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雪娴的电话里带着点轻快的尾音,说在楼下等我,来接我。
我快步下楼,刚拐过楼道口,就看见她那辆银灰色的摩托斜斜停在树影里。
她跨坐在车座上,一条腿支着地面,绒面蓝色衬衫敞开着,露出锁骨上的咬痕,领口松松垮垮堆在锁骨处,衬得脖颈线条格外利落。
应该是她最近谈的对象咬的,我也没问,今天估计能看到她对象。
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半截细瘦的小臂,袖口精致的戴着蓝色宝石袖扣,倒添了几分优雅。不知道等了多久,风把衬衫的下摆吹得轻轻掀动,她却只是望着楼道口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车把。
兜里的手机还在震,从刚才接电话起就没歇过,隔着布料贴在大腿上,那点震动像颗小石子,一下下硌得人心里发慌。
我停在原地掏了手机,屏幕上“珂雪娴”三个字正跳得热闹,想来是见我没动静,又催了。
刚把手机揣回去,她已经抬眼看见了我,眼里先亮了亮,跟着脚下一踩,摩托的引擎声便断了,只剩下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没等我走近,她已经从摩托上下来了。
支地的腿一收,身体轻巧地落回地面,灯芯绒衬衫随着动作晃了晃,她几步朝我走来,鞋底蹭过水泥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响。
珂雪娴看我穿着不太合时宜,随口提议:“先回你家换身衣服,化个妆吧,顺路。”我嗯了一声,没多想。
这摩托性能是真好,引擎嗡鸣着像藏了头蓄势的野兽。我坐在后座,只觉得风迎面砸过来,刮得脸颊发麻,两旁的树影、路灯都成了模糊的流光,珂雪娴的背影在我眼前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带着我飞离地面。
风声太吵,我连埋怨都得凑近了大喊:“珂雪娴,好快——这是在逃亡吗?”
她没回头,肩膀却轻轻颤了一下,是在笑。
风卷着她现在长长了的偏黄色发丝打在我脖子上,阳光在发丝上跳跃,她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又藏着点难得的软:“是啊,公主。”
我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她腰侧的衣角。
她居然会同我这样说笑。
前几年那些冷硬的沉默、刻意的疏远,好像都被这风刮散了,只剩下此刻耳边呼啸的风、她身上清冽的气息,还有那句带着笑意的“公主”,轻轻撞在心上,有点痒,又有点暖。
引擎猛地一声嘶吼,转速瞬间飙升,车身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往前一拽,我后背几乎贴到车座上。
“珂雪娴。”我本来想问她为什么现在愿意理我了。
可是问不出口。
风更凶了,灌得喉咙发紧,两旁的霓虹彻底成了晕开的色块,连呼吸都带着被撕裂的错觉。
下意识地,我双臂一收,牢牢搂住了她的腰。
隔着薄薄的衬衫,能触到她腰腹紧实的线条,还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力度。她似乎顿了一下,却没放慢速度,只是腰间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风声里混着她低低的笑,像碎冰撞在玻璃上:“怕了,公主?”
什么公主,她现在说话好肉麻。
我没说话,只把脸往她后颈埋了埋,鼻尖蹭到她衬衫领口露出的皮肤,带着点被风吹得微凉的温度。
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好像这样,就能在这飞一般的速度里,抓住点什么实在的东西。
珂雪娴,带给我的永远是恣意妄为的快感。
到了地方我也不好让她在外面干等着,c市还是挺热的。
我思考了以后,还是只能带她去我和乔羽的住处。
幸好今天她下班还早,不然她肯定会不高兴。
进了卧室,我随手抓过件睡袍披上,正对着镜子捋头发,她不知什么时候举着手机站在旁边,指尖轻点,咔嗒一声。“给我朋友发张,”她晃了晃屏幕,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天气,“你这样挺好看。”
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她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可能是这几年见了几次,她原谅我了。
她总擅长这个,一言不发远离你,莫名其妙靠近你,猜不透。
卧室没开大灯,就门旁那盏壁灯亮着,昏黄的光懒洋洋漫过来,穿衣镜里只映得清个大概。
我看着珂雪娴拍的图片里的自己。
女人灰色睡袍松垮地挂着,大半轮廓隐在影子里,只有锁骨的凹陷、修长的脖颈和半抬的下巴,在光里清晰些。皮肤很白,像蒙着层月光,暗处也透着点柔和的亮,说不出的味道。
珂雪娴笑了笑“如何。”
我没怎么当回事,只随口说:“照片删了吧。乔羽看见,又该瞎琢磨,添乱。”
她闻言挑了下眉,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却没按删除键,反而把手机揣回兜里,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怕她?”
