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我不是书院的学生,”雁灵瑾又走了两步,走出了凉亭,指向不远处的院落,“我住那,谢谢你帮我,你叫什么名字?”

鱼戏舟记下,“我叫鱼戏舟,你呢?”

“徐灵瑾,”雁灵瑾没有说出自己姓雁,随意编了个姓。

鱼戏舟坐在围栏上,晃了晃脚,笑着说,“你和阿绥长得有点像。”

刚刚他就发现了,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些像阿绥。

“阿绥?”雁灵瑾讶然。

鱼戏舟以为他不知道,解释说,“就是殿下,他就住在上面的院子。”

雁灵瑾见他一脸认真,笑出了声,“说来,我还未在白桦书院走一走,不知你可有空带我看看?”

“你要坐轮椅吗?”鱼戏舟看了眼黑檀轮椅。

雁灵瑾用脚轻轻踹了踹轮椅,“不坐。”

“如果你想坐,我可以背着你下去,会有人帮你拿轮椅的,”阿绥在他身边留了人,鱼戏舟可以请他们帮一下。

雁灵瑾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不是勉强伪装的,而是真心实意的笑。

他比鱼戏舟高上一些,虽然看起来的瘦弱,但到底是个成年男子,鱼戏舟这瘦胳膊瘦腿的,也就脸圆一些,竟然愿意背着他。

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难怪雁绥君会喜欢,他仅仅见了一面,也觉得喜欢。

“不用背我,我走一走。”

鱼戏舟点点头,带着雁灵瑾离开了竹林,每走到一个地方,他就会停下来认真介绍,时不时就会问累不累,要不要坐一会儿。

“你在这坐会,我去向夫子交个课业,很快回来,”鱼戏舟从袖中拿出早已写好的课业。

“是验学试的吗?”听说白桦书院的验学试题目格外刁钻,雁灵瑾起了兴趣,“不知可否让我看一看?”

鱼戏舟点点头,“可以的,”把课业递给了雁灵瑾。

雁灵瑾打开仔细地看着,他看的很慢很慢,也很认真,“生”为人,为物,为自己,为家国,为天下……”

雁灵瑾笑了,“你的意思是,要为了自己,为家国,为天下而活下来吗?”

“不是,”鱼戏舟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的,我觉得,无论人的生命还是草木的生命,都很重要,这些生命聚在一起,便成了自己,我们自己的生命聚在一起,便有了家国,家国的生命聚在一起,便定了天下。”

鱼戏舟抿嘴一笑,“生”与“命”息息相关,但我觉得两者都无比重要,不可分割。”

他说这话时,自由快乐的神态像极记忆中的一个人。

雁灵瑾愣住,眼眶的泪落下来,他转过头,用衣袖擦掉眼泪,“抱歉,失态了。”

鱼戏舟摇头,“没事,你想哭就哭吧,阿爹说,不要憋着,憋着会流进心里,你不哭了,但你的心会哭的,”

鱼戏舟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哭吧哭吧,我去找夫子交课业了,我不看你。”说完,鱼戏舟就跑走了。

自由,鲜活,明媚,快乐。

少年的光辉犹如春日的晨曦,在这一刻深深地印在了雁灵瑾心中,很久之前,他也曾经幻想过自己会长成这般,可惜,他还未长大,就被人生生折断了羽翼。

鲜血淋漓,伤口终年不愈,但在刚刚,他感觉没有那么痛了。

收集课业的夫子是许探雪,本来是要交给院长的,但院长抱病,便由许探雪代劳。

“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探雪一边看他的课业,一边说,“见过你义父了吗?他惦记着你。”

“还未,我待会就去。”

许探雪看到一句,正好也是雁灵瑾看到的那句话,微微蹙眉,指着这句问鱼戏舟,“这话何解?”

鱼戏舟一五一十便将刚刚说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许探雪沉默良久,释然一笑,“夫子明白了,去见你义父吧。”

鱼戏舟行了礼,退了下去,“我马上就去。”

等人走后,许探雪又打开了鱼戏舟的课业,重新认真看起来。

鱼戏舟跑了出来,“让你久……”

空荡荡的石头凳空无一人,雁灵瑾不见了。

鱼戏舟走过去,在桌子上看到了用水的四个字。

“两天后见。”

今日见了许多许多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清了,鱼戏舟当夜便睡得很早。

竹园内却是燃了一夜的烛,

雁醉回去禀告,“殿下,鱼公子已经睡下了。”

他跪在屏风外,感觉手里黏黏的,是熟悉的血腥味,喉咙微微发紧。

“今日他睡的倒早,”雁绥君懒懒看书,午后鱼戏舟走后,他浅浅地睡了一会儿,现在精神很足,“孤派了你们十个人,好好护着他,但有人告诉孤,孤身边出了叛徒,倘若他受到一点伤害,你们便全是叛徒。”

“叛徒,只配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雁醉愈发恭敬,以表忠心,“属下誓死看护鱼公子,绝不敢生出反心。”

“退下吧,”雁绥君淡淡道。

门轻轻合上,雁绥君转头问,“雁臣,是他们吗?”

