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
那日的夜谈,雁绥君已然挑明,他不只是想做太子,如山圣所说,他有雄心壮志,他要的是天下只有一个大肃,只有一个帝王。
鱼戏舟的“野心”就很简单了,他只想回到鱼渊山,做一个合格的山主。
一众暗卫说了个遍,最后也没商量出来。
最主要的是,鱼戏舟大约是问错了人,这群暗卫天天训练,东奔西走,大多都只看过话本,没有实际的感情经历。
一群人愁地把地上的草都拔没了一大片。
鱼戏舟没有立刻回院子,而是去找暮义了,不过他来的不巧,暮义有事出门了。
回到房中,鱼戏舟辗转反侧,怎么样都睡不着,只能起来找点事做,写一写践行课的课业。
他看着泛黄的纸张,轻轻落笔,写下的却是阿绥二字。
心跟着扑通扑通跳。
鱼戏舟猛得起身,手忙脚乱拿起冷掉的茶水,一口喝下,望着纸上的两个字,脑海里便有了一个身影。
最后,抱着这张纸慢慢睡着了。
他并不知道,雁绥君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影毅。”
一个人男人倏地出现,恭敬地站在雁绥君面前,“主子。”
“凡是会识文断字的人,让他们把手里的事情都放下,查一座山,山名鱼渊,一有消息,立刻来报,孤重赏。”
影毅点头,退了下去。
雁绥君脸色阴沉,呼出一口浊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榻传来轻轻地呼吸声,雁绥君走到床边,凭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抱着纸张酣睡的少年。
看,多乖啊,手也好看,脸也好看。
雁绥君低下头,在鱼戏舟的肩膀处轻轻碰了碰,目光有些痴迷。
“宝宝,我一定会让你离不开我。”
“这辈子,你都得留在我身边。”
之后的几天,鱼戏舟没能见到雁绥君,问了暗卫,暗卫都闭口不言,明显是被警告过了。
只有雁醉大着胆子悄悄告诉他,雁绥君可能还在生气。
诺大的嵘鹰王府,除了下人管家,空荡荡的,鱼戏舟只能去找雁灵瑾。
昨夜的事情,雁灵瑾也知道一点,他心里愧疚,可是没办法,好歹保住了雁宁昭的一条命。
不过此刻面对鱼戏舟仍是心虚,不敢和鱼戏舟对视。
“阿绥现在不愿见我了,”鱼戏舟声音闷闷的。
雁灵瑾蹙了蹙眉,语气佯装疑惑,“……这是为何?”
鱼戏舟失落地玩着杯子,“我也不知道,”他仔细地回想了,好像是在他说困了之后,阿绥才突然转变态度的。
其实那时候鱼戏舟不是困了,而是在想其他事情,以至于后面雁绥君说的话,他都稀里糊涂。
“我和阿绥走的路不同,”鱼戏舟说出了自己的纠结,“阿绥以后要当皇帝,我…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日后,我与阿绥,是要分离的。”
雁灵瑾微微一笑,“殊途未必不能同归。”
“不一样的,”鱼戏舟摇摇头,“我不能留下来。”
这下雁灵瑾真的不明白了,“为何?”
鱼戏舟低头道:“我有不能说的缘由。”
鱼渊山事关重大,鱼戏舟一直牢记绝对不能说出去。
雁灵瑾心思一转,马上就想通雁绥君为什么会生气了。
到底,还是受了姜长离的影响,一样的偏执疯癫。
“戏舟,或许,你可以先给雁绥君一个承诺,”雁灵瑾建议道,他建议先稳住人,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
鱼戏舟认真地摇头,“我若是做了,必然失信于他。”
他向来重视承诺,许下诺言便一定会做到,如果做不到,还故意许下,岂不是欺骗?
他已经骗了雁绥君,不能再骗了。
雁灵瑾望着他,心中的愧疚更深,无颜面对,他利用了这个孩子的善良。
“那就从心,跟着心走,不会后悔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鱼戏舟恍然大悟,急急地站起来,“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阿绥!”
临走时特别叮嘱,“你别忘了吃药,千万别忘了。”
他失魂落魄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雁灵瑾,望着他的背影,躺在竹椅上,轻轻叹息。
刚走了一段路,迎面就遇上了暮义。
暮义看见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说,拿出人皮面具,贴在鱼戏舟脸上。
“叔叔?”
“以后都得戴着,”这几日他出去一趟,果然看见了不少熟面孔,那些人都没认出他,但见到鱼戏舟就不一定了。
鱼戏舟摸着脸,把面具的边缘贴好,一脸乖巧地问,“叔叔,你昨天去哪了?我去找你,都没看见你。”
暮义无奈地一笑,“叔叔回家看了看。”
“叔叔的家也在离秋?”鱼戏舟惊讶道,“我能去看看吗?”
