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和解

姜伶夭闻声朝马车看去,然而下一刻只听“咔”得一声,与之伴随的是一阵剧痛,她的右肩被卸掉了。

“得罪了,奴婢赶时间,动作比较粗鲁。”

说罢,月见又如法炮制卸了她的左肩,地上的棠枝也未能幸免遇难。

三两下处理掉这边,月见赶忙奔向马车,徒留这边主仆二人。

姜伶夭一张花容惨白,那双狐狸眼便更是黑得分明,两腮边的肌肉微微凸起,显然牙齿咬合用力非常。

她暗骂了一声,便忍着痛挪步继而坐到棠枝身边,检查着棠枝的伤口。

幸而,棠枝虽然伤口多,但都只是皮肉之伤,伤口不深,反倒是最后的一掌有几分重,显然是受了内伤,她轻咳两下,便咳出了血来。

“棠枝,你还好吗?”姜伶夭一边询问,一边试图抬起手臂帮棠枝包扎一下伤口止血,然而却是徒劳。

“小姐,我无大碍。”棠枝挣扎着坐起身,鲜红的血迹染在白雪上那样触目惊心。

姜伶夭心中钝痛,轻阖眼帘掩住瞳孔中的不忍,缓缓将脑袋抵上棠枝的额头。

“棠枝,我害了你......殿下如今对她只怕比我更看重,若是责罚于你......”

姜伶夭喉头哽住,先是一直跟在她和娘亲身边的乳娘被害死,再是她的娘亲惨遭毒手,她身边亲近的人就这样一个个离开了她。

萧琮将棠枝送来保护她后,棠枝便成了她在姜府唯一的温暖,却也不可避免地被她拉上了无法回头的复仇路......

“小姐,不要这样说,能为您分忧让棠枝很开心。”

姜伶夭不语,将脑袋埋在了棠枝肩膀上,让冲出眼眶的泪得以掩藏。

她悲哀,难过,心酸,更质疑,不忿,痛苦,她得不到父亲兄弟的爱,得不到下人的尊重,她失去了从小伴在身边的乳娘,失去了爱她的娘亲,现在,她也要失去萧琮的支持了。

为什么,为什么姜可矜生下来什么都有,这到底凭什么?这不公平!!!

“月见,将她俩的肩膀复位吧。”

冷不丁一道女声在头顶上方响起,姜伶夭猛地抬起头,青白的脸上掩不住地憎恶。

姜可矜蹙眉,忧郁的目光并未落在姜伶夭身上。

就在她躲在树后凝视月离血迹的那短暂时刻中,伴随着惊惶一起产生的是席卷全身的憎恶,一直生长在21世纪阳光下的她,头一遭,这样憎恶一个人。

可是,这个凶手是姜伶夭,她的憎恶那般无力地消散了。

她想告诉姜伶夭,她不是原本的姜可矜,不要再报复到她头上了。

恐怕姜伶夭不会信吧,即使信了,也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毕竟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杀母之仇。

但当下正是多事之秋,慈幼局引发的事情已是让人焦头烂额,再被纠扯进与姜伶夭的恩恩怨怨之中只会让她分身乏术,姜可矜心中没了主意,似乎能做的只有说服姜伶夭暂且放下仇恨,至少在这段时间先不要给她添乱。

“月见,帮棠枝包扎一下吧......姜伶夭,你我的问题我们不妨今日谈一谈。”姜可矜目光空洞地落在雪地上,说完之后便朝前走去。

姜伶夭的肩膀已经复位,她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的姜可矜,便提步跟上了。

冬日的树林静悄悄的,唯有两人踩在落雪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突兀响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姜伶夭的声音兀自从姜可矜身后传来。

姜可矜停下,回身看向她:“我们休战吧。”

“仇恨会毁掉你,也会毁掉我,你的母亲已故,我的母亲已疯,你的棠枝受伤,我的小桃已死,月离已伤,冤冤相报何时了......”

“哈!萧琮没在这里,你还装什么良善!”姜伶夭嘲讽地扬声打断,脸部肌肉因太过紧绷显出几分颤抖来。

“是啊,所以我不是装的。”姜可矜凝神盯着她的双眸,那双瞳孔看不出任何虚假的情绪。

“我强你弱,你只能暗地害我,我却轻易便可明里害你,尤其是今日之事,我若告知到了父亲那里,你恐怕在府里处境只会更加艰难,我没有伪装的必要。”

“所以呢,我该对你感恩戴德?感谢你不害我?多么讽刺啊!”

姜可矜眉心跳了跳,现在受害者明明是自己,怎么一个不留神就让对方抢白了:“你昨日害我落马,今日又来暗杀......”

