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虞和左叡换上头像，没特意告诉姜樾，但是五分钟以后，她看到他的生活号也换成了那个头像。

这下她才有点分不清他和左叡了。

真是个馊主意。

柳虞删除和他的对话框，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她正在和左叡看电影，用的卧室的投影仪。

有一部之前没空看的影片上架视频网站了，两人没吃晚饭，随便拿点零食，缩在床上。

左叡其实不怎么喜欢吃零食，柳虞也就是解解馋。靠在他肩上，他拆开一包花生，过于投入剧情，自己没吃几粒，想起来就往柳虞嘴里塞一颗。

边看边嚼，和爆米花一个作用。

她还抱着半包薯片，左叡又递一颗过来：“不吃了。”

他收回手，把剩下一点全部倒进掌心，一口吃完，包装袋丢进垃圾桶，抽张湿纸巾擦干净。

“别丢。”柳虞用封口夹把剩下的薯片装好，拿来他用完的湿纸巾，用边角干净的地方搓走指腹残余的碎渣，“好了。”

温馨惬意的动作让人心里发软，柳虞环着左叡的腰，枕在他肩膀，感觉额头一暖。

他亲过来。

“干嘛？”柳虞抬头问。

左叡什么也不说，手指挑开她肩膀的头发，又往下吻。

越来越密集，从脸颊到脖子。

头发扫到皮肤上很痒，电影剧情还在播放，青灰色的画面看得人郁郁，柳虞却“咯咯”笑着不停推他：“我还想看电影。”

“好吧。”他放弃地松开，继续陪她看。

随着剧情推进，电影演到男主时隔多年再见前妻，她已另嫁他人，推着婴儿车，两人似熟悉似陌生地聊起过去和各自当下的生活。

左叡身体向下滑，额头靠在柳虞的太阳穴旁边，将她用力抱紧。

柳虞一开始以为他是为角色的困境和情绪共情，过一会反应过来，偏头拍拍他的手背。

从刚才开始，左叡就没太专注于电影了，声音低哑着：“能和你在一起像做梦一样。”

柳虞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所以沉默。

“以前看你和蔺闻走在一块，听别人说你们好般配，我总是又祝福，又嫉妒得发疯。”他从未主动向柳虞提起这些，她按下暂停，专心听他讲话。

“我是不是把你们的关系弄得突然很尴尬？”柳虞问。

左叡赶紧摇头，握住她的双手：“怎么会呢，你当时又不知道我喜欢你。只是每次看到你对他那么热情，我都会想，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我还偷偷把你们发在朋友圈的合照打印出来，抠掉他的脸，换成了我的。”

明明知道容易被发现，左叡还是无法控制地把它放在最常用的笔记本夹层，时不时拿出来看，就好像和她交往的人真的变成了自己。

蔺闻找他借东西，不等左叡收拾，他拿起本子，照片掉到地上。

他震惊无比，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我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左叡红着眼睛问他，“你明知道我喜欢她——可是凭什么？她的演讲稿材料是我给的，志愿填报我帮她参谋，奖学金申请流程我一步一步帮她核实，但你只对她笑一笑，说两句话，她就对你死心塌地了，你觉得我可能甘心吗，我要怎么甘心！”

两人无可避免地大吵一架，闹得所有朋友都知道。帮谁都不对，装不知情又很难，大家尴尬得不得了，连聊天群都冷清好久。

“对不起。”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件事她今天才听说。每次左叡主动帮她，都说是给其他人做的，不过顺带照顾她，柳虞就一直只把他当成关照朋友的热心肠。

“你不需要道歉，老婆。”他再强调一遍，“没喜欢上我不是你的错。那个时候我怂，总觉得你过得开心就好，要是我像你一样敢于主动，说不定都没他的事。”

左叡笑几下，尽管那笑容在柳虞看来有几分勉强。

这些内情，柳虞虽不知道，但是作为好朋友的蔺闻再清楚不过了。他一面看着左叡情窦初开，一面接受着柳虞的追求，到他们宣布交往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背叛感吞没左叡。

他知道，像柳虞那样特别的女孩子，喜欢她的人肯定不少，说不定哪天就会和谁谈起恋爱，左叡做着充足的心理准备，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他最好的朋友。

蔺闻那一跳，带给自己解脱，也让左叡解脱。

交往后，左叡带柳虞去了趟寺庙，就是曾经蔺闻和她去的那个。当初他们许下的愿望不知道去哪了，也许淹没在新的木牌堆里，也许早就发霉腐烂，被工作人员处理掉。

和那段感情一样，变成别人口中唏嘘的故事。

这次柳虞没再三心二意，认认真真地和左叡挂上许愿牌。

“我们要年年岁岁。”他对柳虞说。

那是个冬天，天上飘着细碎又轻盈的雪点，落在他们的帽子和围巾上，还有左叡过长的睫毛尖，把它染成了白色。

柳虞抬手帮他拍掉，怕雪化以后打湿他的衣服，点了点头。

“好。”

