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瓶这两天度假度得有点太开心了。
查尔斯带着她四处游玩圣都,不仅给她改做了一套舞会礼服,还给她疯狂买买买,什么裙子包包鞋子,统统不在话下。
杜瓶觉得,再这么下去,她要堕落了。
堕落成菟丝花、金丝雀。
享受过有钱人的生活后,她都有种冲动了,冲动到对查尔斯说——我突然有点看上你了,我做你庄园的少奶奶拉倒了。
她也确实说出口了,结果被查尔斯予以白眼。
“我可不要爱慕虚荣的女人。”
他虽然嘴上一边嫌弃她,但还是一边给她继续买买买,其实杜瓶自己都觉得买得有点夸张了。
后面跟着的几个仆人手里拎的商品,满满当当,都快淹没他们高高的个头了。
已经到了快有点买烦了的地步,懒得拆购物袋的地步了。
但查尔斯还在自顾自地给她买,弄得她有点头大,这么多东西她要怎么带回家里?
到了晚上,几个仆人先行把购买的商品拎回家,杜瓶就跟着查尔斯一起去歌剧院看表演,查尔斯太有钱了,连露莉娅表演的场次的票他都大手一挥,全买了。
杜瓶有幸看到了这位“正宫”的歌剧表演。
金发蓝眸的露莉娅比外头贴的巨幅海报还要美艳动人,查尔斯虽然说着什么“那些歌剧演员都比不上你”,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露莉娅,直到散场还在夸刚刚的表演多么生动,露莉娅的歌声多么婉啭动听。
呵,男人。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声音也这么好听的女人呢?”
查尔斯感叹着,突然注意到一旁的杜瓶几乎是沉默的。
“怎么了?”
“没怎么,你说得没错,她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
杜瓶不咸不淡地说着,这是她能保持的最好态度了,她又不是光芒万丈的慈悲圣母,做不到面对曾经暧昧过的男人的正牌女友,还能情绪高涨,热情如火。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查尔斯愕然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啊?”
她抬起头,刚想说没有,他忽然上前一步,鼓励式地搂住了她,“我都听说了。”
“听说什么?”杜瓶皱着眉。
“你们机械社的人说的啊,说你之前有过一段时间漫长的恋情,后来,你被你恋人甩了。”
杜瓶:“!”这消息都传到圣都本部了?她是什么比露莉娅还人气爆棚的超级大明星吗?
查尔斯拍拍她的头顶,“我理解你,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总之,你要坚强一点,杜瓶,加油!”
搞了半天他是在怜悯她,所以这两天才对她这么殷勤啊。
杜瓶也想翻白眼,坚强?她可太坚强了,前男友刚滚蛋,她就无缝衔接了新的暧昧对象,在被绿与绿人之间来回打转,上辈子的自己绝对想不到今天会有这么风流的韵事。
查尔斯见她并不说话,仿佛更加怜悯了,将她紧紧抱住,展现出一种长辈的关怀。
“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
不过被怜悯有时候也算是一种好事吧,他还能给她买买买呢。
于是杜瓶假惺惺地揉了揉干涩的眼角,而后缓缓松开他的怀抱,“谢谢你的安慰,我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庄园,杜瓶就倒在床上,晃动着嘚瑟的双腿,看着莉莎在那些漂亮衣服和鞋子之间飞来飞去,连声惊叹,“哇!杜瓶小姐!那个查尔斯给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无他,唯个人魅力尔。”杜瓶抬起两根手指,狠狠嘬了口并不存在的烟头。
莉莎兴奋地转过身,又狐疑地问道:“你不会,不会和那个叫查尔斯的有什么猫腻吧?”
“猫腻?”
“他不会在追求你吧?”莉莎满脸惊吓。
“没有啊,我们就是朋友而已。”杜瓶双手抱头,“你想得也太多了。”
“那就好——”莉莎松了口气,“毕竟兰琉斯大人还等着你呢。”
听到莉莎突然提及兰琉斯,杜瓶眸色一暗,她沉默了会儿,总觉得还是要跟莉莎坦白一下。
“莉莎,我跟兰琉斯,已经不可能了。”
莉莎在一堆购物袋前石化了。
“什么!?”她火速飞到了她的面前,“你,你不会被查尔斯打动了吧?虽然他确实很有钱,虽然兰琉斯大人老白吃白喝你的,虽然你们还在冷战和吵架……”
“都不是,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我在歌剧院看到了兰琉斯。”
“你见到了兰琉斯大人?”莉莎双眼冒光,她立刻又缩起了脑袋,显得唯唯诺诺,“杜瓶小姐这样……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场景吧?”
杜瓶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我看到他和那个叫露莉娅的歌剧演员搂搂抱抱,你以前跟着兰琉斯,应该知道这俩人是什么关系吧?他让我不要相信报社……所以,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莉莎忽然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摇摇头:“莉莎不想骗杜瓶小姐,兰琉斯大人以前,的确常常去找那位歌剧演员。”
“那你还觉得他会喜欢我?”她有点想闹脾气,但看着小仙灵愧疚的神情,突然又无话可说了,“……凭什么总是我遇到这种事情?”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就是爱开点黄腔和地狱玩笑吗?我遭受到的报应已经够多了——就不能让兰琉斯这个大骗子也被报应一下吗?”
