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么冷，学校门口压根儿就没人，连出租车都不太能看到。几人在门口等了挺久，祝容站得不耐烦，直接带着人穿过马路准备带人走一段路。

冬风呜呜地刮着，听起来跟人在哭一样，这时候的风一吹起来就没完，皮肤仿佛都要被割裂了。颜最什么也看不见，安心地被祝容牵着往前走，找到人心里升起的雀跃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祝容突如其来的一句砸的头破血流，当场忘了自己是谁。

“颜最，我和容歌你喜欢谁。”

祝容目视前方不敢回头看，手里拉着人，能明显弄感觉到颜最脚步一点一点变慢了，他垂下眼睛自顾自地问，“我是他的替身吗？现在也是吗？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颜最茫然地停下脚步，朝着声音的方向不可置信询问:“你偷看我日记？”

祝容:“……嗯。”

颜最很长一会儿没有说话。

“算了，不问你了，反正我也能猜到的。”祝容拽了拽颜最的手腕，回头，“我们快点走……”

“不是那样的。”颜最忽然死死咬住下唇，眼泪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瞬间流了两行，“不是的……我……”

祝容最不想看到他这幅样子，弄得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他拍了拍颜最的肩膀，声音尽可能地放的很轻很正常，“没事，不用说了，没有逼问你的意思。”

颜最的眼睛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急着想带人去医院，都没注意到兜里的光球在疯狂闪动着。

突然，身后传来姚宋尖锐到撕破的声音:

“祝容！！小心身后！！！”

刹那间，祝容耳边刮起一阵烈风，他已经反应很快了，却还是慢了半拍，闷哼声在身后响起，他的背上紧贴了一个人，如果身体破碎也有声音的话，那大抵不过如此。

祝容不敢去细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双目大睁着，手中的光球和身后那道肆意横行冲撞而来的黑雾剧烈地碰撞，他耳边一遍一遍回荡着那声细小的闷哼声，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直到黑雾完全被光球吸收，榨得干干净净，祝容才双腿无力地跪在地上，他咬着牙，把浑身是血的人从血泊中抱起，声音抖得七零八碎，“颜最……颜最你醒醒……”

颜最背后被怪物攻击得破了个大洞，红到发黑的血液在地上大片地晕染，祝容整个世界都被红色淹没，眼泪狼狈地夺眶而出。

他极力想要捂住背后的伤口，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倏然，有什么软塌塌的东西顺着血液淌了下来。

作为一名医生，祝容深刻地知晓那是什么东西，他极力摇头，嘴里一遍遍说不会的，把那团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往里面送，“不会的……不会的……颜最……”

姚宋就站在他身后，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抿着唇不知所措。

“我不怪你了……我也不说你了，颜最你醒醒……”

替身也好，就算是替身他也愿意，只要颜最愿意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祝容痛恨自己的贪婪，他原本就不该离开的，如果他没有负气离开，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上天也求了，上帝也求了，可谁也没有听到他的祷告，谁也没有怜悯他半分，颜最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祝容用力把颜最揉进自己的怀里，像是要把他融于自己的血肉当中。

他彻彻底底尝到了撕心裂肺的滋味。

脑中倏然响起系统冰冷的声音:

【主角死亡，现在宣告世界破裂，正在派清洁使者前往……】

“没死！他没死！”颜最红着眼睛朝着天空大吼，像个疯子一样。

“他没死，不会死的。”

祝容猛地意识到自己还有系统，他眼中重新燃起希冀的光芒，声音颤抖地一句话分成好几段才说完，“一百，你救救他，救救他吧，我知道你可以的。”

【我……】

“我求求你救救他。”

祝容紧抱着人，身上的衣服也都已经被血染尽了，整个人狼狈不堪，他卑微地哀求着，让系统拒绝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你……真的要救他？】

“我一定要救。”

【哪怕付出你所有的积分？】

祝容捕捉到希望，声音竭力维持镇定，猛烈点头，“积分给你，全部都给你，只要他重新醒过来。”

【只有这一次。】

系统声音没有那么地冰冷，它在跟祝容打过招呼后，将颜最送到了空间站里救治，随后又送回了家里。

祝容拍了拍身上从地上站起，情绪还未从巨大的哀伤中抽离就跌跌撞撞跑回公寓，卧室门被他猛地打开，洁白的大床上完完整整躺着一个人。

周围静谧地仿若这是场梦。

祝容猛扑到床边，拉着他的手好好摸了一遍，仍旧心有余悸。

“祝容……”

颜最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祝容没想到他会醒的这么快，连忙给他倒了杯水，想了想又找了根吸管送到颜最的嘴边，“喝吧。”

颜最背上有伤，动作一大就会很疼，祝容没敢让他坐起来，偏过头把水都喝完了之后，祝容才终于松了口气。他神经一直高度紧绷着，这时候猛地一放松，脑袋里竟然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右手伸进被子握住颜最，“你眼睛看不见，怎么还逞强给我挡。”

“……我不知道什么东西，只听到那个人说你后面有危险。”颜最眼睛已经恢复了，他看了祝容一会儿，忽然有些闪躲地把脑袋偏到一边，“我……我没有想过把你当替身。”

祝容一怔。

“你跟他长得很像，可是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颜最垂着眼睛说，心情忽而低落，“为了救我死的。”

祝容心说我知道。

“如果那天我没有乱跑就好了，就不会碰上那个人，”颜最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他闭上眼睛，当时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播放，让他心痛如刀绞，“那他也不会死，现在应该在哪个城市里很幸福地活着。”

祝容手指抚摸着他手腕处的皮肉，“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我不介意的，都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你就当容歌回来了，别那么自责了，行么？”

“更好的重逢……”颜最垂着眼低低呢喃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闪了闪，随即又缓慢摇了摇头，“我不会把你当成他。”

“容歌他对我很好，小的时候长得也可爱，很多时候都喜欢跟我开玩笑，他很调皮。”颜最边说边回忆着，“但是你不一样，你对我的那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有时候对我很温柔，就像电视里那些长辈对小孩一样……我从来没有从别人身上得到过。”

“跟你说想在一起是因为你那天晚上对我太好了，帮我挂急诊跑楼梯送进病房，什么都做，我喜欢被人关心被人照顾。”

颜最大概是觉得这种煽情的话说出来有些不适应，身体不能动脑袋却极力偏向一边不去看祝容，“后来你还带我去游乐场，还去海边，还说要带我去别的世界。”

“本来我不相信你的，你家里有钱，还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一直待在我身边，但是你说会带我走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不管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现在还是喜欢容歌，即使以后你离开了，或者我要死掉了，我还是喜欢他。”

祝容微垂下头，有些失落。

“但同样的，你也是。”

“他就像一幅画，会永远鲜活地存在我的记忆里，我会永远记得，而你……”

颜最顿了顿，停了会儿。

“祝容，我……喜欢你。”

“是不是很可笑，一个人同时说喜欢两个人，但……是真的。”

“你应该会觉得这种喜欢很廉价吧。”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东西都是不可替代的，比如那个叫做容歌的人。祝容忽然不那么嫉妒他了，甚至想感谢，感谢他护了颜最周全。他不会强迫颜最去把人忘掉，但是以后的日子里，颜最的爱人只能有他一个，不会再有任何人在他们两人间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