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临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他轻轻按压手中的中性笔笔盖,确保不会漏墨后,小心地放进了书包。
目不斜视,纪临屿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抬腿就要往后门走。
“哎——”见他要走,洛璟手疾眼快地往前迈了几步,懒散地倚靠在纪临屿面前的墙壁,挡住去路,“行不行,说句话啊。”
纪临屿比洛璟高一个头,从他的角度很明显能看到后者呼吸时的喉结颤动,呼出的气息温温热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收回眼神,语气恢复一贯的冷漠:“我不是同性恋。”
面前的路被挡住,纪临屿将凳子踢到桌下,单肩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从正门离开了。
洛璟没有出声阻拦,也并未追上去继续纠缠。他站在原地,意味深长的眼神掠过那人离开的背影。
有意思。
难得碰见一个勉强符合胃口的,演起来倒也省事。
洛璟略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翻开语文课本,看到了他的名字。
凌厉大方的字迹,上面清晰地写着“纪临屿”三个大字。
“洛哥,你在哪呢。”
从门缝里溜进来几丝若隐若现的声音,洛璟辨认出那是商珂,拉开后门。
与正站在高二二班门口的商珂面面相觑。
洛璟:......
“哈哈,”商珂干笑了两声,假装不在意地关上二班的门,挠挠头尴尬开口,“我忘记你在几班了。”
洛璟十分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别生气哈哈哈,下次去百俟玩,我请客。”
十分强硬的转移话题,但洛璟没和他计较,任由商珂搭着肩往前走。
“今天去。”洛璟说。
“行,听你的。”
“对了,”洛璟从口袋里掏出细烟,叼在嘴里,“帮我查个人。”
商珂十分好奇:“谁啊?”
“纪临屿,听说过吗。”
“嘶,没有。A市好像没有姓纪的家族。”
“嗯,”洛璟回想起那人泛白的衣袖和明显过季的书包,懒懒道,“家里不像是有产业的,仔细查查。”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
**
两人把下午的课直接翘了。
通身雪白的布加迪Centodieci一路驰骋,洛璟坐在驾驶座,穿着张扬骚气的粉红衬衫,绑带的设计将他劲瘦的腰身完美勾勒,端得是一副多情种模样。
商珂坐在副驾驶,啧啧称奇:“哎洛哥,你那辆迈巴赫不是才换不久吗,怎么不开了?”
“后座空间太小,不够车震的。”
洛璟单手把着方向盘,脸不红心不跳。
“呃……”商珂很疑惑地朝后排看了眼,“这辆明明更小吧。”
车窗降下,洛璟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突然加大油门,轰鸣声如平地惊雷,漂亮地漂移入库。
副驾驶车门慢慢打开,商珂伸出一只手,颤巍巍扶着车窗上。
“呕——洛哥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晕——呕”
洛璟嫌弃地看他:“吐车上你给我换台新的。”
商珂连滚带爬地滚下副驾驶。
“别这样哭,”洛璟又点上一支烟,幸灾乐祸,“会所里不少人都喜欢玩你这种的。”
商珂想象了一下自己被大男人压在身下的场景,一阵恶寒。
烟气模糊在洛璟周围,那张脸朦胧不清,露出令人遐想的空间,矜贵又勾人。
他突然有点不合时宜地想,幸好洛璟是个少爷。不然的话,指不定多少人想在他身上犯罪。
可惜洛璟听不到他的心声,他呼出一口烟,下巴轻轻点了点。
“到了。”他说。
**
A市的城市布局泾渭分明,城中心一条名为沧清河的人造河横贯南北,将整座城市划分为城东、城西两部分。
城东寸土寸金,坐落着无数豪宅,几乎聚集了全市所有的财富。而位于最东边的百俟会所,占地万亩,是富人们纵情享乐的第一选择。
明面上的钱色交易只是小头,百俟只凭一个会所就发展成A市巨头,暗地里不知道喝了多少人的血。
“您好先生,进入百俟会所需要出示资产证明或者会员证。”
两人被拦在大厦门口。
商珂指着洛璟一脸惊讶:“他还需要验资?”
骚动引来了正在巡查的部门经理,年近半百的男人连忙把前台小姐拉开,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冷汗淌了满额头。
“洛少,商少,实在抱歉。今天刚入职的小姑娘,不懂事,您多担待。”
商珂不着声色地看了洛璟一眼,见他没有太大反应,才笑眯眯地握上经理的手。
“没事,我们洛哥最会怜香惜玉了。”
经理连忙点头附和:“是是,您大人有大量,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两位请跟我来贵宾通道。”
商珂很满意他的态度,扯开腿迈了两步,才发现洛璟还站在原地,视线虚虚聚焦在不远处的员工通道,眉头蹙起。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捕捉到几名步履匆匆的侍者。
“喂,大少爷,”他用手在商珂眼前晃了晃,语气疑惑,“你看什么呢?”
