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阙扔掉扫帚,高兴地勾住他的脖子,“好你个鱼戏舟,闷声不吭就走了两个月,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柳妙手失笑,“两个月不见,看着脸都圆了一圈。
鱼戏舟摸了摸自己的脸,在鱼渊山天天被投喂,脸上的肉确实多了一些,抿嘴一笑,“你们也是。”
沈玉阙跳起来,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从益州刚回来,我娘非说我瘦了,天天给我炖着大肘子吃。”
鱼戏舟嘿嘿偷笑两声。
柳妙手拍了下沈玉阙的头,“没胖,小鱼逗我们呢。”
“好啊小鱼,你现在也不学好了,”沈玉阙作势要来打他。
鱼戏舟躲在柳妙手身后,一个劲地笑。
柳妙手夹在中间,无奈地笑,“好了好了。”
三人闹了一通,又安静下来继续打扫。
“对了,阿都呢?怎么没看见阿都?”鱼戏舟环视一周,下意识寻找自己熟悉的人,“还有玄已呢,他怎么也不见?”
柳妙手脸上的笑意僵住,扯过鱼戏舟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阿都…他不会回来了,裴兄去参军了。”
鱼戏舟愣在原地,“为什么?”
“阿都,他,听说他大闹左氏婚宴,被关在了家里,裴兄给我们每一个人都留了信,他说,他想打仗,便就去了。”
沈玉阙接过话茬,“因为这事,院长非常生气,快半个月没露面了。”
回到学舍,鱼戏舟打开了裴玄已留下的信。
—小鱼亲启
—他们说你回家了,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离秋的路上了,不要问为什么,上战场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小鱼,你太傻,太天真,这世道乱了,你要小心,小心所有人,更要小心雁绥君,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我怕你继续深陷下去,所以我必须说。
—你看过帝王志,应该知道太子是什么,雁绥君就是大肃的太子,小鱼,不要靠近雁绥君,他不是不好,而是你们的路不同,泥足深陷,受伤的只会是你。
—我去往离秋,少说两三年,届时还望能再相聚,若是我回不来了,也是我的命,我会永远记得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勿忘,珍重。
—裴玄已亲笔。
看完信,鱼戏舟把信收好,从心底里为裴玄已感到高兴,能勇敢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本身就是非常了不起的行为。
忽然,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看完啦?”
鱼戏舟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就见一袭玄衣,带着半边面具的男人靠在门框上笑。
“你…你是?”
雁绥君的暗卫们穿得都是一样的衣裳,戴着的都是相同的面具,这么久以来,鱼戏舟都没分出谁是谁。
雁醉丝毫不感到意外,“殿下让我来接你。”
“我晚上过去,”鱼戏舟心里还惦记着安伯都的事,想等柳妙手回来再问问他们。
雁醉叹息一声,果然如殿下所说,他不会轻易过来。
“殿下说他知道安伯都的事。”
“那走吧。”
鱼戏舟风一样走过,半只脚都踏出了门。
雁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跟了上去。
竹林不知道为何被人砍断了许多,显得有些荒芜,雁绥君的住处还是在竹园,适合他“休养”。
鱼戏舟到的时候,听见悦耳又熟悉的琴声,加快了脚步。
“殿下!”
雁绥君一身月白锦衣,坐在院内轻轻拨动琴弦,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根云鹤纹白玉簪着,与右耳的白玉铃铛耳坠相得益彰,弱化了他身上的杀伐狠厉,一看,倒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来了,”雁绥君温柔一笑,牵着他的手坐在自己前面,“来,坐下。”
鱼戏舟婉拒道:“殿下,我只会吹箫,不会抚琴。”
“既如此,那你吹箫,我抚琴,如何?”
鱼戏舟点头,“好啊,殿下,”他迫不及待拿出自己的箫。
琴箫相融,平静舒心的乐声传遍了竹林,曲终结束,两人都是意犹未尽。
“殿下好厉害!”
雁绥君笑了,“宝宝更厉害,”这世间,只有他的箫声是他的良药,缺之不可。
他很早就想了,想这样和鱼戏舟好好认识,合奏一曲。
如今心愿得偿,雁绥君也装够了,一把将鱼戏舟拽进自己怀里,“安伯都就那么重要,不提他,你就不来?”
鱼戏舟想要起来,腰部却被雁绥君禁锢,“阿都是很重要,但我答应过殿下,我会来的。”
雁绥君的吐息在他耳边,“你来的太晚了,能在我这里待几个时辰,嗯?”
鱼戏舟脑子都转不过来了,他蹙了蹙眉,“我今日已经亲过殿下了,还画了画……”
他以为这就够了,下一秒就听到。
“这不够,宝宝。”
鱼戏舟感觉手又痒痒了,往雁绥君脸上摸了摸,便不痒了。
雁绥君以为这是鱼戏舟在哄他,心底的郁气被冲散了。
两人靠着对方,安静都没说话。
鱼戏舟忍不住开口,“阿都他到底怎么了?”
雁绥君轻刮了下他的鼻子,拿他没办法,“安定左氏嫡次子大婚,娶的是厉东王郡主,你那好朋友直接一把火烧了左氏的院子,半个祠堂,你说他是不是闯大祸了?”
鱼戏舟震惊地瞪大眼睛,这真是阿都会做出来的事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雁绥君低头,凑近他耳边,“因为他心悦那位嫡次子。”
鱼戏舟蹙了蹙眉,目光中带着不解。
雁绥君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他喜欢的人要娶别人为妻子,你说他生不生气?”