“你昨日落马的事情我连知都不知道,何谈害你!”姜伶夭蹙眉打断。

“什,什么?”

姜可矜怔愣一下,但也反应过来不能被她带走了节奏,她急切地开口:“我希望我们都能给对方一个平静的生活,不要再用过去捆绑现在的自己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想要看到一个被仇恨吞没的你......”

“姜可矜,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从小到大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太多,所以你不懂,你不懂失去是什么,你也不懂珍惜是什么,现在装作圣母的样子来说教我的你和之前明晃晃欺辱我的你没有任何区别!”

姜伶夭的胸腔在吼出的白气下起起伏伏,发白的薄唇犹自颤动。

这样不带任何遮掩地赫然暴露在她的仇恨之下,姜可矜毫无心理准备,肩膀微微抖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对于仇恨的概念是多么地浅薄和天真。

她无法承受住姜伶夭目光中那沉甸甸的仇恨,视线微微下移,避开了那股锥痛人心的力量。

“我会把今天的事情遮掩过去,至少我们这段时间和睦相处吧。”姜可矜的声线软了下来,连同气势也很弱了,她自知没有任何急才,也构思不出任何精妙的劝说话术,只能开门见山说明她的目的了。

“呵,你是在求我吗?真可笑啊,你居然会怕我、求我。”姜伶夭步步逼近姜可矜,积雪在她脚下发出“咯吱”的声音,在静谧的林中尤为清晰。

两人距离拉得很近,姜可矜无法再躲避姜伶夭的视线,只能抬眸迎上她的目光轻轻应道:“嗯,求你。”

她一贯是会示弱的,尤其是面对吃软不吃硬的人,她通常都会选择示弱来达成目的。

姜伶夭显然没有猜到她的反应,轻轻“啊?”了一声,随即嗤笑一声,翠眉拧了起来,后退一步:“想不到堂堂姜家嫡女居然也会故作可怜来博人心疼了。”

姜可矜垂眸,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开口道:“我想我们之间还没到你死我活那一步,我们之间的矛盾也可以有其他化解方法,你可以提......”

“你闭嘴!”姜伶夭不耐烦地打断,眼里尽是冷冰冰的厌恶,“我们早已图穷匕见了,如果你现在想粉饰太平就继续吧,你不杀我,我总会找到机会杀你,我们之间,只有死亡才可化解!”

话毕,姜伶夭转身离去,徒留姜可矜在原地站立良久。

她抬头看了看苍茫茫的天,眼神中透露出茫然与空洞,又觉得有些好笑,既是为自己,也是为这困境。

若是开局穿越在女主母亲去世之前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

姜可矜回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给给月离叫了大夫,好在月离伤口虽深,但却没有伤到要害,只需静养即可。

大夫处理完月离的伤之后,她又吩咐大夫去了折柳院。

月见在旁闻言,搅弄着汤药的手一滞,和苍白着脸靠在塌上的月离交换了一下眼色,小姐一贯清醒,但在面对姜伶夭的事情上却是展现出让人无法理解的糊涂。

月离叹了一口气,看向姜可矜:“小姐,做人不能太善良,折柳院的那个要害您,您不追究也就算了,怎么还派大夫过去。”

“人是很难被感化的,毫无底线的善良最后只会害了自己。”一旁的月见也适时开口。

姜可矜神色晦暗,听着她们说完,仍觉吐息困难,房间里的空气太过浓稠,她踱步到窗前,屋外的冷气冲了进来,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起来,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开口:“我知道......”

走出月离的房间,已是日暮时分,阴了一整日的天终于从云层破开了一道口子。

姜可矜神思恍惚,穿越之后的一切都在重塑她道德世界,她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折柳院。

姜伶夭并未因对姜可矜的憎恶而拒绝大夫诊断,她沉默地看着大夫给棠枝把脉,开药,叮嘱,沉默地目送大夫离开。

她希望姜可矜还如从前那般待她,如今这样,何尝不是另一种羞辱,让她的恨意显得多么可笑。

恶人真的会悔悟吗?

恶人悔悟了被害者受的那些伤害就该被一笔揭过吗?

恶人悔悟了被害者就一定要原谅吗?

她的乳娘,跟在她和娘亲身边十几年忠心耿耿,到了姜府后因为一点小过错便被姜可矜母女指使着杖毙,她的娘亲,动辄便被羞辱,打骂,在数九寒天被责罚着跪伏在冰天雪地,病重之时又被克扣银钱无从就医......这些都可以一笔揭过吗?

可姜可矜为何对她改变态度了?姜可矜应该撕破脸面气急败坏地报复她才对,姜可矜有这个能力,这也是她一贯的处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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