洛璟回过神来。
“没事,认错人了,“他说,“走吧。”
百俟会所对外开放等级不同,进场时有一条主通道,一直延伸到看不到头的深处。在它旁边有着四通八达的旁支通道,每一条通往的娱乐项目都不同,五花八门。
而对于主通道,越往里走,开放等级越高,玩得也就越变态。金钱至上的名利场所,玩出人命来是常有的事。
两人一路畅行,径直走向了最深处。
那里是一扇近三米高的大门,门饰繁复冰冷,雍容华贵。门童恭敬地推开门,不均匀气压导致一股凉风瞬间涌出,将通道走廊上装饰的金箔拍的噼啪作响。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纯人工打造出的、全世界最接近天然环境的赛车场。
看台高高垒起,包围着最低处的赛道。猎猎风响夹杂着轰鸣声,让人心血沸腾。
不远处,周锡背对着他们坐在看台,一头红发十分显眼。
直到走进,两人才发觉他腿间高高鼓起一团,欲盖弥彰地遮着外套,外套下是一双修长纤细的腿。
“啧,”洛璟特意挑了个远点的位置,随意点评了一把,“兴致不错。”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恶趣味,非要在别人干这档子事的时候过来围观。
周锡掀开眼皮,身子不自觉抖了下。
腿间那人起伏了几下,羞涩地掀开外套,脸颊泛红,鼻息微喘,乖巧地窝在周锡怀里。
周锡郁闷地从口袋里抽出烟,怀里的小男孩很有眼力见的给他递火。
商珂在一旁笑得快岔气了。
“你这也不行啊,”他搭上周锡的肩,笑得很贱,“不经吓。”
"滚。"
周锡很想把他从数十米高的看台丢下去。
洛璟靠在椅子上,桃花眼一弯,懒洋洋冲着小男孩抛了个媚眼:“长得不错,可惜有主了。”
“你之前带在身边那个呢?”周锡皱眉。
洛璟散漫开口:“没意思,没玩几天就腻了。”
周锡搂着怀里人的手紧了些,问他:“要叫人陪吗?”
“算了。”洛璟无所谓地笑笑,“下次吧,今天没兴致。”
“也行。”
周锡挥了挥手,一位身着正式制服的侍酒师,步伐稳健地穿过观赛区,手中端着一瓶未开封的Chevalier-Montrachet白葡萄酒。
“新到的CM,”他吐出一口烟,说,“给洛少尝尝鲜。”
瓶塞被精心包裹在金色的箔纸中,侍者小心翼翼地取出,洁白的布轻轻擦拭瓶身。
黄油和羊角面包的香气顺着流风钻进鼻腔,后调夹杂着微妙的冷石气息,香气层次丰富,清新而复杂。
三人在看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酒杯碰撞,原本清脆的响音在风声下听起来略微刺耳。
一阵铃声突兀地打破了平静的水面,波纹荡起。
是从洛璟的方向传出来的。
看到屏幕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怔愣,但下一秒钟,又恢复了往日慵懒随意的神色。
两人见他没有要避嫌的想法,只好止住话头,留出一个安静的通话环境。
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听了没多久,洛璟灌下一口酒,杯子落到桌上时的玻璃声响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可能酒劲上来得快,他口里吐出的话也不伦不类的:“那恭喜你啊,最好上面那位明天就意外死亡,你也就能名正言顺继承家产了。”
“任小姐前两天刚订完婚吧,”洛璟戏谑开口,“我怎么记得那天单膝下跪的人不是你呢。”
“夺人所爱,你真是给洛家扣了个好名声。”
没开免提,但对面突然声调拔高的暴怒音量清晰地暴露在空气中,洛璟嗤笑一声,一句话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听了全程的其他人:……
“小洛总也挺有兴致的。”
周锡淡淡地点评。
洛璟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很意外地没有回应这句调笑。他端起酒杯,借着抬头抿酒的间隙,飞快地扫过了现场每一个保镖的脸,喉结滚动,醇香酒气蔓延在口腔。
“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银色托盘上多了个酒杯,底下的赛车轰鸣着,一阵阵音波冲击耳膜,对速度的刺激感逐渐褪去,此时只让人觉得刺耳。
他优雅起身,扣好散开的袖口,眸色深谙。走到周锡旁边时,还不忘把自己的名片塞到小男孩胸前口袋里。
“有空来玩。”他轻声说。
商珂实在是对他当面撬墙角的行为表示目瞪口呆。
**
与此同时,百俟会所的另一个房间。
洛璟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前几天给任小姐单膝下跪的那位就在离他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此时也正跪在地上,双腿打颤,唇边的丝带将所有声音都封锁入喉。
双手被绑在背后,白皙的手腕上浮现出一片片红痕,甚至已经破皮出血,鲜红血液黏在绑带上,稍微挣扎就是刺骨的疼。
黎予琛跪在地上,生理泪水止不住地掉,顺着脸颊流入衬衫深处。
不远处,高大的男人终于屈尊弯下身子,一双大手拍了拍被折磨的青年,语气惋惜。
“未婚妻要和别人结婚了,开心吗?”
话音刚落,黎予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胡乱挣扎起来,愤恨的眼神恨不得能将他活生生剜下一层皮。
“为什么凶我。”那人反倒委屈起来,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洛绎之不喜欢这个表情。
他捡起领带,轻轻系在黎予琛眉眼间。
温暖触感缓缓划过眉骨和薄唇,宛如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死死缠绕着手里的猎物。
黎予琛实在受不了他的恶趣味,至交好友的背叛和未婚妻危险的处境宛如漫天大火疯狂炙烤着他的身体。他呜咽一声,就像幼鸟濒死前最凄厉恐惧的鸣叫,直挺挺向前倒下去。
吓晕了……?
洛绎之动作迅疾地接住他,刚刚撒完娇的嘴角骤然落下去,面无表情,神色冰冷。
他用了很大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像条疯狗一样扑倒黎予琛身上,撕咬血肉。洛绎之用舌头舔了舔尖牙,勉强压制下贯穿喉管的强烈冲动,最终只是剥开他额前的碎发,带着一腔怒气缓慢地在那条领带上落下一个吻。
柔软布料下是凹陷的眼球,藏匿了那双数千个日夜曾闪着亮光、笑吟吟看向他的熟悉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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