“……生气”,鱼戏舟闷闷地说。
“倘若我也娶妻,小舟也会生气吗?”
鱼戏舟愣住,忙从雁绥君怀里起来,跑就到了院外,只探出个头去瞧雁绥君。
雁绥君怀中一空,看着鱼戏舟跑到院外,不由得笑了,真是可爱。
“你跑什么?”
鱼戏舟眼睛眨啊眨,“殿下要和别人在一起,那殿下在里面,我在外面,我再也不走进这道门,或许,我偶尔会经过,会往里面看一眼,但我不会再进去了,殿下也不能再出来看我。”
雁绥君一怔,他没有在鱼戏舟脸上看到愤怒,或者是他想看到的吃醋与不高兴,鱼戏舟很平静地陈述界限。
但往往这种平静就意味着,在这段关系里面他拥有完全抽身离开的自由。
鱼戏舟虽然心悦他,却并不是少了他就活不了,他一样会活的很好。
雁绥君心里的火却蹭蹭地冒。
“宝宝,过来。”
鱼戏舟摇摇头。
“我只会娶你,过来,”雁绥君加重了语气。
鱼戏舟还是摇头,他不能嫁人的,他是山主。
雁绥君眉眼一沉,站起来,走到鱼戏舟面前,用力握紧他的手,拉着他走进院内。
“真不嫁我?”雁绥君倒了一杯花香的茶放在鱼戏舟面前,这茶吃着甜,鱼戏舟会喜欢的。
桌子上还有六湓精致的小点心,鱼戏舟一下就被哄好了,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我不能嫁人的。”
雁绥君听罢,轻轻抿了口茶,果然甜腻,“那我嫁给你,怎么样?”
鱼戏舟咬糕点的嘴一顿,抬眸和雁绥君对视,眼底闪过挣扎的纠结,“不要。”
在他很小的时候,阿娘就经常抱着他坐在树上,阿娘常说,她后悔与阿爹成婚,凡是在鱼渊山成婚,无论是谁,都必须留在鱼渊山,一生都不能下山。
鱼戏舟不愿意,虽然鱼渊山很好,但鱼渊山是三天三夜是能走完的,山外的就不一样了,三天三夜是走不完的。
鱼戏舟继续道:“我不想殿下被困住。”
殿下是太子,是要做大事的,他不能只想自己。
雁绥君心里的火被这一句话浇灭,他用指腹擦了擦鱼戏舟嘴边的碎屑,“那等一切结束,我再嫁给你。”
鱼戏舟微微一愣,并不应声,只是笑,手里还抓着一枚精致的玫瑰乳糕。
又待了一会儿,鱼戏舟便告辞了,他得回去交课业。
“我走了殿下,明天见。”
“小舟,不要叫我殿下。”
“那我叫你什么?”
“可以叫我阿绥,”小时候,父母都是这么喊他。
“好!”鱼戏舟用力点头,容颜更加动人,“阿绥,明天见!”
雁绥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道:“明天见,宝宝。”
鱼戏舟蹦蹦跳跳从竹园跑出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想不起来,也就作罢了。
不经意一瞥突然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旁边的轮椅都倒了。
“你……你怎么了?!”鱼戏舟赶紧跑过去,扶着人起来。
暗地里的暗卫本想阻止,却来不及,只能先派了一人回去禀告,其他人继续跟在鱼戏舟身边。
雁灵瑾喘着粗气,虚弱的仰着头,扫了眼鱼戏舟,认真记住了鱼戏舟的模样,一个异常漂亮的少年。
鱼戏舟没有戴面具,而是把面具盖在了头顶,面容秀丽干净,一双眸子澄澈单纯,又黑又亮,此时里面全是紧张与关切。
“没事吧?身上痛不痛?”
雁灵瑾摇头,想站起来,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可以借一下你的手臂吗?我站不起来。”
“当然可以,”鱼戏舟大方的伸出手。
雁灵瑾抓住他细瘦的手臂,艰难地站了起来,鱼戏舟怕他摔倒,另一只手在背后护着。
“你的腿怎么了?”
雁灵瑾疼的倒吸一口气,“之前断过,虽然好了,但春天一到就会疼。”
鱼戏舟扶着他坐下,蹲在他面前,“我帮你揉揉。”
雁灵瑾忙用手阻挡,“不必不必,疼一会儿就好了。”
鱼戏舟摇头,在他眼中,面前这个人就是个病人,既然遇见了,那就要治一治,“没事,很快就好。”
手指按在膝盖,雁灵瑾疼的脸色惨白,双脚都抖起来。
鱼戏舟皱着眉头,用力按了按其他几个穴位,最后拉起他的腿,在膝窝用力一按。
这一下是最痛的,雁灵瑾生生忍了下来。
鱼戏舟又对另一只腿做了一样的事,“现在你可以走了。”
雁灵瑾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没那么酸了,急忙站起来走了走。
真的…不疼……
他诧然地望着鱼戏舟,嘴边的笑意逐渐放大,“谢谢你。”
“没关系,但你这腿太严重了,每隔两日按一按,一年之后,便能痊愈,你住在那个学舍,日后我去寻你。”
鱼戏舟把这个腿脚不好的人当成了白桦书院的学子,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俊美男子会是大肃的天子,如今的云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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