我没接话,转身去翻衣柜。
睡袍的宽大袖口松松垮垮滑到肘弯,露出来的胳膊在昏黄的光里。衣柜门被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从叠好的衬衫里抽出一件蓝色的,这件衣服我很喜欢,和乔羽去她公司的晚宴穿过。
但是,指尖刚碰到布料,就下意识放开了。
……这颜色和珂雪娴的有点,乔羽看到八成会误会,她虽然对我态度不好也不喜欢我,但是性格很霸道,自尊心很强。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穿衣镜前,正对着镜子抬手理衬衫领口,那枚蓝宝石袖扣在暗光里闪了闪,倒把锁骨处那点痕迹衬得更明显了。
“她平时管你很严?”她忽然开口,声音透过镜子漫过来,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我正把衬衫往身上套,闻言动作顿了顿,镜子里她的目光落在我后颈处,那里还留着昨天乔羽掐出来的红印,被睡袍的领口遮了一半,偏生她眼神尖,一眼就看见了。
“不是严,”我拉上衬衫拉链,转过身时她已经收回了目光,正低头把玩着袖扣,“她就是……容易多想。”
这话倒是没说错。
乔羽很闷,不爱说什么,但是心思细,明明讨厌我,可偏偏,她那种细心就尤其在我身上敏感得很,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琢磨半天。
我不想让她不高兴。
就像上次珂雪娴给我发消息,她瞥见一眼,夜里在书房半宿,后来有一天吵架,她冷不丁问我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想起这些,我又觉得乔羽应该是有点喜欢我的。
珂雪娴没接话,只靠在门框上笑,那笑意漫在昏黄的光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壁灯的光晕落在她敞开的衬衫领口,瘦而平直的锁骨半遮半掩。
她偏头,耳朵上银饰闪了下。
珂雪娴“哦”了一声,抬眼时嘴角勾着点说不清的笑:“那她要是知道我来接你,还进了你们家,岂不是要发脾气?”
我没吭声,拿起梳子梳头发。
齿子划过发丝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壁灯的光把我们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她的影子比我高些,肩膀线条利落,就像她的人一样,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侵略感。
“删了吧。”我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梳子停在发尾,我看着她,“算我求你。”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从兜里掏出手机,当着我的面按了删除。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亮了一下又暗下去。“行了。”
她把手机揣回去,后退半步靠在门框上,“换完了?走吧。”
卧室的顶灯开了,光线亮得直白,把穿衣镜里的细节照得一清二楚。我对着镜子转了半圈,酒红色丝绒小礼服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侧边的开叉露出一小截腿,在光下泛着细腻的白。
肩带的缎带蝴蝶结系得正好,V领往下一点,锁骨的弧度清晰又柔和,衬得脖颈愈发修长。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珂雪娴刚刚出去抽烟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靠在了门框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镜子里的我身上,没说话。
我抬手将耳后一缕卷发理得更服帖些,发尾自然垂落肩头,那枚珍珠发夹嵌在发丝间,随着动作漾开一点细碎的光。转身时,裙摆轻轻扫过脚踝,黑色低跟皮鞋在地板上碾出半圈轻响,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脆生生的,混着衣料摩擦的窸窣。
“怎么样?”我看着镜子里她的倒影,心里不知道乔羽今天喜欢什么,不过她喜欢丝绒的,还有真丝的,我只能尽量投其所好,衣帽间都是和她配套的衣服。
“会不会不合适?”我犹豫不决,后面的没说出口,大概是怕显得刻意,又怕不够出挑。
她终于动了动,把烟往兜里一塞,往前走了两步,视线从礼服领口滑到裙摆开叉处,又落回我卷得蓬松的发梢上。镜子里,她的眼神比平时柔和些,嘴角勾了点浅淡的笑意。
“不会。”她声音不高,却听得清楚,“丝绒在灯光下会显质感,短款利落,卷发又刚好压了点甜,挺合适。”顿了顿,她抬手,指尖虚虚点了点我锁骨处,“这里露得刚好,再往下就俗了。”
我对着镜子抬手摸了摸领口,心里那点不确定忽然就散了。她总能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把话说得精准又熨帖。
“真的?”我又转了半圈,看裙摆扬起的弧度,卷发随着动作扫过肩膀。
她靠回镜边的衣柜上,挑眉看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镜子里,她敞开的衬衫领口和我丝绒礼服的光泽落在一块儿,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好奇怪。
我有点尴尬,整理了一下半卷的头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包。
经过她身边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点雪松香气,和乔羽常用的草木味截然不同。
可我忽然有点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这暗黄的灯光往心里钻,黏糊糊的,甩不掉。
坐电梯下地下停车场,她已经跨上了摩托,回头冲我抬下巴:“上来。”风掀动她衬衫,被光线透出里面修长的腰线,那抹阴影在视线里晃了晃,像块浸在水里的宝石。
我抓着后座的扶手坐上去,刚坐稳,她忽然偏过头,声音被风吹得散了点:“其实……”她顿了顿,引擎重新发动起来,轰鸣声把后面的话吞了进去。
我没听清,想问,她却已经拧动了车把,摩托像道银灰色的闪电,载着我冲进了C市傍晚温热的风里。
到了银河,我和珂雪娴说:“别告诉乔羽。”
她点点头:“哼,娇气。你先进去,我抽根烟。”
我有点愧疚:“下次请你吃饭,珂雪娴。”
她点头,指尖夹着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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