其实,她嘴上说他是骗子,心里却是相信他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出错了。
其实,她也只是在迫切地找个正当理由。
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她可以放弃一个无望的逃犯,一个薄情冷漠的怪咖。
赶紧投入那些更有前途,更加光明的男人怀里吧,不要再做一个不理智的傻瓜了。
*
兰琉斯在善水修道院游荡了一夜一天,又到了夜晚,他突然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某种报应。
因为他握着那枚星星耳钉时,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压抑的情绪涌了上来,几乎遮蔽了他的双目,这种情绪,这段时间他并不陌生,很遥远的过去之中,他从未知道这种情绪,这种心情,叫做——想念。
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修道院最高的那栋建筑的顶端,被一尊高高的蛇形石像遮挡,他捂住左脸,从心脏中飘出一根幽蓝的丝线,如同连接了千里之外。
不久,蓝光如墨汁在眼前晕染开来,形成了一幅还算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的场景幽暗而嘈杂,让人分辨不清是何处,似乎是一个角落内,少女揉着眼角,表情好像有些呆滞。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视线,兰琉斯仔细看去,发现那是领结、衬衣、黑色外衣,还有喉结……有个男人在她面前。
那个男人伸手抱住她,她也安然地枕在他的肩头,没有半分不情愿。
她和他拥抱了很久,以这个视角看去,他甚至不太确定两人是不是在亲吻。
兰琉斯知道,这不是看到她的好时机。
他手指发颤,却还是选择了继续看下去,两人在他的视线中有说有笑,并肩离去……蓝光又再次如墨汁渗入纸背,迅速消却了光亮。
“可能是朋友吧。”
他这么说着,一个他并不认识的朋友,一个她从未提到过的朋友,一个男性的朋友。
修道院顶部的蛇形石像坠落了下去,摔了个粉碎,吓得夜间起床解手的修女狂奔回房。
第二天,修女们议论着昨夜从天而降的石像,纷纷得出结论,“这一定是神罚!”
于是晨起祷告时,修女们投入了万分的虔诚。
十来个蓝衣修女聚集在修道院的圣堂内诵念着《善水圣经》,圣堂最高处有一尊等身的带翼长蛇雕像,长蛇展开巨大的飞蛾般的透明鳞状翅膀,蛇身则盘绕在一棵金色的枯树之上。
兰琉斯就藏在圣堂高处的梁柱之上,双臂环抱,望着底下默默诵念经文的修女们。
“西格蕾丽常言,让流水滑过你的身躯、让柔和充盈你的心灵、让慈悲洗涤你的罪孽。”
“西格蕾丽指引,无视你的外貌、无视你的烦忧、无视你的形状,勿要成为某类人,而要化身无数人。”
“西格蕾丽教导,凡是世人,无论美丽、丑陋、畸形、心善、心恶,皆为妄念,皆为捏造,心无尘垢,仁爱众生。”
“或信非神,必以涤荡。”
……
让人眼皮打架的晦涩经文在兰琉斯耳边不断响起。
这里诵念的经文并非万有之主相关经文,这里也并非万有教的修道院,而是一个异教修道院,主要供奉着善水之神——西格蕾丽,传闻她是一位甘愿化身为蛇、救济信徒的伟大女神。
所以,这些修女,也是善水教的修女,她们一律非常虔诚。
不同于其他狂热的异教徒,善水教向往平和无争,因此信徒大多为心地善良的女性,她们常常救济一些贫困流浪的孩子。
比如说,因为偷窃被歌剧院赶出,相貌畸形的某个贫穷女孩——
兰琉斯知道她还会来的,占卜已经将她的去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了。
这些经文听得他异常烦躁,兰琉斯从不是虔诚的万有教信徒,因此对异教经文基本秉持着无所X谓的态度。
可不知为何,今日这些无趣的语句却听得他攥紧了身下梁柱的边缘。
他现在的心情,就如同外面飘扬的濛濛细雨。
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谁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她和那个男人昨晚发生了什么?
兰琉斯呼吸一窒,眼神更加暗沉了。
但这一切又关他什么事呢?是他先对她说那些话,是他先将她推开。
“我只配祝福她。”他喃喃念着。
直到门外钻进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梁上的男子立刻摆脱了脑中混乱的思绪。
勉强看得出那是个“女孩”,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皮包骨头,两只竹竿似的手臂上透出深紫色的经络,脖子高高后隆,眼窝很深,鼻子像刀削出来似的尖耸,一口稀稀拉拉的烂牙齿。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卷发,身上穿的也是破烂的麻布衣衫,光着脚丫就进了圣堂。
年长的修女看到她,立刻严厉地斥责她——
“菲林!你又胆敢不沐浴更衣就进圣堂!”
女孩跪在地上,朝那名年长的修女磕头祈求,“嬷嬷,我快饿死了,求您给我一块面包吧。”
即便修女又气又恼,女孩知道她每回仍会好心给她一块面包。
“要不要加点肉?”
女孩欢喜地回答:“那就太谢谢了!”可她说完突然意识到善水教是主张吃素的。
她缓缓地抬起头,这声音不来自善水教的修女嬷嬷,来自一个男人,而且有些耳熟。
当她抬头的前一刻,她便双腿打颤,疯一般地扭头就跑。
“兰……兰琉斯!”
圣堂内的幻象烟消云散,无论是晨祷的修女还是金碧辉煌的翼蛇雕像,都烟消云散,唯有一片空洞死寂的黑暗。
更吧[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53.善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