*

星期六。

多云。

-

“他什么时候走？”

左叡在卫生间刷牙的时间，柳虞的手机收到消息。

那个和她成对的头像发来这句话。

明明上次就跟他说过，左叡平时会留一整个周末，他又问这问题，简直就是在让柳虞赶人。

柳虞关了不回。

像是料到她会这么做，姜樾再过一会又说：“我晚点过来，好吗？”

见识过他的不请自来，柳虞知道姜樾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完全就是威胁，这弄得她有点烦。

“你不要总是这么催我。”她说，“昨天又不是没见过面。”

那边沉默好久。

不知道是没看还是看了不说话。

“对不起。”姜樾只发来这三个字，“以后不会了，你们玩。”

卫生间里传来左叡呼唤的声音。

“老婆，剃须刀的充电器去哪了？”他在以前的抽屉里找半天，只看到吹风机。

柳虞放下手机过去：“我改放下面抽屉了，每次吹头发，线总缠一块。”

“好，找到了。”左叡插上插头，非常自觉地拿起旁边的护肤品，摇一摇瓶身，感觉所剩无几，“你囤货了吗？”

听他的意思是又准备给她报销，柳虞靠在门边。

“我打算换点别的试试，还没挑好。”

“嗯，行。”反正他们绑定了亲属卡，她随时能用。

吃早饭中途，左叡说：“我中午要回公司。”

柳虞露出惊讶，她都怀疑姜樾是不是提前调查过左叡的行程，怎么会运气这么好。

她的表情让左叡理解为不舍。

“不想我走吗？”

“你最近挺忙。”柳虞匆忙低头，掩盖心思。

“半路接手了一个招标方案，这几天里就要做出来，但是他们之前写的部分我不是很满意，所以几乎等于重做。”再加上手里本就有个尚未结束的项目，左叡这两天就连吃饭都没办法彻底放下手机，也就和柳虞在一起能享受片刻安宁，“不过已经差不多了。”

“辛苦你。”

“还好。”左叡笑，“努力赚钱，给老婆花。说起来，最近房价不是还行，我看中一个新楼盘，感觉买来做我们以后的婚房挺合适。”

“你现在住的那个不是挺好？”柳虞的咀嚼速度慢下来，问。

“那都好多年了。”左叡说，“新婚当然买新房。”

他就提一嘴的事，柳虞不往心里去，况且他们都还没商量过要不要定下来，所以只说：“我没怎么关注过这方面的东西，你们觉得合适就行。”

反正听她不是很抗拒的意思，左叡暂时安心。吃完饭，他换好衣服，准备回公司加班。

“我爸出差快回来了，这几天我选好了礼物，大概明后天快递到你这。”左叡说，“饭店我选了三个，晚点发你手机上，你看更想吃哪个。别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到时候我来接你，你带个人去就行。”

“好。”在安排这些方面，他一直妥当。

看他换完鞋，起身又举手要抱。出个门流程可太多，几次说“走了”，人还站在门口。

直到柳虞没耐心：“你再不走天就黑了。”

这还是早晨，哪有那么夸张。

左叡感叹：“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公司。”

“我可不想陪你加班。”柳虞说，“而且我也有事情没处理完。”

“好吧。”他终于一步三回头地下楼。

关上门，柳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进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发了几分钟的呆。

陡然回神，她翻出聊天软件，看到置顶的头像微微停顿，向下滑动翻找。

直到屏幕显示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都停留在上个月，她才想起自己刚刚把对话删除了。点到顶端，输入名字。

以往的记录已经清空。

给她一点掩耳盗铃的安定感。

“他走了。”柳虞告诉姜樾。

他整个上午就在等这句话，连个“好”都没耐心打，匆匆地回个“1”，拿包出门。

门铃准时响起。

左叡穿过的拖鞋柳虞没收，姜樾低头看到鞋头冲屋里，并行地摆在一起，还以为是特意为他放的。

他放下包，朝她两步走过来。

柳虞的额头简直是撞进他胸口的。

很难形容，她甚至觉得姜樾的体香都和蔺闻非常相似，但她已经分不清究竟确实如此，还是记忆混乱的缘故。再过几年，会不会最后在她这里，蔺闻就只剩下个名字。

“今天可以陪我逛街吗？”姜樾问。

“你想买东西？”

“嗯，到这边以后，家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添置。”姜樾点头，“而且还有牙刷和睡衣没买。”