雁臣摇头,“不是,”他拿出一个小小的血玉盒子,一股寒气从中冒出来,里面爬出一条只有丝线般大的小红蛇,“赤幽没有反应。”

雁绥君笑着说,“你说若是我把赤幽送给他,他会吓着吗?”

“鱼公子不是胆大之人,”雁臣摸棱两可地说,“也许会喜欢。”

他心里有个疑惑,看了看雁绥君,犹豫要不要说,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殿下,你为何不阻止陛下见到鱼公子?”

云帝虽然是天子,但朝野尽知,他不过是姜长离手中的傀儡,姜长离为了彻底掌控他,安插了无数人监视。

鱼戏舟的存在很快就会传到姜长离的耳中,但殿下听到这事,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纵容云帝和鱼戏舟继续接触。

他不懂,他不想见鱼戏舟有生命威胁,也不想见殿下被人拿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你以为皇帝不知道?他是故意等在那,”雁绥君神情平静。

雁灵瑾太过明显,但他也是故意的,雁灵瑾身边全是姜长离的眼线,确实危险,但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小舟,不会有事的。

雁臣木着脸,怪不得殿下不阻止,而是,阻挡不了。

虽然云帝没有实权,但他仍是皇帝,想见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可云帝偏偏故意等在了鱼戏舟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雁臣头脑简单,不懂,干脆做个放烛台的架子,不说话,不要问,默默看着就好。

隔日,鱼戏舟听完夫子讲学又来了,他带着一副丑不拉几的画,如献宝一般,捧到雁绥君面前,“这是你,阿绥。”

雁绥君盯着那一团墨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夸赞,“画的真好,宝宝。”

“之前我也给殿…你送过呢,但当时你还不认识我。”

雁绥君向他赔罪,“是我不好。”

后来他勉强寻回了一些画像,可因为撕掉了,实在难以拼凑,雁绥君便把碎片放在了盒子里。

在鱼戏舟不在的日子,他看过许多次,无数次地后悔,幸好,鱼戏舟还是视他为月亮。

月亮。

多美的情话。

鱼戏舟牵着雁绥君在海棠林散步,寒冬过去,海棠林冒出了小小的花苞嫩芽,花期会在三月到五月,这对于鱼戏舟来说,简直无法抗拒。

“阿绥,之前我就把耳坠埋在了那棵树下,”鱼戏舟的手放在树上,轻轻抚摸。

雁绥君还记得当时鱼戏舟爬到树上的情景,“要上去看看吗?”

鱼戏舟眼睛一亮,只听雁绥君笑了一声,腰被揽住,几个飞身之间,人就到了最高的树干上。

这棵海棠树是最大,也最为粗壮,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片海棠林。

“宝宝,你还记得你不小心睡在这上面的那一日吗?你遇见了个人。”

鱼戏舟虽然记性很差,但对于某些欢喜,恐惧的事情总是记得特别深刻。

“殿…殿下。”

雁绥君按住他的嘴唇,“错了。”

鱼戏舟立刻改口,“阿绥,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日,在树下的人是我,”雁绥君语气温柔,动手整理鱼戏舟的衣领,“我的小舟啊,不仅没认出我,还赶我走。”

他故意提醒,鱼戏舟全都想起来了,眼睛有些慌乱,“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他突然醒来,面具又不在,加上底下站了个陌生人,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真不知道那人是雁绥君。

“我当时很怕人,不知道是殿下。”

雁绥君调查过他,多少猜到了一点他怕人。

想起怎么也查不到的家乡,雁绥君目光微微一沉,用力抱紧了鱼戏舟,“宝宝的家可在长阳?”

鱼戏舟睫毛一颤,诧然道:“殿下怎么知道?”

这是阿爹告诉他的,但凡别人问起,只要说家在长阳即可。

“是吗?”雁绥君幽幽一叹,眸光彻底阴沉下来。

“但是我家很偏僻的,在一座山里,靠山吃喝,打猎为生,”鱼戏舟继续补充。

这话他在心里背了许多次,说出来十分顺畅,半点不停顿。

可雁绥君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他捏了捏鱼戏舟的脸,小骗子。

鱼戏舟不愿意告诉他,但雁绥君不能不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查出来。

以后他和鱼戏舟成亲,怎可不见双亲?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