朝林知厄他们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我们走这边。

林知厄翻了个白眼,对贺绵期和易垣耸耸肩:“得。那我们仨走另一边。”

他拿起昨天的斗笠扣在头上,动作利落。

那头,周桉泺她们已经朝着西边走了。

油纸伞下,周桉泺紧挨着曲陌,这片地方太安静了,只能听见雨水敲打伞面,单调而密集。

同时,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多有水坑,周桉泺只能紧盯着地面,生怕不小心踩进去。

街道两旁的所有房屋几乎都是门窗紧闭,死寂得如同空城,偶尔能瞥见某扇窗后一闪而过的眼睛。

但是很快又消失在昏暗里。

“……曲陌,”周桉泺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压的极低,像是生怕什么东西听见了,“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太安静了。”

这里,除了她们的走路声,雨水声,没有别的声音了。

这太奇怪了。

曲陌点点头,目光扫过紧闭的门窗,墙上斑驳的苔痕,最后落在脚下泥泞的路上。

雨水冲刷着,却洗不掉那股沉甸甸的腐气。

周桉泺抱着曲陌胳膊的手紧了紧,小声嘀咕:“……靠,我就说不要来这里。”

她随手踢开脚边一块碍事的小石子,石子滚进浑浊的水洼里,发出沉闷的咕咚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不可以这样说,桉泺,修仙之人本就是以苍生为主。”曲陌叹口气,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

林知厄他们朝着南方出发。

“……喂,林知厄,”这一片沉默中,贺绵期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雨幕中有些发闷,“你身体撑得住吧?”

林知厄瞥了一眼贺绵期,明白他是觉得自己灵脉才恢复不久,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死不了。”

“……滚。”

“倒是你,你当时在那个地方,闻出来什么了?”

贺绵期认真的回想了好一番,思索着措辞:“总之,绝对不是腌菜。如果一定要描述,像是燃烧完全的线香放在什么东西里腐烂的味道。”

“咿,好恶心。”

易垣一直没接话,沉默的走在最外侧。

“易垣,你看出什么了?”林知厄看他一直不说话,盯来盯去,好奇的问。

易垣作为法修,对环境变化的感知最为细腻,果然,他停下脚步,指向街道一侧墙壁靠近地面的位置:“这里。”

林知厄和贺绵期凑过去。

只见在雨水反复冲刷的墙根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污垢。

不是普通的泥土,更像某种黏稠的液体,隐隐透出一种朱红偏黑的色泽,刺目的很。

“这是什么?”

贺绵期蹲下身,想用手指沾一点闻闻,被易垣用眼神制止了。

“别碰。”

易垣的声音很沉:“……我猜,应该是血,那种陈年的血渗进石头缝里,就连雨水也冲不干净了。”

贺绵期当即撤回去手,但还是思索了一下,拿出手帕轻轻擦了一下,嗅了嗅,随后面色沉重的对林知厄点头。

“是血。”

几个人随机低头,这抹血迹一直衍生到交叉路口的其中一个方向尽头,林知厄随即踏步往那边走。

只可惜,三个人走到路口,这才发现通往那边的路不知道为何被封的死死的。

是被各种粗木砖石和破烂家具临时堆砌起了一堵墙,走近了,还能闻到墙后的恶臭。

“……把那两个人叫过来吧,我真的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贺绵期拦住两个人准备破开墙的动作,拿出了通讯符,同时掏出了一瓶丹药。

“实话说,我来这里就有点不对劲了。这是清醒丹,顾名思义是保持识海清醒,你们含下后压在舌根,没了再吃。”

说完,他催动灵力。

【贺绵期:你们人呢?】

【贺绵期:我们这里有发现。】

【周桉泺:……我们这里也有。】

【贺绵期:什么?】

【曲陌:我们这里发现有一条路被拦住了。】

【曲陌:不是墙,是各种木头石块,还有家具堆积起来形成的。】

【林知厄:我们这边也有。】

贺绵期第一反应是他们在墙的对面,可是不对,在如此安静的地方,她们如果再对面不可能没动静啊。

【易垣:你们在哪里?】

但是,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收到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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