都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东西。

柳虞在想，买了以后究竟是放在她这里，还是让他每次过来带上好点。后者安全，但前者省事。

不过以左叡那个连充电器都懒得翻的程度，大概放在稍微深一点的位置，他就发现不了。

她的沉默却让姜樾误以为在犹豫：“不行？”

“没有。”柳虞摇头。

他勾起她的手指，总觉得这里缺点什么。

和蔺闻交往期间，两人一直戴着情侣对戒，是蔺闻参加活动拿的奖品。

那是个情人节，某运动品牌和首饰品牌做联名活动，凡是当天跑步5.2公里，并且行动轨迹趋近于心形的，都可以凭路线图按照市价八五折购入这枚对戒。

蔺闻做了充分的规划，圆满完成任务。

他去世后，柳虞将戒指和其他遗物都收进盒子里锁好，再也没打开，左叡知道，更闭口不提再买一对的事。

柳虞看姜樾这眼神，竟然对他产生一股期待。只要他现在对她提起买戒指，哪怕她知道再不合时宜，在他反复的央求下，多半也会答应。

可惜姜樾与她的脑电波并不互通。

他亲几下她的手指放下：“你出门换个包吧。”

柳虞这几天背的都是那天左叡送她的包，姜樾当然不喜欢。就连突然提出要一起逛街，或许都是受了那双情侣运动鞋的刺激。

“好吧，那我去换一个。”

这年头出门哪用得上背那么多道具，姜樾把她的手机拿走，再抓了包餐巾纸：“放我包里就行。”

*

以为到商场，姜樾会直奔四楼的潮牌，但他的脚步却在三楼的女装停下。

他看一眼柳虞的穿着，指向斜对面的店：“你是不是经常买那家？”

看他这就要过去，柳虞拽住。

“我又不买。”

他比她还惊讶，转头问：“为什么？”

“不是陪你逛街吗？”

“你……我以为你应该挺喜欢逛街的。”也许是她和叶冬出差那天的高强度旅游让他产生这种错觉。

读大学的柳虞的确热衷购物，每次经过商场，恨不得把每家店都试一遍，不管风格适不适合自己，只要看着顺眼，就得进去逛两圈。

那时她的着装风格多，单品复杂，宿舍的小衣柜装不下，干脆把不常用的丢给蔺闻，什么时候想穿再给她送过来，弄得室友差点以为他在偷偷穿女装。

近几年开始，柳虞的物欲变得很低，衣服够穿就好，买的都是适合职场的装扮，花里胡哨的东西全被压箱底。

不舍得丢，又没兴趣穿。

柳虞母亲笑她就这么搁着吧，现在叫二手折旧，再过几十年变vintage，指不定还能赚点。

“上楼吧，我给你挑两件。”柳虞说。

听她的意思，还想给他买单。姜樾意外：“我自己有钱。”

“你不是小情人吗？”柳虞歪头冲他笑，“让我也体会一把当金主的感觉。”

竟让人听得心动，这样的金主无论谁遇到，做梦都会笑醒。

“好吧。”他乐于接受。

经过和姜樾平时风格相同的几家店，柳虞都毫无触动，反而看到前面的休闲风停下脚步。

“想试试吗？”

以为他会抗拒，姜樾扫眼店名，却点头走进去。

柳虞给他挑了一整套，从头到脚，除去鞋子。姜樾没有任何意见，乖乖地拿上衣服进试衣间。

她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

他换好，推门出来：“怎么样？”

柳虞转头，就算做足心理准备，看到时脑子还是震了一下，眼神恍惚。

换了风格的姜樾，就像是活生生的蔺闻站到她面前。

她停留很长时间，未做任何点评，只是看着。姜樾也不催，站在那当个安静的人体衣架。

柳虞警觉眼周浮现酸涩感，在外面还是不想暴露那么多情绪，赶紧从中抽离，只是目光仍旧有些虚焦，想却又不敢直视他。

“挺好看的，你喜欢吗？”

导购在等姜樾换衣服的时间，去招待别的客人了，还没回来。

姜樾走过来，坐到柳虞旁边：“挺喜欢的。”

她点头。

“他什么时候死的？”他突兀地问。

柳虞惊讶得连表情都忘记控制，却又同时被这个问题拉回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愣愣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她只说过他像“故人”，但并没强调是已故之人。

“因为你刚才看我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祭奠。”姜樾说。

有那么明显吗？

柳虞回答：“三年多……零一个月。”

姜樾露出一个和他平时不太相同的表情：“你记得很清楚。”

“我宁愿忘了。”柳虞低头。

“我也是。”他接话。

明明刚刚主动提起，现在又失落后悔，柳虞瞧他：“不是你说自愿当替代品的？”

姜樾苦笑起来，胳膊搭到她的肩膀，额头靠住。再伸长一点身体，埋到她的颈窝，反复念叨好几遍：“我后悔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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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古董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