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争吵

打这日之后,沉固安远当真沉思了起来——那个世人眼中颇为可笑的话“若我是个女子?”

吃饭时,沉固安远勺子舀着羹汤,出神半天都不放进嘴里,女子该怎么喝汤呢?记忆中的贵女们,总是知书达礼,连喝汤都是十分优雅的。

回忆着记忆中的模样,沉固安远照猫画虎,僵硬的绷直了身板,手上也没闲着,要做到娴静优雅可不是个简单活。

对了,还得用袖子掩起来,为了防止他人看到喝汤时不经意间的糗态。

这么一番步骤下来,汤还没喝几口,先给人累死了。更别说,沉固安远做的根本不标准。

沉固安远总算有些理解了些段子殷的愤懑。不过老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去找段子殷。

“这几天您怎么没跟殷少爷过来呀?”

沉固安远并未回答小二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他人呢?还在吗?”

小二本就机灵,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逃不过是段少爷又玩腻了。敛起了笑容,又拉开了些距离。

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段少爷不在这儿。不过,殷少爷可有规矩,除非他自己带人或者提前吩咐,否则其他人一概不能进包厢。小的也是听命行事,还请您莫要为难小人才好。”

陈固安远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他当然知道这人是在看碟下菜。可是此刻,他确实是什么都没资格说。只能有些不甘的看了一眼牌匾后,转身离开了。

脑海里瞬时飘出了三个字“百花楼”,对,去那里。沉固安远全然把从前那些恪守本分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若是早一个月前的沉固安远,定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这么主动踏进百花楼。

百花楼正是热闹的时候。

到了门口,沉固安远心里还是打起鼓,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想要突破自己,一时半会也不是个简单事。

门口那姑娘见沉固安远徘徊在门口,踌躇不敢上前。十分自然的将沉固安远引至了里屋,丝毫没有怠慢。

为沉固安远准备了一个清静的房间,又特地解释这地是段子殷每日的必经之路。若是要等,不妨在这里等。

这屋只有一点不好,背阳,有些阴冷,姑娘心思周全,又吩咐外头的丫头拿衣物进来。

片刻,一个娇娇弱弱,鼻尖一颗红痣的漂亮姑娘,手里捧着衣物走了进来。

姑娘耐心介绍道:“奴叫玉红,她叫阿刁,贵人这么唤我们便是。大抵也知道您是为了什么来的,段少爷是有些孩子气,莫与他一般计较便是。”

说着,玉红接过阿刁手里的衣物,递给沉固安远。

“这些都是,这都是姑娘们私下的衣物。旁的人没用过,都是洗干净了的,若是您不嫌弃,将就着用吧。”

“不用了。”

到底是见过不少人物,玉红一眼便看穿了沉固安远,对这衣服心存芥蒂,毕竟是些妓子穿过的。

颔首笑道:“阿刁,去拿段少爷先前存放在这儿的衣物。”

阿刁的美貌,在整个百花楼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就这么垂眸站着,也是一道靓丽都风景。

眼看着阿刁不动,玉红只得陪笑,轻轻推了推她:“快去呀,别让公子久等了。”

阿刁这才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

“贵人多多担待,这丫头的气性一向如此,我们是骂过,也打过。偏是改正不了,还请贵人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不妨事的。”阿刁...还真是人如其名。

“不过你别看这丫头这性子,到底是个好姑娘。段少爷,除了头牌的兆儿姑娘,最疼爱的可就是阿刁了。”

沉固安远并不惊讶,因着是段子殷,他做什么奇怪的事都再正常不过了。

犹豫着叫住了一番托词欲走的玉红。

玉红是个会看眼色的,连忙道:“贵人,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奴保准不会从旁人说起。”

沉固安远一五一十的将两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玉红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怪不得那日,他气冲冲的跑回来,叫我们都不许理你。”

沉固安远显得有些羞愧。

“段少爷这人就是这样,常说些违背纲常的话,也就是他敢这么说。”

玉红敛起笑容,叹了口气“虽然都知道,世间万般,尤其那些个纲常伦理,是并非他一人说法能够改变。不过便是有他这样的人,已经足够了。”

察觉到这么说有些不妥,玉红又挂起招牌的笑容:“贵人不必把奴的胡言放心上。不过段子殷虽然平日同我们打成一片,可若是触了他的霉头。您也知道,若是他闹起来,我们也担待不起。”