他的家已经成了一堆废墟,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有人在上面建了新的房屋。
“叔叔以后带你看,”暮义只能搪塞过去,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情?”
鱼戏舟想通了,展颜一笑,“没事了叔叔。”
两人边走边闲聊。
“今日早膳吃了什么?”
鱼戏舟老实回答,“烤肉饼,还有鲜蘑菜心,东坡豆腐,红烧羊排,糖醋排骨,还有烤羊腿,燕窝羹,九层糕……”
像报菜名似的报了一长串,暮义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吃的还行。”
鱼戏舟鼓起脸,“这已经很好了,他们做的好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还是和雁醉他们一起吃的。”
暮义皱眉,“他们是谁?”
“是阿绥派来保护我的人,”鱼戏舟慢吞吞道。
暮义看着鱼戏舟傻乎乎的脸,已经预感到鱼戏舟会被吃得死死的了。
“这几天都没看见姓雁的,他不在府内?”
鱼戏舟目光躲闪,“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鱼戏舟不会藏事,暮义瞬间就猜到鱼戏舟和雁绥君之间发生了什么。
“阿绥,他可能有其他事情要忙……”眼看着暮义的脸越来越黑,鱼戏舟赶紧补充了句。
暮义就是护犊子,他看着鱼戏舟长大,鱼戏舟小时候摔跤,膝盖蹭破点皮,嗷嗷大哭,他都心疼的不行。
他不希望鱼戏舟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委屈。
“走!叔叔带你回去!”暮义扫了周围一圈,提高音量,“回去骑马快得很,半个月就能到,来了离秋,整天人也见不到一个。”
“去哪了也不说,就把我家小舟扔在这大宅院里,他以为他是谁啊!”
鱼戏舟挣脱不开暮义的手,“叔叔,不是这样的。”
暮义拉着鱼戏舟直朝大门而去,一路上气势汹汹。
一片乌泱泱的黑衣人堵住了大门。
雁臣恭敬地对暮义行礼,“暮先生,殿下说,外面太危险,鱼公子不可出府。”
“姓雁的不让小舟出去,那他自己呢,他自己去哪了?”暮义质问道。
雁臣看了眼鱼戏舟,欲言又止,“殿下他……”
“他怎么了?”鱼戏舟眼神紧张起来。
雁臣又垂下眸道:“殿下他病了,病了好几天,殿下担心传染给鱼公子,又怕鱼公子担心,所以才不让我等告诉鱼公子。”
鱼戏舟一听,心里就急了,“阿绥在哪,快带我去找他。”
“是。”
暮义皱眉,越想越觉得不对,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他倒要看看这姓雁的是不是真的病了,还是故意装的。
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原来就在鱼戏舟住的旁边。
还未进去,浓重的药味就飘了出来,窜入鼻尖,凉到心底,鱼戏舟撩起垂帘,就见雁绥君虚弱地躺在床榻上。
鱼戏舟脸色煞白,跑过去握住雁绥君冰冷的手,“阿绥,阿绥?”转头问雁臣,“阿绥怎么了?”
暮义也变了脸,用手探了探雁绥君的脉象。
“脉象暗沉,嘴唇透着一股黑色,他中毒了?”
雁臣颔首,“前几日府中来了一群杀手,殿下被杀手的暗箭所伤,本以为包扎了便安然无事,未曾想到,那暗箭上竟然有毒。”
鱼戏舟听的心惊胆颤,不敢想那夜是怎样的惊险,“叔叔,我们还有药吗?”
暮义药不离身,直接拿出一瓶给鱼戏舟,“给你。”
人命关天,雁绥君确实是中了毒,那毒十分凌厉霸道,已经浸入肺腑了,若不是雁绥君及时用针封住经脉,只怕早就毒发而亡。
暮义心里的疑虑已经消散了大半,但还是有所怀疑,“你们这么多人都敌不过哪群杀手?”
雁臣难得犹豫起来,待看到鱼戏舟不安的双眸,低声道:“殿下不放心公子,让我等都守在公子的院子。”
鱼戏舟和暮义同时瞪大了眼睛。
鱼戏舟颤抖着手,倒出药丸,笨拙地掰开雁绥君的嘴,喂了下去,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雁绥君。
“对不起,阿绥,对不起阿绥,我该陪着你的。”
“你醒一醒,我很害怕…”
“吃药…吃了药会好的,这药很灵。”
暮义沉默良久,心绪无比复杂,走过去,快准狠在雁绥君的背上了穴位重重点了点,又留下几瓶药,“放心,他吃了你阿娘的药,死不了。”
鱼戏舟红着眼睛点点头,“好,好,谢谢叔叔。”
暮义拍了拍他不断发抖的肩膀,“别担心,会醒的。”
话音刚落,雁绥君的手就动了下。
鱼戏舟一直都抓着他的手,立刻就感觉到了。
“阿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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