阿刁正巧捧着衣裳进来了,玉红接过衣裳递给沉固安远接着说道:“若是您平日来等他,找奴或者阿刁安置下。我们支会一声,让他知道您等他,若是想来找您了,自然会来的。”

“谢谢”

“贵人不必这么说,这都是该做的”临走前又嘱咐道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阿刁便是。

自此,一连几日,沉固安远一有空便跑去百花楼,偏偏两人错开了来,竟一次都没遇到过。

匆匆一别,竟过去数日,直到这天,沉固安远总算在长廊上逮到段子殷了。

总算见到人了!沉固安远不由得有些激动,等了这么些天,谁知道他怎么煎熬过来的,还不等段子殷走到跟前,双肩莫名的开始打颤了。

段子殷瞥了沉固安远一眼,眼底略过一丝厌恶,只是勾勾手指,立刻涌来了一大批的姑娘,鱼贯而入,把两人之间堵的水泄不通。

面前虽是一帮姑娘,反正是因为是姑娘,无处安放的手,沉固安远才有心也无力。

奋力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青筋清晰可见,用最大的声量喊道:“我真的有在好好想你说的话!”

可惜段子殷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转眼就消失在了转角处,人群也跟着消散,眨眼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焦急、无助、烦闷、还有这段时间的苦等,各种心情涌上心头。最终全都归为了一声懊恼的叹息。

没说上什么有用的话!净是些废话!

急眼了还想伸手抽自己两耳嘴巴,还好,沉固安远是个体面人,只敢想不敢做,怕被人当成神经病。

沉固安远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阿刁,正托着一盘茶水走过。

一个转身,胳膊便将滚烫茶水碰洒了一地。

正值气头上的沉固安远责备脱口而出:“你该小心些的!”

阿刁默不作声,只是蹲在地上,犟着脸,收拾着碎片。

沉固安远低头却注意到阿刁的手早已被碎片割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和茶水混在一起。

他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自责的蹲下身来,一边帮忙收拾着碎片,一边关心着:“你没事儿吧?”

阿刁冷着脸,显然是一点都不领情。两只眼睛斜着向下看,似乎面前是什么脏东西:“不劳贵人费心了。”

沉固安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本就因为段子殷的无视而憋屈,如今一个小丫头也敢甩脸色给他。

“我真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看我不爽?”

阿刁扯起嘴角,终于是抬眼,拿正眼看了陈固安远一回,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跟冰刀子似的,“我们这种卑微低贱之人,何德何能,能入您的眼?您可是金枝玉叶。”

沉固安远自然知道这是阴阳,停了下手里的动作,拧起了眉头:“你说话为什么要这么夹枪带棒的?”

阿刁针锋相对:“您难道不是因为被我戳破了?恼羞成怒了吗?”

沉固安远耳尖通红:“我何曾这么想过!”

阿刁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竖起背上的刺,两眼一横,攥着手里的碎片往地上一砸:“想没想过,只有您自己知道!当然是您说了算!也不知是谁!打从踏进百花楼起!除了段少爷!别管是人还是物件!沾一下都嫌脏!不过对贵人来说,人和物件也没什么区别吧?”

“你!你!”沉固安远磕磕巴巴,两人虽是同样蹲着,沉固安远还比阿刁高上一截,却有种被人压了一头的感觉。这小丫头生了一副柔弱相!嘴巴倒是跟淬了毒似的!

“不过是不过是运气好了些!既是个男儿!又托生在了富贵人家!只看下一世,你还有没有这种运气!若是倒了霉,托身成我们这样的!看你也要把自己当阿猫阿狗嫌!”

妙语连珠字字珠玑,真真好厉害的一张巧嘴!

沉固安远从耳尖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像一只煮熟的通红大虾,连周围的温度蒸腾着都高了几分。

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这般训斥!既觉得丢脸,细细想来确实在理!自惭形秽!

“阿刁!你说些什么胡话呢?”玉红满脸惊慌的跑了过来,一把捂住了阿刁的嘴,示意她鞠躬道歉。

“还请贵人大人有大量!别与这丫头计较!这丫头性子野!嘴上没个把门的!是我们没管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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